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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东京涩谷,十二月末。
圣诞节前夜,109大楼前已经被穿搭各异的女孩们占领,楼外摆着一棵巨型圣诞树,少女们三三两两聚在树下打卡自拍,为了一个能拍到伯利恒之星的角度精挑细选。
“真是的,新一那个笨蛋又放我们鸽子!”
毛利兰低头检查着手机界面弹出的消息,几秒后不满出声,铃木园子凑过去看,标着【新一】的聊天框在一分钟前弹出了最新一条:
【抱歉啊兰,刚刚看到了一个朋友,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对方说,你和园子先逛吧,我一定尽快过去找你!(合掌道歉emoji)】
“哈——?工藤这家伙怎么回事?”
园子半趴在小兰肩膀上,毫不留情地吐槽:“明明一周前就说好了要来涩谷玩的吧?兰!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看看究竟哪里来的朋友居然比自己老婆还重要!”
她语气夸张,小兰知道这是在哄自己,微红着脸摆摆手笑了出来:“好啦,不要管那个推理狂魔啦,大不了过一会儿让他买单赔罪,咱们先进去逛,这么冷的天让他在外面冻着去!”
“嘿嘿,”园子一把抱住小兰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讲:“ins上那家咖啡店定位就在附近,圣诞节特供芭菲我期待好久了,咱们——”
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园子怔怔看向远处跳转画面的户外led显示屏,那上面正插播一条新闻。
画面里,女主播神情严肃,画面左侧的配图是一张半身照片,人像没有马赛克遮挡,近乎完美的艳丽五官直接展露在众人视线里——他留着长发,眼神并不聚焦,似乎是被人好说歹说才劝到镜头前坐下、忍着无聊拍下了这张照片。
女主播的声音混杂在嘈乱的城市噪音里,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目前,据警方提供的消息,加斯帕尔仍在关东地区活动,请各位市民注意自身安全,如有相关线索,请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快报警。”
关注到这则新闻的路人不在少数,人们口中的话题兜兜转转,在这则插播新闻下短暂统一了片刻。
“好过分——上次抢他的签名专辑可是花了我快半年的零用钱。”围着围巾的女高中生抱怨着,拉起同伴的手离开:“我不要看了,咱们走吧。”
园子看着两个女孩子转身走远,忍不住也低落起来,“加斯帕尔……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小兰知道园子过去为加斯帕尔应援花费了多少精力,但官方发布的通缉令又是那样明确直白,她只好伸手回抱住园子,轻声说:“其实,我还是觉得那个会和柯南君交朋友、默默在镜头背后做慈善的加斯帕尔先生,不会是一个偏激疯狂的炸弹犯。”
园子忽地精神起来,“对吧!兰你果然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他又不能现身解释。”她说着又难过下去:“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尽快说清也好啊……”
她的声音湮没在往来的人群之中。
东京这座城市在庞大的人口基底上衍生出复杂的生态,一个高人气偶像的罪行确实是个重磅话题点,但用不了很久,就只会成为信息库中相对醒目的一条,无数新鲜事争抢着将其取代。
或许“罪犯落网”时,可以再次引发一波全民性的关注讨论,只不过……
“日本警察永远等不到我‘落网’的那天。”
加斯帕尔简单易过容,正坐在一家拉面店角落,头顶的小型电视同步放送着那则插播新闻。他在其他食客或尖酸或愤慨的嘲讽责骂中,用一种堪称平淡的语气,回答了身旁工藤新一的疑问。
工藤新一嘴角一抽,却没办法否认这句话,他干巴巴吃了两口拉面,继续低着头问,“那你要躲一辈子吗?这个选择……会很辛苦。”
加斯帕尔不得不打断这个逐渐伤感起来的气氛,“你先等等,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可怜虫形象?”
