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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谰言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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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屿蹲下身子,与容绒平视,说:“小师妹,拜了师自然就要修炼,否则拜师作甚?”
那一声声小师妹从裴屿口中说出来,真是刺耳极了。
容绒绝望了,比戒律堂说要罚她跪时都要绝望。
许是觉得容绒这副表情好笑,裴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小师妹,就别做白日梦了,你若乖乖听话,我尚可以陪你留在此地。但你若继续胡闹,哪天五界殿不要你了,我自带你回翎阳便是。”
容绒瞪着裴屿,后者只淡淡笑着,起身潇洒离开了。
待裴屿走后,一直低垂着头的隋意方问容绒:“他就是裴大将军的儿子裴屿?”
“是啊,你认识他?”容绒问。
隋意似乎打了个寒颤,说:“见过几面,不熟不熟。”
三人被当做了反面教材在戒律碑前跪了一天一夜,结束惩罚后,容绒已经站不起来了。她瘫坐在地上,膝盖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樊悟前来扶她,稍一动弹,她就痛得哭天抢地。
“别别别,痛,起不来了,我废了。”容绒哭丧道。
樊悟道:“那要不然我背你回去?”
“我再缓缓。等会儿,你们都不疼的吗?”容绒望着隋意和樊悟,满脸错愕。
隋意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说:“我们都有修为护体,跪这么会儿不碍事。”
容绒:“……”
敢情罚的就是她一个人?愧疚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樊悟补充道:“虽然身体无碍,但被这么多人看着,心理上还是挺受挫的,毕竟被戒律堂处罚可是五界殿的耻辱。”
樊悟的话并没有让容绒感到好受一些,她只觉得腿更疼了。偏偏这时候,她的敌人,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恰好路过。
容绒觉得,花寄就是来看她热闹的。
“花寄!”容绒大声嚷嚷道。
花寄不语,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从戒律碑前走过。
容绒又大声道:“花司落,好歹我在舞乐坊也是救过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告发我?”
“舞乐坊”三个字一出,现场哗然。饶是没去过舞乐坊,但听这名字,人们也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无欲无求高冷禁欲系五界殿首席大弟子去了舞乐坊?这可是天大的花边新闻啊!明日必定荣登谰言榜榜首之位啊!
所谓谰言榜,传播的都是五界殿的花边消息。有专人撰写文章,只要每月支付五十文钱,撰稿之人便会以灵气传信术传达至指定的人或地点。因为收费便宜,几乎八.九成的弟子都订阅了。
谰言榜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五界殿倒也从未禁过,权当弟子们修道之余的放松方式了。
以前花寄从未在谰言榜上出现过,今日容绒这一番话,可谓是平地乍起惊雷啊!
容绒是故意提起舞乐坊的,她就是要众人皆知花寄去了那样的烟花之地,只是她还不知道谰言榜的存在。
在听闻容绒那一番话后,花寄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而冷冷看着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容绒。
不知为何,容绒竟觉得心头一颤,浑身发冷。
一定是天太冷了,容绒如此安慰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对花寄说:“你可别这么看着我,你本来就去了舞乐坊,还被两个歌伎缠住,当时是我帮你解的围。”
花寄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更没为自己辩解,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只是没走几步,他又停住脚步,冷声说:“你还不值得我亲自到戒律堂告发。”
说罢,直接御剑离去,大抵是不想在此多待一刻。
容绒指着花寄消失的地方半晌无语,最后被樊悟背着回到了玉雅轩。
在玉雅轩门口,隋意和樊悟都进不去,正当二人不知所措时,简丹卿恰好回来了。
容绒见到简丹卿,甜甜地喊了一声:“师姐!”
简丹卿打量了一番被隋意和樊悟扶着,连站都站不稳的容绒,问:“这是怎么了?”
容绒讪讪一笑,道:“我才从戒律堂回来。”
“被罚了?”简丹卿问,语气温柔,带着关心。
容绒可怜兮兮地点头,说:“师姐,膝盖疼。”
简丹卿走了过来,从樊悟和隋意手中接过容绒,将她扶住,细心安慰道:“我带你回去敷药,不出两日便好,且再忍耐片刻。”
“谢谢师姐,师姐人真好。”
直到容绒和简丹卿都走远了,隋意和樊悟还在面面相觑。
隋意道:“这还是你们左殿那个脾气怪异,心情好时不理人,心情不好时逮着人揍的五师姐吗?”
