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1、下雪了 ...
-
围观的人们依旧观望着左林厮杀的战场,朔风裹挟着雪片在他们后方不期而至姗然来临。
当这股寒流吹拍到他们身上,正看到兴头上满面红光的人们,甚至过去好半天才发觉一声“下雪了。”然后继续观战。
直到雪花纷纷扬扬随风起舞,尽情地覆盖下来,层层叠叠越积越深,终于达到了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无法忽视的程度时,大家巡视周遭才恍然发现——来不及募然回首,北境的原野已经一眼白头。
“雪?”林婴接起几片雪花,倏然之间便自她的手心融成了点点的水滴。明明那么晶莹美丽,却给她心里带来很多不好的预感,让她联想起永冻之咒。
呵气开始形成白色的雾,寒凉伴随呼吸冻透脏腑。
“完了……完了……”云不歇跪在地上用蒲扇般的大手拨开积雪,正看见冰封的冻土自北朝南寸寸前推,试了一下冰封之处砍砸不动,云不歇这才惊慌:“设界,必须马上设界!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而那两个人仍旧杀得血光飞溅不可开交。
遥远的永夜谷内,沈沉星自沉睡之中醒来。
“沉星大人,您也感觉到了对吗?沈千秋做到了!”沈宽兴奋得像个孩子。
虽然房间内只有他孤身一个,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沉星大人强悍的亡灵就游走在这个空间之内伴随着他忽左忽右。
“既有冰龙在后方威逼,左道倾绝不可能再留余地。林宴的嘴脸他再清楚不过,和解是绝无可能了。此番两人必定会殊死一搏寻求了断,想不同归于尽都难!”沈宽越讲越觉得兴奋,眼睛里都放出光芒来,“所以那位冉冉新升的首神,很快就要坠落了。”他今晚势必找个地方一醉方休。
——“可惜了左道倾。”沈沉星听完,将这句沉闷的总结默示在了沈宽内心里。
沈宽马上不屑道:“大人为何如此看重他?我却觉得这是物尽其用,一点也不可惜。左道倾他纵有千好万好,只他不能为大人您所用这一条他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他本是旧世界的神首,我从未妄想过他会为我所用。”
“呵~”沈宽面露不屑,“管他旧世界的神首还是新世界的神首,等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这世上便只剩五位神明。除了大人您和鬼王,另外三位还不知蛰伏在哪里,我想很快,只要左林同时陨落,定会有按捺不住之人立即跳出来争夺他们的领地,会是谁呢?”
沈沉星默不作声,沈宽却按捺不住地兴奋:“哈哈哈,不管是谁只要现了身,沈千秋都会架着冰龙为您扫平一切的!”
沈宽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同时在他膨胀的野心之中还藏着一句话:到那个时候,沈沉星和鬼王都不能走出黑暗,那么人间王者的位子,就只能由我沈宽代替二位大人去坐一坐了。
沈千秋啊沈千秋,你可真是个好样的!
沈宽兴奋地等待着他的族人带着上古的神力回来向他复命。恭敬地请示他下一步的旨意。
同时他也更加得意于自己的明智,他为这些曾经叛离家族又回归家族的族人赦免死刑刺下咒印,所以不管他们将来身在何方,获取到了多大的力量,也必将被沈宽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这种诅咒,非死不能摆脱。
自己不用亲身涉险,稳坐后方便得到了一切。真是太好了。
他还不知道沈千秋已经永远不可能回来复命的事情。
其实就算能回来,也不会如他所想那样带回真正由沈千秋支配的上古神力。
沈宽偶然得到的秘籍里,虽然记载着正确的可以唤醒冰龙的咒语,但念咒之人能成为冰龙的主人支配冰龙,却是完全虚构的事实。
沈宽之所以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还向亲信散布,是因为秘籍出自鬼王的书房里。是沈宽过去参拜的时候趁鬼王不在,手疾眼快拓盗下来的。
如今那本秘籍的原件,仍在书房之中,所摊开的页面上书画着一条赤目银鳞五爪狰狞的冰龙,忽然被一双修长的鬼手咯呲一声撕下来又折叠成船,放入一坛静水之中,带起层层的涟漪来。
倏忽之间,涟漪又转成了旋涡,将那一坛静水搅得澎湃难安,如同被烈火烹煮一般翻滚沸腾了起来。
鬼王面无表情,但是方圆千百里的鬼怪皆知他心情极好。
他抬手拾笔蘸了蘸朱墨,缓缓自“乾阳、无羡”两个名字上面勾下一笔,最后悬停在“长乐”二字上面时,空洞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茫然。
这个人会死掉吗?