他一手撑着下巴,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准东大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大侦探,我只是艺人合约刚好到期,准备给自己放个无限期的长假,至于那些官方组织的人,只要别太过分,我才不会动手,好歹上辈子也算半个同行。”
这话说得狂妄又诡异,工藤新一却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不要留下更多把柄了,加斯帕尔。”
也不要再为了帮我们,让自己陷入更多麻烦了。
“你好啰嗦。”加斯帕尔起身,脸上的口罩从进门起就没摘过,他把钱压在没动过一口的乌冬碗下,伸手揉了揉工藤新一的头,“他家味道不错,我这份你打包带回去,别浪费,以后有空我会回来找你玩的,别哭鼻子。”
“谁会哭啊!”工藤新一拨开他的手,拍了个空,抬头时已经没有对方的身影。
像这种在狭小空间里悄无声息离开的能力,只是那人实力的冰山一角,加斯帕尔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却像个误入小人国的巨人,暴躁又小心地收拢脚步以免吓死土著。
直到正式围剿黑衣组织那天——
工藤新一至今记得,爆炸发生时,那座地下基地上方的山体是如何如同流沙般陷下,轰震声震颤到每个参与围剿人员的心脏,他们对上彼此的视线,都看到了每张脸上未能及时收好的茫然。
围剿不是还没开始?为什么组织总基地先没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汇报、撤离,但爆炸范围被控制得很好,其实没什么撤离的必要。
工藤新一看着远处事故现场,忽然想到正式行动前的某天、同加斯帕尔的一段闲聊。
——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居然可以听见几千米外的声音,太酷了,简直不讲道理。
——其实……你们这里的人弱成这个样子,在我看来也挺不合常理的。
——喂喂,你……算了。
——呐,APTX这种药,后续会被收进官方管控吧?
——一定会,而且不会只是一个国家的官方。
——哦。
——你想说什么?
那时,加斯帕尔似乎是笑了下:“我想说,以后的精英阶层,也许有机会喝着穷人的血、享受着比穷人漫长几倍十几倍的寿命,再把穷人的子孙后代永远当作脚底下的牲畜圈养,你觉得这个未来如何?”
那场闲谈被其他事情打岔,就此中断。
再续上,就是眼前轰震塌陷的山体。
随后不到二十分钟,工藤新一便从赤井秀一口中得知爆炸的始作俑者果然是加斯帕尔,而对方的“杰作”又远不止这一处,几乎同一时间,组织十一处涉及存放APTX系列药物的基地被定时炸弹尽数炸毁,设备与数据备份丢失,彻底断掉了后续研发的可能。
气急败坏的日本官方认定加斯帕尔背后存在一个行事缜密的团队,但工藤新一知道,只有加斯帕尔一个人。
APTX系列药物致死率极高,但存在令人返老还童的概率,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都是最鲜活的案例,加斯帕尔的举动,在客观上保护了他们。
等到终于回过神,工藤新一发现自己已经拎着打包盒走出了小店。
夜晚空气湿凉,他呵气暖手,无声笑了。
“再见,加斯帕尔。”
------
十一点五十六分,降谷零结束漫长的加班,木着一张脸回到公寓。
门刚拉开一条缝,白白软软的哈罗拼命钻了出来,哼哼唧唧的,扒住他的裤腿后更是委屈到一动不动。
哈罗是个通人性的聪明小狗,平日里格外活泼听话,上次这个样子还是被那个家伙吓到的时候。
降谷零沉默片刻,轻轻拨开门,果然看到房间内部漏出了一丝光亮。
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想必那位没有自己新家钥匙的混蛋又是翻窗进来的,事已至此,降谷零只能期待没人目睹“神秘人徒手攀爬二十七层公寓楼”的壮举。
“哈啊——回来了?”加斯帕尔打着哈欠从沙发上坐起来,醒盹儿似的搓搓脸,“组织都灭了还不忘压榨你,你上级可真不是人。”
“别乱讲。”降谷零叹了口气,随手把外套挂好,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找我怎么不提前说?”
加斯帕尔一掀眼皮,直起身坐得离他近了些,“不是有种叫测谎仪的东西吗?万一他们在审查期间直接上手段,你也不能确定百分百蒙混得过吧?”
“我的审查期已经申请了延后,长官授意的,特意留给我时间来协助处理后续事务。”降谷零觉得好笑,顺着他的话打趣:“还有,要是我真的照你所说被审讯了,以咱们过去的联络频率来看,似乎也不差这么几次。”
加斯帕尔撇撇嘴,不置可否。
房间里一时间静了下来,降谷零往哈罗的食盆里填好狗粮,起身从冰箱拿出这位大明星中意口味的汽水,转身问:“所以这次找我是因为什么?”
