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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同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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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还有什么吩咐?”马车的门楣较低,卓一一略微弯着腰询问。
“一一,”楚泽颖的身子半倚在车厢上,仰头温声地指着面前的位置,“坐这。”
车厢里吗?她是侍卫,可公主殿下发话,卓一一抱拳道谢,转身坐在椅子的边缘,离公主殿下是要多远有多远。
“再近点。”楚泽颖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听到命令的卓一一像蜗牛挪窝的速度一样,慢慢地磨蹭过去。
偏偏对方的耐心很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车外也没有人催促,卓一一自己先没有耐心。“公主。”在一臂之遥的地方稳稳坐下。
楚泽颖这时才满意地点头,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出发。
“公主,”眼见着马车真要出发,车厢里再不进人,卓一一沉不住气道,“我去喊南星。”
“不用。”楚泽颖的心情显然很好,偏着头笑容可掬地看着卓一一,“南星要照料府中的事情。”
“我去喊鹿竹。”卓一一很快就打定主意。
“喊她们做什么?”
“我,”卓一一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自己照顾不好公主。”
“嗯?”楚泽颖好笑不已,“我有手有脚,不需要。”
“可是公主你的手腕……”卓一一弱弱地指出,公主明明是因她受伤,想逃避开确实有点不道德,可这种事情,明显还是南星和鹿竹更合适。
“原来一一这么关心我?”楚泽颖轻笑,“一一要是再念叨几遍,我这伤怕是都要好了。”
“一一在押镖的时候受过伤没有?”
“受过。”卓一一紧绷的身子渐渐舒展开,在押镖的那段岁月里,什么大风大浪卓一一没有经历过,有次遇到个厉害的劫匪,卓一一半条胳膊的肉都在往外翻,那次受伤后整整在床上躺半个月。若是换个身份,在卓一一眼中这根本就不叫受伤。
“公主殿下不一样。”卓一一认真道,她就是个粗人。
“没有什么不同。”楚泽颖清楚地知道卓一一此时此刻对待受伤的态度,倒也没想过即刻就把这种观点掰过来,“所以一一最重要的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可是侍卫不应该是保护主子吗?
“我的贴身侍卫当然不同。”楚泽颖说完不等卓一一再问,又道,“一一,我想休息会儿。”
“我在这守着公主。”卓一一的声音很低,楚泽颖点点头,为她的这句话欣喜若狂,灼灼的目光看得卓一一莫名其妙,沉默地看看车厢底子直到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卓一一才转过脑袋。
只是片刻时间,楚泽颖好像真的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微垂,一头乌发如云铺散,脸上的表情柔和,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公主真的如黑衣人所说的那样残暴无道吗?卓一一入眼的只有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除了偶尔会开些玩笑,其实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挺像。
如果说两个人的不同,大概就是身体状况。在卓一一的记忆中,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骑在高大的马头上,英姿飒爽让人记忆犹新,公主殿下多了一丝病态。
念到此处,想想今日的天气,卓一一往旁边的柜子看去,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有张锦织的薄被,上面绣着绚丽的牡丹花。卓一一把薄被打开,慢慢地盖在公主殿下的身上。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卓一一缩到角落,闭上眼睛。
夜里并不安稳的睡眠在这一刻悄悄袭来,卓一一记得鹿竹早上说过,从公主府到大理寺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距离。
她没注意到沉睡的人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什么睡意,只是贪婪地一寸寸地看着眼前的人。
从眉宇睫毛到小巧的鼻子,再到饱满的嘴唇,完美的下颌骨,最终落在那截脖颈处。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给吞咽到口中。
可惜时间还没到,深知再看下去会打扰到对方的楚泽颖及时收回,舔了舔口干舌燥的嘴唇,脑袋向卓一一的方向倾斜。
木兰花的气味越来越近,楚泽颖不知一一何时有了佩戴这些香囊的习惯,这香味很淡雅,完全不逊色于皇宫里的那些名贵香料,既然一一这辈子喜欢,楚泽颖也欢喜,再次见到卓一一的第一面,楚泽颖都想好要在院中种棵木兰树。
以后的漫漫岁月里,她可以和一一在树下品茶,闲聊,游玩,甚至于亲吻。
那些画面过于美好,楚泽颖想着想着心神激荡,马车突如其来的晃荡让楚泽颖的那些想入非非戛然而止。
“公主,”帘外很快传来鹿竹焦急的呼唤声,“您没事吧?”仿佛下一瞬就要打帘查看情况“无事,继续走。”楚泽颖平静地回完,转头便看到卓一一迷迷糊糊要醒过来的睡颜。
刚刚靠在车壁上的半张脸已经转了过来,白净的面容上多了一条压出来的红痕,卓一一清醒地极快,“公主?”
