《真少爷把自己上交后》雪中立鹤

2、觉醒

　　秋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

　　烂尾楼里的孩子们像是饿虎扑羊，疯狂地争抢着爱心盒饭，你扒拉一口我的，我扒拉一口你的，荤菜被一抢而空，剩下素菜被大家挑挑拣拣。

　　食物的香味在潮湿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纪清嵘不喜欢豆腐和萝卜丝的味道，虽然陷入了昏睡，还是不耐烦地往窗口动了动。

　　好讨厌的味道，讨厌到即便是昏迷也会本能地厌恶。

　　更厌恶的是与之相关的记忆。

　　那是一个同样湿冷的午后，年幼的他扶着身体孱弱的养母去医院做检查。

　　养母拿到报告的那一刻就哭了：“清嵘，你说妈妈怎么这么没用，怀的又是一个beta，我再怀不出alpha的话，你爸爸就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要不要试试那个神药呢？”

　　纪清嵘当时刚上小学，识字量有限，但他还是磕磕绊绊读懂了养母带回来的小广告。

　　上面写着：只需一针，o变a，b变a，没有效果十倍赔偿。

　　他虽然看懂了文字，却看不懂这背后的原因，只能迷茫地看着养母：“妈，为什么啊？只有alpha才配做爸爸的孩子吗？爸爸那么嫌弃我，也是因为我不是alpha吗？”

　　养母把泪擦干，蹲在他面前跟他解释：“清嵘，你说的没错，alpha就是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是与生俱来的领导者，他们身强体健，头脑发达，在各行各业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我们omega生来柔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唯一可以提供的价值就是生育能力。所以我们没得选，只能努力地去生养孩子，一旦拼出个alpha，就可以全家飞黄腾达了。”

　　说着，养母眼中的光便暗淡了下去：“我真没用，又失败了。清嵘，你不要恨妈妈，从今天开始，你陪妈妈一起吃豆腐和萝卜好不好？”

　　纪清嵘经常帮忙买菜，所以他很清楚，豆腐五毛一斤，萝卜二毛一斤，这两样是贫民窟的他们唯一可以不受限制获取的食物，廉价，量大，管够。

　　这么一来，可以省下不少的饭钱。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早慧，瞬间就懂了养母的打算，他乖巧地点点头：“妈，我懂了，你想买神药。我听你的，我们一起吃豆腐和萝卜。”

　　养母非常欣慰，红着眼睛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清嵘真乖，就是可惜，你天生腺体缺损，连做个正常的omega都不行。你放心，等妈妈拼出个alpha来，就有人保护你了，就算你不能结婚生子，妈妈也不会饿着你的。”

　　纪清嵘那会还小，不懂腺体是干嘛的，但是养母说他不正常，那就一定是不正常了。

　　因为养母是个很温柔的人，从来不会骗他。

　　晚上回到家，养父看到检查报告，果然又发了一通脾气，毫不犹豫地发了话：“打掉！beta有什么用？屁用没有！打掉重怀！”

　　“不行啊老公，医生说我打胎太多了，再打就不能怀孕了，还是试试神药吧，我把我妈留给我的镯子卖了可以凑一千块，再从伙食费里省省，总归能凑出来的。”养母本来身体就不好，已经连着打了四五个孩子了，不能再打了。

　　养父冷哼一声，很是不满，他关心的不是妻子的身体健康，而是那神药的费用到底该怎么凑。

　　他为了确认金额，问了一句：“是一万吧？”

　　“不是啊老公，马上不是国庆吗？打八折呢，不行咱们网贷吧？先把药买了，毕竟怀孕超过三个月的话这药就无效了，然后咱们每个月还一点，我从伙食费里省省，总归是能还上的。”养母为了所谓的飞黄腾达已经孤注一掷了。

　　养父没有意见，臭着个脸把私藏的两千块钱拿了出来：“这是清嵘这半年的残障补助，没给你就是等着这种时候用的，你贷五千就行了，分十二期吧，一个月还个五六百还是可以的。”

　　养母喜极而泣，太好了，有了这两千，她更有底气了。

　　第二天就按照小广告上的地址摸索过去，把神药买了回来，让养父亲自对着她的肚皮注射了下去。

　　她兴奋地摸着肚皮，满怀期待，半个月后去那小广告指定的医院做了免费的检查，成功了！

　　孩子的性激素产生了变化，已经成功变成alpha了！

　　一家子都有了盼头，喜悦让养母的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从此，纪清嵘开始跟着养母一天三顿地吃豆腐吃萝卜。