“哦,我准备走啦,出国逛逛,顺便把那个瞎编的雇佣兵身份坐实。”
加斯帕尔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几年前和救命恩人签下的的艺人条约既然已经结束,就没必要再压抑本性遵守各种条条框框,如今的首选当然是要放纵一波,当个通缉榜名人不失为一种人生体验。
……虽然在原来世界里,他其实是个专业抓捕通缉犯的特行处海军来着。
数月前围剿组织的最终行动中,加斯帕尔毁了组织十二个基地,将APTX系列近乎所有的研发资料通通炸成齑粉。
于是可以预见的,这位理所当然拉满了几个官方机构的仇恨,效果好得像是在游戏嘲讽数值上开了挂。
学名APTX系列的“延寿药”是个致死率极高的残次品,但任谁得知自己与长生不老的可能性失之交臂,心情都不会太美妙。何况官方已经盯了APTX系列成果太久,眼看就能收入囊中时却偏偏被人截了胡。
这件事最直观的后果,就是在许多高层眼里,连“加斯帕尔还活着”这一事实都令他们难以接受。
听完他的话,降谷零递来汽水的手不禁一顿。
加斯帕尔瞄瞄他,直接伸长胳膊把汽水瓶捞了过来,“呲——”一下拧开后,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糖分作用下,这家伙心情肉眼可见好了不少,叭叭地更加起劲儿:
“明面上通缉我的只有日本官方一个,但想要我命的大有人在,我自己肯定能应付,就怕留在这里会牵连更多,比如我那个黑心经纪人。反正试验基地确实是我炸的,被说成炸弹犯也不冤枉……”
“抱歉。”降谷零打断他,微微闭了闭眼,“……是我们的问题。”
APTX系列的内容过于惊人,要不是加斯帕尔看似发疯毁掉了近乎所有的药物相关数据,现在恐怕要引起更多见不得人的纷争。
或许APTX系列成果确实存在着助推现代医学水平进步的可能,但太过超前于时代的东西带来的不一定是掌声鲜花,也可能是悄无声息的人体实验与阶级垄断。
至于加斯帕尔,这个能力超凡的异世青年明明是功臣,他的参与让警方减员人数降到了最低,结果却因为利益博弈被卷进风波,降谷零夹在其中,明面上什么也做不了。
“嗯?你能有什么问题?”加斯帕尔拉长音调,笑容恣意又狂妄,“我既然动手当然就清楚后果,过去说不好,但在你们这里啊……不存在能动我的人。”
降谷零一时无言,只好跟着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相信你自保的能力,但人心险恶,你的身手能藏就藏。”
“知道知道,啰里吧嗦的。”加斯帕尔摆摆手,“你们幼驯染真是一样的爱操心。”
降谷零反倒与有荣焉,下垂的眼尾都染上笑意,“没办法啊,我和hiro毕竟一起长大。”
“啧。”加斯帕尔有些不爽,但想起什么,表情又变得不太自然,“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件事。”
他难得有说话犹豫的时候,降谷零看他,微微笑着等待下文。
“就……虽然我和景光都是因为在原本的世界死后才到了新的世界,但这根本就是用命在赌,不可能人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容貌出色的青年人深感别扭,避开降谷零直白的视线,硬着头皮往下说道:“所以你可千万清醒些,别脑子一抽想些乱七八糟的!”
降谷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微微一怔后,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噢——”
“噢个屁啊!”加斯帕尔恼羞成怒,蹦起来指他,愤声道:“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当然。”降谷零点点头,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挑眉答应下来,“我怎么会寻极端,那么多事需要去做呢,这点责任感我至少还是可以保证的?”
加斯帕尔得了许诺,却也没轻松多少,沉默许久才说:“刚来这边的时候我就想,既然死亡能让我转换世界,那有没有可能,我其实还有回去的机会。”
降谷零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周围安静下来,加斯帕尔忽然摇摇头笑了,自嘲道:“我以己度人,怕你也有这种想法,头脑一热真的去寻死。”
“……你清楚,我不可能没想过这些。”片刻后,降谷零语气无奈地摊手,“我和hiro年幼相识,那场意外前我们几乎没分开过,从你那里得知了他的消息后,我当然有过这种心思。”
沉默的人变成了加斯帕尔。
降谷零话锋一转:“不过就像刚才说的,先不提概率有多渺茫,就算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我依然有很多责任牵绊,不可能轻易溜走。”
他说着笑了起来,“对了,前些天碰见班长,他说自己一年多前险些出了车祸,有个会隐身的超人救了他,只可惜那位好心人不肯露面,他想感谢都不知道从哪找起……是你,对不对?”
