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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番外】柳家的孩子们4 ...

  •   “你父母这次还是不来吗?”

      放学的时候,课堂里的同学凑过来,故作亲切地询问。

      学期末时,按照传统惯例,会召开一个家长会议,不仅是为了学生们的成绩和未来发展着想,在这所权贵后代云集的学校,更是一个极好的社交时机。但身为人人都艳羡的柳家的后代,柳权的父母却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所学校中,就连办转学手续的时候,都是佣人陪同着一起来的。

      都说学校是阶级社会的雏形,同龄人半成品的世界观最容易受长辈影响,这里的人小小年纪多半便满嘴贫富尊卑。而在它们之中,无父无母撑腰的柳权似乎是一个可以放心议论的对象,若哪一天真正传来了柳权被柳家放弃的消息,它们那些议论便会恰巧出现在柳权面前,变得坦坦荡荡。

      而如今,它们还处在一个试探的阶段。它们围过来,面上看似关切,但这些关切里头有多少真情实感就不得而知了。

      柳权早已习惯这幅景象,闻言只是低着头,静默不语,旁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顷刻间笑得小心翼翼,语气却是一种让人火大的大度,道:“没关系,校长明白你们家的情况,我们都会体谅你的。”

      柳权见状冷冷地看了说这话的同学一眼,很快起身,干脆地离开了。而与他搭话的学生还没学会如何圆融地变通,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显现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一旁忍耐力差的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惹得他愈发恼羞成怒了。

      “他装什么装。”为了找回面子,他恶声恶气道,“天天拽得要死,谁不知道最近他姐姐被叫回来了,这柳家未来是不是他的还未可知呢!”

      “你别这么说。”一旁有人小声提醒,“柳权是柳家这一代的长子,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什么长子,真晦气。没了父母教养,以后就算继承了柳家也得全给他败光!”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目的就是为了让柳权听见,旁人假意劝告,但柳权知道如果它们真的想解决这件纷争,明显有更好的办法。

      所有人都以为柳廉回来了对他而言是噩耗,仆人说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柳少爷都真的着急了,柳家形形色色的人也乐于看一场姐弟相争的戏码。谁都在妄自揣测他的想法,对他下了定义,而他见到柳廉的那一瞬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仿佛只是在街上散步的时候,偶然间往镜面橱窗里望了一眼,看见一张同样无悲无喜的脸看着自己,默不作声。

      柳廉回来之后他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了,这个曾经的姐姐在行事上有意地在针对他。他并不想对此做出什么反抗,他也不需要反抗,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和柳廉没有针锋相对,总有人比他还要着急。

      日子一天天还是这么过,并没有因为柳廉的到来就多了什么色彩,这一切都让他厌倦。

      ……

      “父亲让我去你明天的家长会。”

      晚餐时,柳廉突然说。

      “嗯。”柳权对此不抱什么希望,柳廉显然也不想得到他的任何回应。两人明明在某种程度上极其相似,甚至那张脸也仅仅只有岁月的差距,但它们却又如此地看轻厌恶彼此,就好像它们这么厌恶着自己一般。

      柳廉要参加他的家长会议的消息很快被传了出去,人人都等着看一场抓马的戏码,但现实让它们相当失望。没有传说中的姐弟大战,两人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一种体面的融洽,彼此用眼里无笑意的笑容看着对方,是目前世代所能描绘的最好的姐弟和睦画卷,甚至样板戏到有点无趣了。

      柳廉在外人面前确实能装作一个好姐姐的情况,对他的学习成绩很是关心,叮嘱老师多多关照自己弟弟。柳权知道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维护所谓的柳家体面,而是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与外界接触,获得属于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维持的姐弟和睦只是一张世俗入场券。

      这是一场关于生存的游戏,写满了你死我活,根本没有柔软的余地。

      柳权自觉地退在角落,把主场让给他的好姐姐,任是他自负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柳廉在社交确实优于他。他还没有成长到她那般圆滑的地步,而他也明白这种圆滑远不是放弃灵魂与身段就可以学到的,他本身便没有这种天赋。

      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是先前假惺惺的那群人。它们见风使舵很快,估计是得了家里人的命令,要和柳家这个小子搞好关系了,于是便像是寻蜜的蜜蜂一般,乌泱泱地便来了。“你好啊。”来人假装大度地伸出手来,“你的姐姐来了,你应该很开心吧?终于有人来你的家长会了。”