她和他们不一样,那两个人全都为了一己之私以正义之名残杀过很多无辜的生命。
而她好像一个都没有滥杀过,她在鬼界没有仇家。不知道为什么她生来便很得鬼魂的喜爱和信服,她如果来了,说不定会颠覆我的统治。
鬼王看着这个名字闭目回想,作为同样在宝林胜境之中获取过神牌的人物,他早已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他迫切的想知道如今这个威胁到他地位的“长乐”究竟是位怎样的神明——可惜他搜遍自己的记忆,都没有找到关于此人的只言片语。
她在哪里做神明?她从生到死,都经历过什么?她爱过谁?恨过谁?保护过谁?拆毁过谁?全都是一片空白。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她一定死在自己之后。
正因为当年的岐华已经死了,所以在长乐绽放光彩的时候,在长乐赢得这些孤魂们敬仰的时候,他万分遗憾的并不在场。
鬼王放下手中的笔,并在心里有了定案——这个人不能死。
她在现世似乎平平无奇,就像她作为神明的时候一般毫不起眼。
来了鬼界却叫人忌惮万分!所以还是活着比较好。
这样只需要挪动两座大山就足以囚困镇压掉那两位了,鬼王开始翻看地图寻找就近的山脉。
与此同时北方的战场上,左辞林宴当然也觉察到了天地之间的变化。
林宴伸出一只手,看见无暇的白雪落在掌心鲜红的血液上面,如朵朵梅花围绕掌纹为枝缓缓晕开,由衷地笑了。
“看见了吗,是天要绝你。”林宴觉得他直至此刻才终于体味到了一点成为天神的快乐,所以这场雪来得如此应景,全是根据我的心情吧?
“上苍助你不助我?”左辞看见这雪,内心彻骨冰封。
他想起多年前的北境是副什么模样,想起自己那时候走在路上经常碰见冻僵而死的小动物。那种死神今夜降临,全族濒临灭绝的感觉再次袭上了他的心。
这个世界簌簌落满了洁白的新雪,而他心底也平添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天地肃杀五谷绝收,孤处绝境无岸攀援,记忆深处尘封的恐惧全被这场不请自来的大雪彻底惊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和整个北境全部的生灵,都已经被这永冻之咒欺负成了这个样子,所以,结束吧,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左辞正色看着对面面露喜色的林宴,迎视着林宴那高高在上的傲然目光。握紧了手里的剑。
“别打了!”地上的人们冻得受不了,多数四散而去。留在原地那零星的几个人影一边丝丝哈哈满地跳动着取暖,一边对半空中的他们高声嘶喊。
“林隐鹿!都说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既做了神首管不管北境这方生灵的死活?你治不治理这永冻之咒!”
是云不歇在质问林宴,他指着北方喊得声嘶力竭。
“没用的。”左辞轻声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一个人想要杀绝了你,你掰扯这些有什么用。
“这我当然要管。”岂料林宴竟高高在上地回应了云不歇,他遥望大地,面露欣赏地笑了,“只要你们抽出宝剑,帮我诛灭左道倾这反贼,我立即为北境设界,绝无戏言。”
云不歇愣住了,只听林宴继续道:“你们这么多年,被他拖累的还不够吗?他前世触怒了天神换得千年的诅咒,明明是该他自己受的,凭什么要你们陪他担负?这些年他把你们丢在这苦寒之地,自己满世界逍遥快活,亏了你们这些死心眼的还认他为主。再说,你们不替自己着想,难道也不替儿孙着想?你们跟着他,祖祖辈辈只有这受不尽的苦寒、饮不完的苦酒。”
“哥,你这些话没人会信的!你快闭嘴吧。”林婴说话了。
林宴面色一凛怒从心起:“我说得哪里不对?不知他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至今还不清醒!等我空出手再来收拾你!”
“我现在清醒得很!”林婴顶撞道,“左辞他随时可以不管北境一走了之,凭他的本事根本无人阻拦得住!当初他走是为了北境,如今回到这里与你决斗也是为了北境,你想杀人诛心,所以挑拨离间!云家若有人信了你的话……”
“我们没有信他的话!”云焕忍不住嗷了一嗓门。
云铮反应过来,马上也表态:“我也没信!”但他落后了一步总觉得气势上平白照弟弟逊色了一筹,忍不住瞥了瞥云焕,暗叹这傻憨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刻还挺有急智的。
“好孩子,算我没白疼你们俩!”云不歇振奋地对林宴道,“林隐鹿你看见了吗?我们北境的爷们誓要共存亡!今天这件事你赶紧给个痛快话,能设界便合,不能设界便战!我们奉陪到底!”
“一群莽夫,我也是尔等能威胁住的?”林宴怒目讽刺道。
“何须他们出手。”左辞盯着林宴毫无感情地说出,“我是看在林婴的份上最后警告你一次!要么设界,要么陪葬。”
“设界!当然是设界!”林婴抢在林宴前头用力呼喊一声。只换来左辞一阵心酸无奈,和林宴一声无情冷笑。
随即两个人又不可开交地杀在了一处。
林婴转身,合掌蓄灵,顶着风雪呼啸的北方拍出一道灵力做成的屏障,随着她竭力续送灵力,那面屏障越铺越广,越张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