“可能吧。”加斯帕尔略微回想,那段时间确实帮过一个差点被车撞的男人,那次还因为太长时间没用过【剃】,不小心冲得有点远,一想到很难解释,干脆当场就溜了。
“看来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降谷零起身,神色温和,“我去做点宵夜,一起吃?”
“好。”加斯帕尔直接应下,又说:“你不欠我,好多麻烦事都是你帮我处理周旋的,非要深究的话谁也说不清。咱们互不欠帐,就只是朋友。”
降谷零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你再说下去,我可要为之后的离别感到难过了。”
“噫——真肉麻。”
“害羞了?”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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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吃到后半夜才散场。
加斯帕尔的战斗力足够抵上一支特种军队,降谷零并不担心他出国后的安全,把人送走后,他又雷打不动处理起公安那边的工作。
其中混杂了几个违规操作,比如帮某人抹除一下行程痕迹。
这是半年前的降谷零难以想象的。
那时他第一次见加斯帕尔,和资料上扁平的照片不同,大明星本人的压迫感更强,不像细皮嫩肉的艺人,更像个在战场上沁淫许久的战士。
而那也确实是生死场上磨出来的狠戾。
加斯帕尔没什么顾忌,骄傲得很,几乎在一见面就交了底——他是在濒死后,由原本的世界来到了如今这个时空。
这说法荒诞到可笑,但也由不得降谷零不信,因为没有哪个纯血地球人类能做到随时随地瞬移后徒手生劈柏油马路。
不过最震撼的,还是加斯帕尔带给他的消息:
四年前殉职的诸伏景光还活着。
第一反应自然是无法相信,直到加斯帕尔讲出不少只有他们幼驯染之间才知道的细节,降谷零才慢慢接受了诸伏景光正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的事实。
那天的加斯帕尔格外体贴,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把和诸伏景光在那边相识相交的过往讲了一遍。
从东海的军校生活到毕业后进入海军特行处,每件事都让降谷零心里安稳一分。
那之后,他没再做过诸伏景光自决殉职的噩梦。
收回思绪,笔电左下角的时间眼看就要到凌晨三点,爱岗敬业的公安头子这才伸个懒腰,抱着电脑准备从飘窗上下来。
电脑屏幕上打开着一个浏览照片的界面,金发黑肤的小男孩单手搂住黑发猫眼的男孩子,蓝天与海滨的背景下,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无比开心。
照片边角印有数码字,显示这张照片拍摄于二十年前。
加斯帕尔说过,他家幼驯染在那边的仕途可谓顺风顺水,假如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一致,现在估计已经升到中将级别了。
嗯,不愧是hiro,很了不起嘛。
窗外有光飞闪而过,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轻浅的笑意还没收回,就堪堪僵在了嘴角。
东京夜空一直有严重光污染,迷迷蒙蒙的根本看不见几颗星星,可现在映在他眼里的,却是一片清透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厚重星空。
星群璀璨,无数光点像是骤然锁定到了他一人身上,降谷零只觉得自己甚至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就被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吞没。
他昏了过去,但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周遭泛起一片蒙着光的浓雾,他在其中漂浮着,漫无目的,不知去向。
几乎对时间失去概念的时候,眼前终于多了一点东西。
他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一个与自己长相几乎完全一致的人。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迷雾,看向彼此时,像隔着水蒸汽照镜子。
刚才那片星光对他的压力依旧没有消散,降谷零动不了,发不出声音,对面那人看起来状态也不是很好,但似乎还是笑了一下,费力张了张嘴。
降谷零仔仔细细分辨了那几个口型。
【拜托了】
可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就觉得自己被什么用力一推,迷雾散去,他像是被突然按进了什么地方,周围一切都真实起来。
最真实的,是从身上传来的,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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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有呼吸了!天!神明护佑!殿下有呼吸了!”