　　做豆腐汤，做萝卜丝儿，做麻婆豆腐，炒萝卜片儿……

　　什么花样都试过了，不到两个月他就腻了，他没得选，只能继续陪着养母吃苦。

　　等他们辛辛苦苦熬到了分娩，生出来是居然是个瞎眼瘸腿的omega，养父气得怪叫一声，当场把那孩子摔死了。

　　警察闻讯赶来，把养父抓走判了刑。

　　养母为此受了刺激发了疯，宣判的当晚就跳楼自杀了。

　　剩下纪清嵘一个人，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弃子，最终只能回福利院去。

　　结果福利院只剩下断壁残垣，曾经跟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们都不知去向。

　　他流浪了好一阵子，好心的菜贩把卖不掉的豆腐和萝卜送给他，他才勉强撑到了被社会保障署发现的那一天，重新给他找了领养的家庭。

　　他知道，这一家跟上一家一样，为的是他的残障补助，可他没得选。

　　上一家起码养母对他真心，而这一家……

　　无论如何，从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碰过豆腐和萝卜了，一闻着味儿就犯恶心。

　　食物是无辜的，但与食物相关的记忆是一种折磨，纪清嵘不安地又往边上让了让，直到一手扎在墙角的玻璃片上，这才嘶的一声，痛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猫咪，蹲在那里歪着脑袋，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他好奇问了一声：“你谁？”

　　结果烂尾楼里的孩子全都狐疑地看着他。

　　冯浩楠率先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跑过来看了看：“清嵘，你跟谁说话呢？”

　　“猫啊。”纪清嵘指了指前面那个角落，那猫还在呢，一会儿舔爪子一会儿玩尾巴的，怪可爱的。

　　冯浩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哪儿呢？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没有猫啊，咱这片穷得连只耗子都没有，猫来了不得饿死吗？”

　　是吗？

　　可他真的看到了一只猫啊。

　　纪清嵘轻轻推开冯浩楠，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小猫走了过去。

　　小猫应声而动，一扭头跳到门外，冲他嗲声嗲气地瞄了一声：“清嵘，你终于看到我啦？”

　　嗯？

　　纪清嵘不明白，但他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咪咪，等我。”

　　小白猫蹲在门口，冲他歪了歪脑袋：“你身体虚弱，走慢点，别急，我等你。”

　　纪清嵘安心了，扶着墙壁慢慢地走着。

　　冯浩楠直接看傻眼了，忙跟过来扯住他往回带：“清嵘，你真的烧糊涂了，这里没猫，你在梦游呢？”

　　纪清嵘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跟着这猫走，他推开冯浩楠：“不用管我。”

　　说着便继续跟了上去。

　　冯浩楠急了，忙跑到里面找纳兰曦出主意：“老大，你说句话啊，清嵘他听你的，你去劝劝他。哪有什么猫啊，他肯定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是有只猫,亡魂的拟态。”纳兰曦早已不止十八岁了，他被流放之前已经觉醒过异能了，所以他能看到周围缭绕不散的亡魂。

　　所谓亡魂，是A星对死去之人精神能量的称呼，本质上跟B星的精神体是一个性质的存在。

　　都是精神类的能量所聚拢形成的个体，不同的是，亡魂充满怨念和破坏力，可以被B星的精神体吸收利用，而B星的精神体是比A星的亡魂稍微高级一点的存在，亡魂可以干扰A星的人类，却无法对B星的精神体造成影响。

　　换言之，精神体是可以短暂以实体出现的存在，可以被一般人看到听到触摸到。

　　而亡魂是虚体，触不可及，没有觉醒精神领域异能的人根本看不见。

　　但是在一定条件下，亡魂可以产生质变，进化成精神体。

　　而纳兰曦现在看到的那只猫，就是亡魂形成的拟态。

　　他站了起来，想想还是跟了上去：“雨还在下，外面黑漆漆的恐怕有危险，你带上手电，跟我一起去找他。”

　　冯浩楠一向热心肠，便毫不犹豫地把手电找出来，又扒拉出来两把伞，跟着纳兰曦出去了。

　　“不再多喊几个人吗？”冯浩楠有点担心，毕竟纳兰曦状态也不是很好。

　　纳兰曦摇摇头：“多了累赘。”

　　他一个人可以应付了，这种冤魂戾气太大，会吓着烂尾楼里的孩子们。

　　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

　　路上冯浩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好奇道：“不对啊老大，你是说清嵘可以看见亡魂了？”

　　“嗯。”纳兰曦盯着路上的足迹，仔细追踪着，这个方向是……

　　是通往那座被废弃的福利院？

　　纳兰曦忽然好奇：“纪清嵘以前是在福利院的吧？”

　　“是啊，一岁之前在那长大的，后来被领养了，没多久那福利院就出事被烧毁了。”冯浩楠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还是据实已告，这些都是耳报神梁过告诉他的。

　　梁过是个断臂，也是被遗弃的残障儿童。

　　纳兰曦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暗叫一声糟糕：“不好，纪清嵘这是觉醒了精神系的异能了，那只猫搞不好是他以前的熟人。”

　　冯浩楠愣了一下，慢一拍的小脑瓜多转了两圈才领会了其中的因果，忙怪叫一声：“草，不是吧？他们不会害清嵘吧？快啊老大，刚觉醒的人最虚弱了，要是他们想鸠占鹊巢不是易如反掌吗？”

　　“嗯，救人要紧！快走！”纳兰曦点点头，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同一时间，刚刚准备下夜班的谢遥接到了灵压监控室的异常警报，锁定目标位置后，换了一辆漆黑的飞车，匆忙往福利院遗址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