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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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
太阳的光影穿过红漆窗楞，从床脚移动到被褥，又从被褥爬上还在酣睡的小皇子脸上。
少顷，床榻上的小皇子睫毛轻颤了下，睁开了眼睛。
此时殿内空无一人。
由于怕惊扰到他的睡眠，佟佳贵妃规定每日巳时之前，偏殿内都不得有宫人走动，为的就是让他一觉睡到自然醒。
胤禛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握紧小拳头揉了揉眼。见殿中无人，便自己把盖在小肚肚上的杭绸被褥掀开，翻身从榻上滑下来。
只见窗前小书桌旁，迫不及待伸出两只小肉手，踮脚够向桌上的青花陶瓷笔筒，随后从里面掏出一支大号毛笔。
三岁的小娃娃还不会握笔，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想要挥毫泼墨的心情。
埋头忙活一通后，小胤禛两手枕在案桌上，看着面前的杰作欣赏了片刻，于是拿起他的杰作，哒哒跑向佟佳贵妃所在的正殿。
“钢笔？”
佟佳贵妃拿着小皇子递过来的图纸左看右看，怔了一瞬，半息后终于反应过来，“你昨晚又梦见圣人了？”
小胤禛点头。
身为满汉一家亲的康熙佟表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笔的重要性，对着图纸上怪怪的东西再三看了看，“小四，你确定这东西能像毛笔一样写出字来？”
注意到佟额娘脸上的质疑，胤禛连忙奶乎乎道，“可以写出字的，圣人就是用的这种笔。而且钢笔可比毛笔厉害多了，毛笔需要蘸墨才能写出字，钢笔却不用蘸墨就能写出字来。”
他太小，说话吐字本来就不够清晰，再加上着急解释语速快了些，佟佳贵妃听着他的小奶音也只能听出个大概。
“本宫自然是相信小四的。”
佟佳氏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刮胤禛挺翘的小鼻梁。
大宫女倚兰也笑着应和道，“娘娘，四阿哥现在还小，他想表达什么东西难免会画的四不像。”
小四自从得了圣人授课后，想要表达的东西就太多了，且都事关朝政。佟佳氏虽然很想帮助小四一起研究，但后宫妃嫔又不得干政，这个敏感话题向来受到极为严苛的限制。
佟佳氏做为康熙的外家表妹入宫为妃，康熙一直待她很好。不仅把四阿哥归在她的名下抚养，甚至在两任皇后都崩逝后，更是把她封为贵妃。
贵妃到皇后仅一步之遥，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对于妃嫔不得干预朝政这件事，她这个准继后的身份更要以身表率。
想到这里，佟佳贵妃第一反应就是通传自己的老爹进宫。
——“去，差人去佟府一趟。”
倚兰听后躬身退下。
佟国维此时被康熙任命为议政大臣，掌协议国政，军国大事之权。听闻四阿哥又梦见了圣人，便立即带着隆科多进宫。
从东华门到承乾宫，一路上都不断有宫人对他们父子二人行礼作揖。
佟家虽不是皇室宗亲，可却出了一个皇太后，而今又出了一个贵妃，从名义上来说也算是能和宗室勋贵们平起平坐了。
他们佟家一族连着飞出两只金凤凰，这点是死对头索额图所不能相比的。赫舍里氏祖上只是满洲世家大族的包衣下人，地位低下，而他们佟家就不同了，皇上两次抬旗，由汉军正蓝旗抬到了满洲镶黄旗。镶黄旗乃隶属满洲上三旗之首，佟氏的地位也因此扶摇直上。
一路上，佟国维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佟佳贵妃见到同胞兄弟隆科多也跟随父亲一道而来，感到既惊喜又意外。她的同胞兄弟中除了隆科多，还有叶克书和德克新等众兄。
话说自打她进宫以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些个兄弟了。
佟佳贵妃只觉鼻头一酸，连忙拉住正要拜见自己的隆科多道，“多年未见，三兄一切可还安好？”
隆科多也颇为伤感，“劳妹妹挂念，三兄一切——”
“先别急着寒暄了，反正你贵妃妹妹今后会经常见到你的。”
扫视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四阿哥的佟国维，当即就打断了儿子隆科多的话。
刚酝酿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释放的佟佳贵妃听了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隆科多，“三兄要进宫任职了？”
隆科多刚想解释清楚，却又被不想过多解释的老爹佟国维给抢先一步，“你三兄从今日开始就有事情做了。”
佟佳贵妃听老爹这么说，神色立马一喜。
众兄弟中，除去尚且年幼的弟弟，居长中大兄任命銮仪使，二兄再不济也谋了个三等侍卫，剩下的就只有隆科多一人还手无职权。做为王公贵族，若再不找点事做，那就真的成了只知道提笼遛鸟的纨绔子弟了。
现在听说三兄到宫里任职了，她心里由衷的替兄兄感到高兴。
整个大殿内只有隆科多面露尴尬，一时间，他想掉头就走的冲动都有了。