“他手指刚才动了一下!莱特先生,您快来看看!”
“不可能吧,那么大剂量的毒……什、居然已经对外界刺激有反应了?!快让开,让开!”
……
降谷零头痛欲裂,只能模糊感到有人扒开他眼皮,又被向上抬了抬脑袋,很快,一股温凉苦涩的液体灌进了嗓子。
随着药物渐渐起效,降谷零总算得了些喘息的机会,混沌好一会儿的大脑也逐渐清醒。
疼痛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能够让他清楚意识到,如今这不符合常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场景变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围在身边的这群人暂时没什么恶意,他就可以多“昏迷”一会儿。以当下身体的虚弱程度,实在不适合应付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和一群“单方面”认识“自己”的陌生人。
“莱特医生,殿下是不是没事了?” 有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或许吧,我很难解释殿下脱离险境的原因,不过总归是好事,继续封锁消息,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既然科隆索能背叛殿下,那殿下遇刺的消息很可能已经传出去了,在大皇子他们散播消息之前,咱们要尽快让殿下醒过来,稳固军心。”
“科隆索……”
这时插进来一道更为沉稳的声音:“行了,不提那个叛徒,库克,你把斗篷披上,先装成殿下的样子去军营晃一圈,如果谣言真的传开,战士们至少不会自乱阵脚。”
叫做库克的年轻人声音明显有些低落,“好吧,只能这样了。”
“如果两个小时之内殿下不能转醒,我会用一些促醒药物,殿下得吃些苦头。形势所迫,咱们没有太多时间。”
“好,殿下就交给您照顾了,莱特医生,咱们的行动时间最迟拖到明早,否则形势会更加不利。”
“嗯,你也别太担心,往好处想想,至少殿下还活着。”
“是啊,简直是天神保佑。”那个沉稳的声音同医生说道:“只可惜被科隆索那家伙搅乱,咱们已经错失了联系那位诸伏景光的最好时机。”
忍痛整理思路的降谷零蓦地怔住,呼吸一乱,险些没能维持好昏迷的伪装。
他们说……谁?!
医生叹了口气:“原本希望也不大,四皇势力插手加盟国内政不是小事,没有足够多的利益,正常人才不会主动趟浑水。”
沉稳的声音忽然有些激动:“可这件事明明和他们有关!一旦‘深光’散播开,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咱们与红发的势力范围边缘相隔不到五百海里,咱们要是沦陷了,他们很有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你也说了是有可能……”
咔嚓——
交谈声顿时停下,细微的响动似乎将房间内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再度拉扯,莱特医生有苦难言,反抗军势力本就不如王国正规军,行动前夜作为领导者的三王子努尔殿下还遭受了近卫的被刺,至今昏迷不醒,而现在,那来路不明的响动更是不怀好意。
“带殿下离开!走小门!”
嗖——
尖端森冷的箭矢从房间高处一个难以察觉的角落射出,直指床上一动不动的年轻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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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新世界的枫折群岛主岛呈南北延伸的不规则椭圆形,维卡利亚王国都城建在主岛北部的低矮山脉脚下,这里地形平整,柯姆伯伦王朝已经在这里延续了二十七代。
然而,向来宁和的王城近期却不太平,三殿下努尔小王子去国外医学院校进修了两年,回国后第一件事便直接惊掉了人们的下巴——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小殿下以国主叛国为由,发动了政变。
此时,岛屿南侧。
不同于北部王城剑拔弩张的氛围,南部五边形平原上的度假区依旧人来人往,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各自享受着美好假期。
度假区土质不适合耕种,但沿海沙滩沙质特殊,在不同时期能呈现出不同颜色,变化频率快的时节,还能见到颜色梦幻的渐变色沙滩。
海边一处出租别墅里,发色酒红的青年人站在落地镜前,低着头系扣子,他个子高,肩宽腰窄,左眼上还有三道利器所致的狭长疤痕,即便一身风格闲适的穿搭,气质也和广大游客格格不入。
“嗯——”青年人看看镜子,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果然还是要戴大框的墨镜吗?”