樊悟道:“我怀疑不是。”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
不出所料,还没到第二日,谰言榜上便有了花寄去舞乐坊的花边新闻。
经过以讹传讹,等容绒第二日拖着两条病腿前去学堂上课时,版本已经进化为:花寄在舞乐坊与歌伎饮酒寻乐时,被爱慕他的容绒强行拖走,容绒暴打歌伎……
容绒还不知道这些谣传的花边新闻,她只感觉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她。她不由捏了捏今日梳的发髻,心道难不成他们也喜欢她的包子头?
直到在学堂内坐下,有一名女弟子来与她搭话,她才知道个中缘由。
“你当真在舞乐坊,为了花师兄与歌伎大打出手啊?”那女弟子问。
容绒先是一愣,旋即认真道:“还没来得及打,歌伎就走掉了啊!”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有男有女,从他们的七嘴八舌中,容绒这才知晓谰言榜上的热门花边消息。
其实经过以讹传讹,花边消息的矛头已经由花寄转到了容绒身上,人们对此褒贬不一。
有人认为容绒不识趣,一个女子竟跑去舞乐坊与歌伎大打出手,试图勾引花寄。也有人认为容绒此举大快人心,至少让那高高在上的花师兄吃了个闷亏。
面对众多疑问,容绒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谰言榜如何订阅?我也想看。”
众人:“……”
这是重点吗?你现在可是当事人啊!你不去想办法自证清白,还关心谰言榜如何订阅?
对于此,容绒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别人怎么想,我怎么管得着?快告诉我在哪里订阅谰言榜,这种东西我真的很需要。”
这时容绒余光瞥见裴屿从门口走了进来,便朝他打了个招呼。
裴屿长相极佳,浑身正气,不似翩翩公子,更似战场将军。如此形象,让不少女弟子见了心花怒放。裴屿在大祁时,便被不少官家小姐爱慕着,只是人家一个都看不上,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
裴屿朝容绒走了过来,俯视坐着的容绒,说:“好啊你,这才来几天就闹这么大的动静?”
容绒讪讪一笑,道:“裴大哥,裴统领,别告密好不好?”
裴屿在她旁边空位上坐下,说:“看你表现。”
“我自然表现极佳。”容绒一本正经道,“等等,你不是从小就在修炼了么,怎么还来这里跟我们这些新弟子一起学习?”
裴屿道:“这是规矩,我初来五界殿,也需在入门考试中成绩合格,岂能有特例?”
容绒不知道,裴屿确实是个特例。人殿右长老乌子离本欲让他直接修炼,奈何裴屿坚持按规矩办事。这倒并不是说裴屿就是个不知变通的人,他自有他的想法。
容绒这堂课学的是修炼理论知识,一如从小听太傅讲学那般,先生还没讲两句,她就睡着了。
裴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却没有叫醒她。
她不认真修道,倒也好。裴屿如此想。
可裴屿这么想,先生却不这么想。
“睡觉的,起来!”先生厉声道。
容绒没有反应,大抵是没有听见先生的话。裴屿无奈,只好轻轻将容绒摇醒。
“下学了吗?”容绒站起来就要走,却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就连那先生也手执教鞭站在她一丈开外,凶狠狠地看着她。
容绒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便将求助的目光抛向裴屿,奈何后者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先生道:“上课睡觉,教你的东西你都会了吗?”
容绒不答。
先生又道:“你来说说,吐纳吸收天地灵气之关键在何处?”
容绒摇头,表示不知。
众人哄堂大笑,先生又道:“我当以为你睡觉是因为什么都会了,结果你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
容绒道:“一定要知道吗?”
“不知道你如何吸收吐纳天地灵气?”先生怒道,当即扬起教鞭就要打下来。
裴屿正要起身阻拦,却被容绒先阻拦了下来。
“等等等等,先别打。”容绒道,“如果是吸收吐纳天地灵气的话,是不是这样?”
容绒说罢,当即就在蒲团上盘膝坐下,甚至连标准的姿势——微闭双眼,双掌触膝,都没用上,众人便见一缕缕灵气钻入她的体内。
先生懵了。他教学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以至于他怔怔地看着容绒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要知道,现场这些新入弟子中,或许所有人都能回答先生的问题,但能实际操作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惊讶的时候,裴屿脸上却露出一抹一闪即逝的忧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