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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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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凹凸不平不适合学滑冰,出于安全考虑,唐无咎租了个冰车。
所谓冰车就是木板上安了个椅子,破得全是洞。
唐无咎柱着俩小棍慢悠悠往前滑。
沈独举着手机录像,笑得手机都拿不稳:“旁边穿纸尿裤的小孩滑的都比你快。”
“我怕跟他们撞一块儿。”唐无咎说着,身边几个小朋友猴子似的疯跑而过。
“看看。”唐无咎无奈地说。
“这绳干什么的?”沈独捡起冰车上的麻绳,“拽你你跑吗?”
“对。”唐无咎说,“别跑太快。”
沈独拽着那根绳往前滑,唐无咎也举起手机录他。
“有点儿像……”沈独停顿一下,“算了大过年的不羞辱你了。”
“像遛狗。”唐无咎头发被风吹得在身后飘。
“心有灵犀。”沈独笑着回头看他,“录像还是照相?”
“录。”唐无咎举着手机说,“都给你录进去了。”
“录点儿好听的。”沈独停下来看着摄像头,“新年快乐是不是说过好几回了?”
“换一个吧,元旦快乐。”唐无咎说。
沈独思考了片刻:“祝你以后每天都喜欢我。”
其实在祝福自己。
唐无咎抬头看他,眼带笑意:“谢谢。”
一瞬间,沈独非常想亲他。
又是一群疯孩儿跑过去。
沈独啧一声,拽着唐无咎滑到没有灯光的河岸,也不管地脏不脏,一屁股坐下揽过唐无咎的后脑勺。
亲了上去。
不管疯孩儿们能不能看见,大过年大家都挺疯的,刚才冰面上一对小情侣亲得就差脱衣服了。
已经很有素质了。
到没有亮的地方亲。
天空中四面八方有烟花在闪。
唇齿向交中,沈独鼻子忽然一酸。
其他事情没有被新年的氛围冲走,校考高考老妈,即使他不主动去想,他们也就在那里,瞥到一眼就堵得慌。
而现在就是现在,热闹的,硝烟味儿的现在。
只有唐无咎的现在。
唐无咎之前说的没错,他一遇到事就会被压脆。
脆点儿脆点儿吧。
有唐无咎呢。
分开后,唐无咎用袖子擦了一下沈独两边眼睛,把他脸扯变形了。
“能不能轻点儿。”沈独本来只有眼眶是红的,这下眼皮都被他撮红了。
“也祝你一直喜欢我。”唐无咎说。
“嗯……”沈独看着他,对视两秒,眼睛重新噙上了泪水。
“再给你一次机会。”沈独说。
唐无咎这回没往两边扯,只是用袖子沾了沾。
沈独站起来掸两下屁股,扭头扯着羽绒服检查:“没坐着狗屎吧?”
“这天儿有狗屎也冻干了。”唐无咎说。
“……我真多余问你。”沈独拽着他回到疯孩儿方阵中。
“刚才录像没关。”唐无咎戳着手机。
“正好,更有纪念意义了。”沈独笑笑。
鞋和车都租的一个小时的,到点还回去,到今年的最后一分钟,冰面上有人喊着倒数,从二百就开始数。
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参差不齐。
“十三!”
“十!”
“十五!”
“去你妈的是十一!”
沈独在车里遥望着人群发呆。
“数数呢?”唐无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沈独感慨地说。
三千多万秒变成最后这几十秒。
“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唐无咎说。
倒数结束。
天空中烟花倏地密集起来,沈独手机抽风般震了几下,都是卡点发祝福的。
等烟花逐渐减少,沈独拍了拍唐无咎:“回家。”
“困了?”唐无咎发动汽车。
“你困不困?”沈独问。
唐无咎摇摇头。
“那行,回家洗澡然后放音乐。”沈独语气淡定地说了句。
唐无咎愣一下,笑了:“不放。”
“不放我紧张。”沈独说。
“看不出来。”唐无咎回头看他一眼。
“装的,学你呢。”沈独目视前方。
唐无咎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朵尖:“挺暖和。”
沈独没绷住笑起来,拍开他的手:“开你的车。”
之后几天过得非常没有真实感,上课下课写题改题,到考试前签家长信的时候沈独连着两次写错年份。
考试前一天坐飞机回到上海。司机接他回去,家里冷冷清清的,只剩刘阿姨在家扫地喂狗。
身边一下子空了,不只是没有唐无咎,老爸老妈王旨,都不在。
因为分了考场,学校同学也一个没见着。
沈独感觉自己像外地来旅游的。
进考场的前一秒,沈独翻开单词书还是会看到不认识的词。也就这样了,不遗憾。
考场很安静,卷子不算难。
交上卷子那一刻跟跨年时的感觉一样,没有已经结束的实感,但它确实安静地结束了。
刚出考场,手机震了震,唐无咎发来一个礼炮的表情包。
特效彩屑洒在屏幕上。
-用我去机场接你吗?