屋内一阵寂静,没人理他。
青年人:“……”忘了小猫眼有事先出门了。
“老大!”卧室门被啪啪拍响,门外有人扯着脖子喊,“啤酒节马上要开始了啊!你和景光还没磨蹭够呐?”
“他不去。”红发男人把门拉开,扫了眼外面挤成一团的老小子们,回过头惆怅地看向了铺着玫瑰花瓣的双人圆床,语气哀怨:
“他去找报纸上的小白脸了。”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欸————?!!”
------
降谷零被迫中断了昏迷的伪装,他们这种做卧底的警惕惯了,很难接受把自己的命交到一群陌生人手里。
莱特医生抽刀斩断那支箭矢,回头时震惊地发现本应虚弱至极的小殿下竟然自己滚下了床。
“殿下!”没等他过去扶,音色沉稳的侍卫长先一步搂着殿下的腰将人掺了起来,神色喜悦又难掩焦虑,“努尔殿下,刺客大概有十个人,我先带您去安全的地方,只要拖到咱们的人过来就好。”
殿下身重剧毒后,几个心腹第一时间将他转移到了位于半山腰的议事点——一处废弃的二层石屋。这里距离反抗军的军营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只要他们能拖够一分钟,援兵就能抵达。
然而这十名刺杀者的身手几乎让他们难以招架,这么下去他们其实很难撑过一分钟。
降谷零强撑着把精力集中到眼下的危机上,他和侍卫长面前出现了三个衣着漆黑的刺客,两人进攻,一人拦住降谷零他们的退路,降谷零用尚且模糊的视线大致掠过全场,其他心腹明显自顾不暇,想要破局只能靠自己。
侍卫长再能打,也很难在抱着个人的时候单手迎敌,眼看泛着寒光的刀刃要扫到殿下,他只好先放开了怀里的少年。
可他们的好运似乎已经用完了。
一个在暗中隐藏许久的刺客抓准时机,利箭破空而出,再一次袭向金发皇子。
躲不过去。
降谷零瞳孔乍缩,却并不过多慌张,他拼尽全力挪动沉重的身体,尽量避开要害,脑海里已经粗略构想出几种应对方案。
按照预计,那箭应该会刺进左肩膀,鉴于这单薄的身板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不见得能承受住箭矢冲击力,所以透体而出也说不定,现在他只希望箭头不要卡进石缝里。
可箭矢到来前,他被人向后揽进了怀里。
降谷零浑身一僵,完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那人从背后搂着他,微一抬手,冰冷的箭尖撞上掌心,却发出了金属相碰的锐响。
这是——!
降谷零猛然想起加斯帕尔那种“□□强化”的能力,发动的时候,部分皮肤会转变成坚硬度极高的铁黑色,甚至能挡下子弹。
加斯帕尔说过这是他们那边军校教的技能,【武装色霸气】。
救下自己的这个人……他用掌心拦箭的时候,手腕甚至都没晃动一下,强得离谱。
“强得离谱”先生有速战速决的良好习惯,即使怀里带着个人,也不影响他在半分钟之内单手打晕了所有刺客。
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个心腹多多少少负了伤,但来人出手迅捷,分去了大部分压力,所以很幸运的没有减员。
“……多谢。”降谷零赶在所有人之前开口,不顾喉咙里带血的疼痛,转身看向身后已经放开手的人,“你——”
他忽然再也说不下去。
石墙围拢的空间显得有些空旷,老旧的煤气灯斜挂在墙上的挂钩上,成了刺客危机后仅剩的光源。
这位恩人站得有点远,昏黄灯光只照清了大概,清瘦高挑的男人很有分寸,他站在降谷零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衣着简单,头发稍稍有点长,戴着遮挡了大半张脸的口罩,只留一双尾端上挑的湛蓝猫眼,被灯光映得格外摄人。
降谷零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脑袋,耳鸣眩晕随之而来,几乎不受控制地相前栽去。
那双手再次扶住了他。
缓过几秒,降谷零猛地反手攥住对方手腕,甚至没有意识到手上不断加重的力度,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咬破了舌头,呼吸声愈发急促,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紧对方。
心腹们从没见过这样反常的努尔,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前。
倒是手腕上被掐出红印的青年神情几度变化,渐渐收敛了眉眼间的轻松笑意,他似乎经历了一番怀疑与纠结,只是速度太快,几乎没人注意到。
总之,那双好看的猫眼最终垂下:“……努尔殿下,您看起来有话要说。”
声线温润,一如过往。
降谷零上次听还是在五年前,他哽着嗓子点了点头,不忘揣摩着原主的身份对屋内一众心腹说道:“你们先出去把士兵安顿好,再加强巡逻,我这里不用留人。”
