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台北橙子

9、却又忘不了

　　补习班一共有两层楼，我在二楼上课，一楼也有教室，和二楼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心思管这些…
　　二楼有四个大教室，玻璃门，那种里面和外面都能看到的玻璃。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不能贴磨砂纸呢？
　　我一个人上楼，很突兀，教室里的人都看向外面，我尴尬地低下头。
　　这个设计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不太合理。
　　这种大教室是让学生自习的，自习教室对面就是上课的地方。
　　就是普通的屋子，推开门之后，又被分成了六个隔间。
　　每个门上都会被贴着学科和老师的名字。
　　座无虚席，每个隔间里都有人。
　　陈烽，我的数学老师。
　　第一眼看上去很瘦弱。
　　他戴着银色长方形眼镜，他长得很白，但显得很没有气色。
　　嘴唇很薄，牙齿不太整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可能因为太瘦了，眼睛和喉结都很突出。
　　他看起来很好相处，礼貌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打了个招呼。
　　我知道我上课时间还没到，他现在也有学生，识趣的走了，没好久留。
　　陈烽建议我去自习教室坐会。但教室里面的人都抱团坐着，我显得格格不入。
　　我没进去，把书包放在陈烽那里。

　　整个走廊是自东向西的，最东面尽头有个楼梯，就是我上来的楼梯，还有一个楼梯，离西侧更近些。
　　我沿着走廊走，碰到了个熟人。
　　“你怎么来了？”郭凡问。
　　“我来上课，方槿丞呢？”郭凡办开着门打算进去，我向门里看了一眼没看到他。
　　“他和我不是一个老师。”
　　他也在四处张望着。“他应该来了，一会你就看到了。”
　　“我要上课了，英语课。”他用眼神示意他在半只脚踏入的隔间里上课。

　　方槿丞从西侧楼梯走上来。
　　他自己一个人，穿着黑色短袖和黑色工装裤。
　　他拿着奶茶，好像比正常的大杯还要大，左手拿着关东煮。
　　看起来是在楼下凉皮店里买的，那个凉皮店什么都卖，汉堡、炸鸡、奶茶……
　　倒也不是因为真的叫凉皮店，只是我只吃过那儿的凉皮。
　　我早看到他了，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把头转过去，傻站在那儿。
　　我知道，他会开口先和我说话的。
　　“你要喝奶茶吗？”
　　我看了一眼奶茶。
　　说实话，要不是他把吸管插进去了，我肯定要喝的，但我很介意喝别人喝过的东西。
　　“不用了。”我笑了一下，“你不用上课吗？”
　　“马上了，我11:30下课。”
　　那我应该早他30分钟下课。
　　我看了看四周。“你在哪儿上课？”
　　他只能下楼梯对面的房间。“我就在这儿，上数学。”
　　我朝里面看，格局都是一样的，但明显他那个屋子更敞亮些。
　　兴许是坐北朝南的缘故吧，总是让人心情大好。

　　我并没有觉得这家补习班学习氛围有多好，老师也都是大相径庭的。
　　至于为什么方槿丞要到这儿上课。
　　我想不明白。

　　我往回走，走到我上课的房间。
　　我在右边第一个隔间和郭凡的位置是一样的。
　　隔壁间很热闹，在上物理课。
　　其他的隔间都很安静，我也没有往里面看。
　　陈烽打开门送走一个学生。
　　他看到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
　　我进去坐了下来，他说他要去上个厕所。
　　起身离开。
　　我仔细看，从上用铅笔写了好多话，比如xx喜欢xxx，我爱xxx，讨厌xxxx……
　　说实在的，挺有趣。
　　不知道其他隔间是不是也像这个墙上一样乱。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陈烽的桌子。
　　很整齐，虽然东西很多。
　　电脑打开着键盘上贴着，每个学生的上课，下课时间。
　　还有本日历很漂亮，是那种复古类型的深红色的很大，看起来不便宜。
　　我不经意看到他用黑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有些日子还写了不同的符号和数字。
　　他应该是一个是细心的人。

　　他回来了。
　　喝了口水，不喝茶水的数学老师很少见。
　　“你平时数学能考多少分呀。”
　　“不太好。”我撇嘴无奈地笑了一下。
　　“不太好是多少分呀？”他还是很耐心的笑着和我说。
　　“50分？70分？反正不及格。”
　　“哦…现在还来得及。”他翻开书，拿出一本钉好的讲义给我。“你有什么特别不会的地方吗？”
　　我真的想了很久，但我不记得这学期都讲了些什么。
　　“好…好像都不太好。”我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那按着我的计划来吧。”
　　他脾气真的很不错。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是不喜欢学习，也不是容易睡着。
　　而是我心里一旦有了事儿，就坐不住。
　　着急，想让时间过得快点儿。
　　我想再去看看方槿丞。
　　我频繁地看表，陈烽注意到了。
　　他推了下眼镜停止了，数学的话题。
　　“两个小时，是不是有点长？”他问我。
　　数学课从9:00一直上到11:00但这都算少的了，因为他其他的学生都是三个小时以上。
　　我摸不透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把我心不在焉的上课状态告诉我妈。
　　“你上这么久不累吗？”我反问他。
　　他嘴角向上扬了一下，自然地看了眼日历。
　　“生活所迫。”
　　哦，生活所迫。
　　不过他确实给人一种状态不好的感觉。
　　“你结婚了？”
　　在我印象里成年人的压力往往都跟家庭有关。
　　试想一下，一个人如果没有家庭，可能就不会想逼自己一把试一试。
　　也就没有那么多压力，无论是经济还是情感。
　　老话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这个意思。
　　但当我话说出来之后，有点后悔。
　　他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差一点”他又开始微笑了起来。他看向我，好像等着我问他为什么？
　　但我知道就算我问，他也未必和我说实话。
　　“没事儿，日子还长着呢。”我假装不好奇。
　　他对于我的回答显然有点吃惊。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陈烽回过神。
　　“ 请进”已经到嘴边，但还没有说出口，人就进来了。
　　“老师，你几点下课？”
　　一个男生的声音，而且有点耳熟。
　　我回头看，是岑昊源。
　　无语。