沈独刚打出一个“接”字,王旨来电话了,他把手机贴到耳边。
“考完了?马上坐飞机回来对吧?”王旨压着声音急切地问。
“对……怎么了?”沈独皱了皱眉。
“我在商场碰见你妈了!她出院要去机场接你!拦也拦不住。”王旨继续用气声呐喊。
沈独愣了:“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
“不行,许姨叮嘱我好几遍要给你个惊喜,我他妈心说不是惊吓就不错了。”王旨说。
“你劝她啊,半路出点儿什么事回医院都来不及!”沈独语气也有点急。
“劝了!然后她带了个医生一块儿出来!”王旨说。
“人医生不用工作吗?”沈独上了司机的车,“把电话给她。”
“对!我也委婉地这么说了!然后你妈说他就你妈一个病人,你妈是他研究生论文。”王旨说,一串你妈你妈的跟骂人似的。
“现在到哪了?”沈独问。
一个不吉利的念头冒出来:老妈是不是怕下不了手术台,做手术之前一定要见他。
“商场买花呢。”王旨说,“马上要去机场了。”
“我给她打电话。”沈独挂了电话,给老妈拨过去。
通了,话筒传来老妈跟店员交流的声音,沈独喂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小旨跟你说了吧。”老妈终于说话。
“是……那个,妈,你回医院吧,太危险了。”沈独劝道。
“医生都说了没事儿,早稳定了,马上都能手术了。”老妈说,“而且我憋了这么些天也想出来透透气,顺便给你接个机。”
“透气……医院楼下空气就挺好的。”沈独不知道怎么劝,“带医生了万一出事儿了也没有设备……他也没法救你。”
“设备也带了,制氧机。”老妈笑了笑,“你还能拦住我了?”
沈独咬着下唇没说话。
“知道你担心,别瞎担心,医生那边说了情况稳定。”老妈像反过来在劝他。
“你回去吧。”沈独没别的词了。
“不回,跟你砍了门来北京的时候一样。”老妈语气轻松。
“怎么还翻旧账呢……情况不一样。”沈独说
“挂了。”老妈说。
“等会儿!”沈独知道拦不住她,“先说好了从机场出来就马上回医院。”
“行,听你的。”老妈说。
沈独嗯一声,电话贴着耳朵,没挂。
“我好多年没接过你放学了,再不接没机会……啊。”老妈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你上大学去了没机会了。”
“……注意安全。”沈独低着头。
老妈那边挂了电话,沈独对司机说:“您开快点儿。”
“行,但是我开快不快飞机也是那个时间来。”司机加了速。
对啊。
傻了。
沈独叹着气靠回靠背,过了几分钟才想起来回唐无咎。
-你别来了,我妈来了
-现在出院不危险吗?
唐无咎也是这个问题。
-危险,劝她半天不听
-雇一个私人医生之类的路上带着?
-你怎么跟我妈思路一模一样
-带了
“许姐那边出事了?”司机从后视镜看他。
“没有,她要出院来接我。”沈独说。
司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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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的阳光刺眼,把机场大理石照得金黄。
沈独拉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在人群里看见了朝他挥手的老妈。
坐在轮椅上,戴了假发,捧着一束花。
比一个月前瘦了将近一半。
沈独胸口一堵,闷得喘不上气。
他尽力扯出个笑,走过去。
“凯旋了。”老妈笑着把花递给他。
“是,凯旋了该回家了。”沈独接过花,“走吧回医院。”
“我刚才看见那家粥铺不错。”老妈指了指旁边,“吃饭了吗?”
“说好了马上回医院。”沈独抬起头,邵医生站在一根柱子旁边。
就是他把老妈当论文。
沈独刚张嘴想让他劝劝老妈,邵医生摇摇头。
“那我买点儿打包回医院。”沈独对老妈说。
老妈叹了口气:“平时看你心挺大啊。”
“我缺的心眼儿长上了。”沈独跟她开个玩笑。
“厉害,不愧是我生的。”老妈无奈地说,“去吧,买完坐车回去。”
“你吃什么?”沈独问。
“我不吃,手术之前得吃配餐。”老妈说。
沈独下意识要说那回去吧我也不想吃。
刚长回来的心眼子又他妈掉了。
他上楼买了皮蛋瘦肉粥和一屉包子。
回来后,沈独推着老妈的轮椅走到车旁边,邵医生在后备箱装轮椅。
把老妈放进车里,沈独去后备箱帮忙,小声问:“这样真没危险吗?”
“有一点。”邵医生说,“但是拦不住。”
沈独挪着轮椅没说话。有点怀疑这人的医德。
“你就不怕你论文没了吗……”沈独看他一眼,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
“她说她想你了。”邵医生合上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