“可是殿下……”
“遵命。”却是莱特医生最先低头,又拽走了不放心的侍卫长,他看的出来,殿下和这位不明身份的人士有些私交,而按照这位刚展示出的实力,如果要是真的想对殿下不利,就是把整个反抗军拉来了也不见得护得住人,他们担心与否都没有必要。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降谷零的身体根本没恢复,刚才一通折腾下来,头疼得厉害,状态更差了。
猫眼睛的青年扶他坐回床上,左右看看一片狼藉的室内,把仅剩的煤气灯放到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又从柜子里翻出个勉强没碎的杯子,到好水,轻轻放进了降谷零手里。
“自我介绍一下,诸伏景光,红发海贼团成员。”
诸伏景光说着摘下了黑色口罩,眼中怀念的情绪一闪而过,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滴水不漏的态度。
“直说吧,我知道你查过我们的行踪,刚好过来见你一面,小殿下,现在我人已经到了,说说你怎么想的?”
他的语气甚至能用温和来形容,但到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一场场殊死战斗拼杀下来,即便并非故意,周身的气势上也要比过去强势很多。
而身体状况欠佳的降谷零,则是很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一切。
他甚至才刚刚消化自己降临异世的事实,就不得不接受一个疑似已故挚友的海贼的盘问,结合先前听来的对话,降谷零大概能推测出局势,但面对着对面这个人,难保不会多说多错。
是的,冷静下来后,他对这位“诸伏景光”的警惕径直拉到最高。
不光是因为对方身上微妙的压迫与陌生,降谷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不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通缉令,似乎是原来的努尔殿下收集的。
这个世界的通缉令黄底黑字,照片印在中间,下面是姓名以及诸如“生死不论”的字样。
几张通缉令散得很开,其中一张上面,黑发猫眼的俊秀青年皱眉瞥向镜头的瞬间被记录得清清楚楚,“DEAD OR ALIVE”下,悬赏的巨额数字令人心惊——九亿一千万。
这和加斯帕尔的回忆有很大出入。
按照加斯帕尔说的,诸伏景光殉职穿越异界后,明明就读并毕业于正规高等军校,随后直接特招进入了海军总部直辖的特殊部队,与海贼的立场可以说是完全对立。
但不论是通缉令的金额还是之前那些人交谈时的口吻,都不难推测出眼前这个“诸伏景光”是个在“红发海贼团”里比较有话语权的人。
如今的情况大致有两种解释,第一种,他虽然换了世界,甚至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幼驯染”,但这个世界属于平行世界,人物相似却不相同;第二种是……他家幼驯染确实是眼前这一位,但因为某种理由离开海军阵营、转而当了海贼,不过也不排除卧底的情况。
降谷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私心当然倾向第二种猜测,但因为有前者存在的可能,他也不敢拿身体原主过去的努力与心血开玩笑。
思索片刻后,降谷零轻轻缓了口气,没有回答对方的发问,而是抱着下注般的忐忑,抬眼看向了他:“回答之前,还是先对个暗号比较好,唔……”
他压抑着呼吸中细微的颤抖,不愿让接下来的话受到影响:
“毕业后第八年冬天,我们赢了乌鸦。”
降谷零始终盯着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自然没有错过对方在怔愣与震惊过后、突然泛红的眼眶。
那双湛蓝眸子中的犹豫与怀疑分明在顷刻间冰消瓦解。
真好,降谷零这样想着,巨大的疲惫与痛苦被突然放松下来的身体接收,失去了意志力的抗衡,毒素与疼痛很快剥夺了他的意识,可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当然会安心。
他赌赢了。
开新文啦!宝贝们多多收藏灌溉呀~
爱你们!
序章里出现的加斯帕尔是上本原创人物,后续出现频率很少,没看过上一本也不会影响阅读的~
下章开始松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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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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