“路上有颗石子,无碍。”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卓一一确定一切又恢复正常后再次进入梦乡。
辘辘行驶的马车终于停在大理寺门前,早就知道了接收到消息的一干人等恭敬地站在门前。车帘打开,众人弯腰行礼,眼巴巴地看着要出来的人,先出来的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子。
这位……见过卓一一的几位大人很快认出此人,宫玉锦倒是有始有终,完完整整地把这个礼行完。
“各位大人请起。”楚泽颖迟了一步出来,见到等待在这里的各位大人府衙,道,“本宫身体不好,让各位大人久等了。”
众人齐声应道,“臣等不敢。”
“是臣失察,”大理寺卿先行请罪,“臣有负圣恩,愧对公主殿下,让那些不法之徒逍遥在外。”
“本宫手下当日不知轻重,没有留下活口,大人颇费些时日纯属正常。”楚泽颖三言两语化解完大理寺卿的请罪,抬脚往前面行去。
“公主殿下,停尸房在这边。”大理寺卿诚惶诚恐道,他这官运看到是到头了,刺杀一国公主,还是这么一位身份敏感的公主,苍天知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手。
一不小心弄不好小命都要没了,偏偏这位体虚的公主殿下还提出要到停尸房看看尸体。大理寺卿忐忑不安地祈祷,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晕倒在大理寺。
“公主,到了。”一众人停在门前,楚泽颖这才说明来意,“本宫听说断案如神者能从死者的衣着,外貌,尸体上看出她身前的痕迹,其实本宫今日前来就是好奇,想想这让本宫大病一场的刺客是何面容,本宫还没有细细看过。”
众人目瞪口呆,竟、竟然只是为了这个!
怎么有种公主殿下是来看刺杀她的人下场多么悲惨的感觉。
这算不算落井下石,还是对着这些尸体。
“公主殿下言之有理,”京兆府尹言之凿凿道,“这些刺客犯大不敬之罪,实属罪该万死,等臣找到其真实身份,一定要严查其族人。”
“大人有心了。”楚泽颖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夸奖了一句,可惜她今日来可不是要听这些场面话。
“不知几位大人调查的结果如何?”楚泽颖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些存放完整的躯体,她忽然生起一丝烦躁,不应该让一一留在门外等她。
“这个……”几位大人瞬间吞吞吐吐起来,由于刺杀者全部身亡,身上更是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画下这些刺杀的模样让人前来认领,谁知过去这么多天,竟无一位家眷亲属认识之人找上门来。
明明是挑出几个有特征的人画像,更不是从大理寺和京兆府发出的寻人告示。京城那么大,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但是到目前为止还真的没有消息。这么一来就很被动,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迫近,大理寺卿和京兆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满朝上下的眼睛可都在关注这。
“不知公主殿下可有眉目?”京兆府尹试探着询问,如果公主殿下能多说一点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都会对案情有重大推进。
“你问本宫?”楚泽颖好笑极了,“本宫该问谁?”
京兆府尹垂头再不敢吭声。
“几位大人,”楚泽颖道,“本宫可不想日日被圈养在公主府,你们一日不破案,本宫岂不是一日不能出门?”
“是臣的不是。”
“算了。”楚泽颖之所以出这个门就是为了提醒提醒,当然,顺便有了可以诉苦的凭证,她这场病可不能白生,在大理寺卿转一遍便该到皇宫了。
“本宫想你们也是尽力了,不过,”话锋一转,楚泽颖道,“想来陛下姑姑更喜欢听结果。”
“是。”
“公主,”刚跨出门便看到卓一一乖巧地站在门外,碍眼的是她旁边的人,楚泽颖眯起眼睛走到二人面前,“鹿竹,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鹿竹浑身一激灵,那笔直站立的架势恨不得化身为一截挺拔的竹子。
“说说?”楚泽颖似笑非笑。
“公主,我们在……”卓一一想替鹿竹说,话说一半卓一一识趣地闭上嘴巴,公主殿下好像很不开心。
也对,任谁看到刺杀自己的人心情也不会好,正常,理解。既然是心情不好的公主殿下,卓一一回想起许嬷嬷给的那些忠告,回避是为上策。
“公、公主,”鹿竹吞吞吐吐道,“奴婢是在问十一觉得大理寺怎么样?”聊这应该不犯法,能说吧?
“哦?”楚泽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呢,说来给本宫听听?”
作为自幼服侍公主殿下的鹿竹很快察觉出来危机解除,公主的心情大为好转,说起来话流畅很多,“十一说大理寺气派,有种不怒而人人自危的感觉。”
“公主看完了吗?”鹿竹回答完毕又指指内屋。
“嗯。”楚泽颖道。
“公主,奴婢要不也进去看看?”鹿竹请示道,“奴婢最近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那些人的招式,他们的武功应该同出一派,若是和几位大人说说,或许有利于破案。”
“好。”楚泽颖没理由反对。
鹿竹指了指十一,意思是她要不要进去,她的这个小动作隐秘,从卓一一的视线看起来容易,哪里公主直接问,“一一也想进去看看吗?”
卓一一想看又不想,进退两难之间让她在这里徘徊很久,其实刚刚鹿竹和她说得那些话她根本没有几句听到心里。
找到凶手,这已经不仅仅是这些破案人的事情,如果能知道这些刺杀之人的身份,说不定黑衣人的身份也有眉目。性命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牢靠。
“我想去。”
几位大人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再次掀开白布,鹿竹把前几天没有想起的细节一一说完。宫玉锦在旁刷刷地做笔记,不经意间地回头,刚好看到卓一一被什么吸引住目光。
“卓公子可是认得此物?”
这是一方手帕,出现在这位刺客身上极为不和谐,宫玉锦曾经试图去查找这房手帕,可它实在是过于普通,无论是从针线的手法还是布料上来说,都太普通了。
“没有。”卓一一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这只蝴蝶绣得极好,翊翊如生。”
“是啊。”宫玉锦附和点头,可惜就拿这条街来说,能秀出来这只蝴蝶的绣娘都能站满一间屋子,更别提整个京城。
“一一,该回去了。”楚泽颖适时地在后面喊上一句,恰到好处地把卓一一从宫玉锦逼问的目光中解救下来,要是再和宫玉锦说下去,卓一一怕自己会忍不住和盘托出。
“一一?”回去的路上和来时没有区别,楚泽颖却明显看出卓一一的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