而佟国维却并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在朝中任职也是做事，帮皇子做事也是做事，本质上都是为皇家效劳，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不等佟佳贵妃开口询问三兄任的什么职，他紧接着又问道，“四阿哥呢？”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快点见到四阿哥，比起家人之间在一起寒暄，他更关注的是四阿哥昨夜又梦到了圣人这件事。
佟佳贵妃呼吸微顿，老爹佟国维的话外音她当然明白。明摆着就是告诉她，老爹不想和你聊天，老爹要去找四阿哥聊天。
“……”佟贵妃面色僵了僵，迅速恢复正常，装作不知道老爹的小心思，扬起笑容道，“奥，忘了说，长吉带着他在后院玩蹴鞠呢。”
果不其然，佟国维打探到消息后便连忙拱手行了一礼，“那老臣告退。”
说完，扯了扯旁边隆科多的袖子，示意儿子随自己退下。
全程都没来得及和妹妹说上完整一句话的隆科多，就这么憋屈的被强势老爹拉着退出了正殿。
佟贵妃内心叹气，视线落在老爹佟国维的背影上。
——也就是说，她今后不仅要面对权臣老爹光明正大的敷衍，还要像现在这样继续装瞎？
*
另一边，佟国维匆匆来到后院。
方才在进宫的路上，他右眼皮就一直突突跳个不停，由此便在心中猜测，女儿一大早就传他进宫，极大可能是四阿哥向圣人问到了提升粮食产量的方法。
这定是必然，小皇子可是亲口答应过他的。
见到四阿哥，佟国维把眼睛一眯，然后负手大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迎面便飞来一只蹴鞠，不偏不倚，刚好击中佟国维裆处。
蹴鞠外□□革，内实米糠，别看小小的一只，却足够有份量。被击中的佟国维下意识躬身，手捂裆处，闷闷喘了一口气。
击中部位过于敏感，隆科多不忍直视道，“阿玛……您没事吧？”
佟国维嘴角直抽，“阿玛没事！”
他默默捡起从裆处掉落在脚边的蹴鞠，看向四阿哥，强行挤出一抹笑，“四阿哥，咱们又见面了。”
胤禛走到佟国维身前，伸手接过蹴鞠，然后一脸礼貌的看向他，“佟大人是来找我的吗？”
佟国维脸上笑容不变，“老臣听闻四阿哥昨夜又梦见圣人了，所以便一大早就赶进宫来，想问问四阿哥可有什么需要老臣帮忙的地方。”
老天爷，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四阿哥应该能听明白他的意思吧？
此时，小胤禛注意到旁边的隆科多，便朝他看去。
视线相撞，隆科多莫名的身体一僵。
下一瞬间，一道小奶音响起，“你是谁？”
隆科多拱手正想回答，却又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而突然卡住。在宫里任职的人通常都称自己为臣或者奴才，这点他是知道的。可问题是，他现在并不在宫里任职，所以没办法称自己为臣，也更没办法称自己为奴才。一时之间，隆科多竟陷入两难。
不明所以的老爹佟国维见儿子跟个木槌似的，急得嘴巴张了又张，几次想开口替儿子做自我介绍。
同时暗自懊恼，早知道儿子这么怂，打死他也不会把这废物领进宫里来丢人现眼。
而隆科多偷偷瞟了一眼老爹，在发现对方的眼神能刀死人后，便吓得立马不敢纠结了。就在佟国维恨铁不成钢，已经做好准备当嘴替的时候，隆科多脱口而出，“臣叫隆科多。”
隆科多觉得，他现在虽然是无业游民，但是他们佟家可是号称“佟半朝”，所以他自称为臣并不过分。
佟国维面色一松，默默收回视线。
胤禛眨巴了下眼，没再继续往下问。
三岁小孩心思简单，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自然不会知道佟国维把隆科多带来的真实用意。
何况他们来得正巧，正好让他们帮忙造钢笔。他太小，身边没个大人领着可不行。
“唔。”
小皇子语气轻快，“我确实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一听这话，佟国维的神色立马亢奋起来，“四阿哥，是不是提升粮食产量的方法有了进展？”
小胤禛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瞧见佟国维那张老脸乐得都快皱成一朵菊花了，于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忘记问了。”
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
佟国维瞬间如遭雷劈，年纪大了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啊！毕竟郎中说过气大伤身，会影响寿命的。
隆科多不动声色观察着老爹的反应。没想到一向威风凛凛的国丈老爹，此时竟然在三岁小孩这里吃了瘪。
佟国维太阳穴的位置止不住的突突狂跳，他努力克制住情绪上的波动，耐着性子往下询问，“哦，是这样啊。既然忘了问，那四阿哥现在需要老臣帮什么忙呢？”
“造钢笔。”
胤禛抱着蹴鞠，腾出一只小肉手，指向长吉。
长吉会意，立马从怀里掏出图纸递给佟国维。
“造什么？”
小孩手腕没有力度，画出来的东西就像烧火棍一样。
佟国维看着图纸上不成式样的东东，因他整个人还处在懵逼状态，一张老脸再次皱成了菊花，“……这是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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