　　陈烽仰头看着他。
　　“差不多11:00，你不是12:30上课吗？”他看了一眼电脑键盘上贴着的便签。
　　“对。我可以不上吗？你就假装你上了，别和别人说。我想出去玩。”
　　“做梦呢你？”陈烽说“还挺聪明。”
　　其实岑昊源学习不算差，应该是家长逼他来上的。
　　“我求你了，陈烽。“岑昊源小声说“我请你喝奶茶行吗？”
　　“不可能，我要上课了，有事儿下课再说。”
　　陈烽关上了门。
　　他坐在位置上笑了半天，我也跟着他笑。
　　“这小男孩鬼点子真多。”
　　“我认识他，他就在我们隔壁班。
　　“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当然。”
　　“那你们怎么不说话？”
　　“不熟，我不太喜欢他这个人。”
　　“是吗？我觉得他长得挺帅的呀。”
　　那是你觉得。
　　没再说话，我低头写自己的试卷，很快就下课了。

　　不知道去哪儿找方槿丞。
　　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找他。
　　我看着对面自习大教室人少了很多。我进去选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走廊的全部。
　　没过多久，视野中就出现了郭凡。
　　他也下课了，他好像在找人。
　　找着找着就找到了我这个教室，他看到我问我干嘛不去找方槿丞。我摇摇头笑了一下。
　　“他应该也快下课了，我们去找他吧。”郭凡说。
　　我们去了另一个自习大教室。看到风景城的书包也在。
　　郭凡坐在方槿丞的位置的后面，我坐在郭凡的右边。
　　这一间教室，明显比我去的那个，人少很多，而且安静很多。
　　我和郭凡除了方槿丞，没什么可聊的。
　　“郭凡，你有喜欢的人吗？”
　　可能有，可能也没有，我是正经人。”他摸着头笑了一下。
　　所以说这个回答很中肯，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我认识的。
　　之所以说的这么中肯，可能是在犹豫，要不要让我知道。
　　毕竟除了方槿丞，我跟他也没有什么联系。
　　但我很愿意和他交朋友。
　　我打开了手机，没再问。
　　悄悄给何清发了条信息：
　　他有喜欢的人了。
　　紧接着，我收到了三条信息未读。
　　全部来自秦愉霏。
　　你在补习班吗？
　　王烨说他今天也去的。
　　你看到他了吗？
　　真不知道这秦愉霏看上他什么了。
　　我问郭凡有没有看到王烨。郭凡说他大概下午才回来，我回复了秦愉霏。
　　她说她也想来。
　　我有点开心，终于有个女生能来陪我了。
　　就是觉得有点愧对郁春夏。

　　方槿丞下课了。
　　我们去楼下凉皮店吃了东西。
　　没几桌人，郭凡和方槿丞坐一排。我对着郭凡坐。
　　其实方槿丞话挺多的。
　　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多。
　　他和我说了很多他们班的八卦。
　　好多事情，我真的都没想到。
　　当然，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
　　“你来上什么课的啊？”方槿丞问我。
　　“数学，你呢。”我看着他。
　　“我补好多。数学、物理、英语。”
　　我真没想到他补这么多，况且她学习很好。
　　“你们物理老师是谁？”
　　“佟春涌。“
　　郭凡和方槿丞对视笑了。“你问他认不认识吴彦祖。”
　　“他还认识吴彦祖呢？”
　　“你问问就知道了。”他对着我笑，露出牙齿。
　　没想明白佟春涌怎么会认识吴彦祖。
　　“喂，一会去不去打球？”郭凡看着方槿丞。
　　没等方槿丞开口。“可以带着我吗？”我笑着说。
　　我知道，郭凡肯定会同意的。
　　我把目光转向的方槿丞。
　　他也会看了我一眼，
　　不过就一眼，他马上看向了其他地方。
　　“我一会回家，下午再来。”
　　郭凡看了我一眼。
　　我叹了口气“那我也回，你怎么回家？”
　　“走回去呗。”他用手指了下凉皮店后窗。
　　“就在后面，南花苑。几步路的事儿。”
　　怪不得他来这儿上课。

　　我和他一起上楼，我进了自习教室。
　　看到了王烨。
　　我和他在学校不说话。
　　也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过，但都知道互相叫什么。
　　因为郁春夏和方槿丞。
　　我们还是互相示意的点了个头。
　　“真巧。”我开口说。
　　他环顾四周，他坐在正中心的位置。
　　“秦愉霏说她下午也想来。”他对我说。
　　据我所知，王烨学习很差。肯定比我还差。
　　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因为他长得就像差生。
　　我走出教室拿着书包打算回家，方槿丞也出来了。
　　整个走廊只有我和他，想不看见都难。
　　他看我的书包笑了下，用手指了指。
　　“拉链没拉。”
　　我把书包转过来，还真开了。
　　“哦，谢谢啊。”
　　他从中间楼梯走下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什么也没说。
　　只剩我和他的脚步声。
　　我静静地跟着他，
　　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其实这样就够了。

　　走到拐角处
　　“走了。“

　　有的事我不说，有的人觉得我忘了。
　　我没忘。
　　有些事不是不能说，只是更值得收藏。
　　不能说，不能想，
　　却又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