      柳权连眼神也不想给对方,他宁愿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那人见柳权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刚想发作,便被身后的人掐住了胳膊——这就是柳权所认为的,它们真正想解决问题会使用的方法——他便咬咬牙忍住了,脸上堆着笑道:“我们之前是有些不愉快,但那些就当它过去了。你应该知道,我是李家的人,就是留仙李氏,你应该听过吧。

      柳权正是因为知道,才更不想搭理对方了。在他眼里这种仗着家族势力翘尾巴的,跟他父亲倒是一丘之貉。

      见柳权还是不为所动,那人真的怒了,碍于柳廉还在不远处,只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赶紧和我握手,不然我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即使你是柳家的人,加起来还能大我们一群人?”

      “哦?你这么想跟我握手?”柳权淡淡笑着回答,“你难道暗恋我?”

      柳权这话里的嘲讽让那人顷刻间涨红了脸——现在即便后面的人把他的胳膊掐下一块肉也无济于事了。他像一只横行霸道惯了的公鸡,绝无服软的可能,气急败坏地就要上来给柳权一下子,很快被一双手狠狠把住了肥硕的手腕。

      “这位李家的小公子,有什么事不能用语言解决呢?”柳廉笑着说,“我的弟弟虽然嘴欠,但连家父家母也没舍得打过他,你还是收回手去吧。”

      一旁李家的长辈有些尴尬,只是赔笑道:“小孩子的事情就让小孩们解决嘛,我们大人掺和进去多不好啊。”

      “我这弟弟轴得很,打起架来非死即伤的,我这是为了李家小公子着想。”柳廉说,“小孩子们的事情,嘴上功夫就算了,真打起来出了人命了,我们柳家也不是手眼通天的家族,也不好向你们交代不是吗?”

      李家的长辈见柳廉这么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只能灰头土脸地把自家狗崽子叫来一顿训斥。方才还骄傲如公鸡一般的男孩被父母骂得狗血淋头,此时就像只即将下锅的速冻鸡一样蔫吧。

      柳廉算是为柳权解了围,但柳权并不感谢她,也没有对她说什么。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从柳廉投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一句话:“别给老娘惹事。”

      他没由来觉得很有意思,嘴角露出个笑来。

      这场家长会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柳廉也顺利地拓展了她的人脉,第二天心情不错,正好与柳权同坐一辆车,顺路去拜访一下学校的校长。依照柳权的认知,这位校长也是某某家族的几把手,在柳家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即便是这样的人物,柳廉也不愿放过。这点确实让柳权打心眼儿里佩服。

      到了学校,柳权刚下车,就觉得脖子里传来一阵重压。昨天那李家的小胖子状似亲昵地凑了上来与他勾肩搭背,实则不过是在暗地里使坏。柳权黑着脸,但此刻还在柳廉的眼皮子底下,他昨天才欠了她人情,不愿意再当着她的面惹事。只得顺着这小胖子的意走着。

      等到了柳廉的视觉盲区,你就死定了。柳权心里冷酷地为这个李家的小猪下了定义。

      “你昨天很不错嘛?你姐姐对你很好,还这么关照你啊?”来人无知无觉,嘴里阴阳怪气道,“你那姐姐看着那么年轻漂亮,底下的人能服她吗?不会有人……”说到这里,他很下流地比了一个手势,让柳权下意识深呼一口气,若是他有空气鬃毛,此刻已经根根炸起了。

      “我昨天想了想,你跟你姐姐那么像,不会你以后也……”小胖子说到这里,柳权已经忍无可忍,他刚想做出什么行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更大的推力,像是一道闪电劈在肥沃的黑土地上,只不过并没有带来了生命,而是极致的暴力——小胖子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整颗头就像是要被打飞出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脸上的神色还未从方才的猥琐切换过来,后知后觉看向柳权身后,只是一眼,便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了。

      柳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柳权身后,脸上酝酿着一场残酷的暴风雨。让方才还不怀好意的小胖子瞬间吓得哭了出来,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害怕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方才在他身边看好戏的人更是如作鸟兽散,动作慢的来不及逃走,就差直接下跪求饶。在此刻它们真切地察觉到了,为它们保驾护航的权势不过是一群幻影,当有人不管不顾撕破这层幻影的时候,它们便只剩下羸弱贫瘠的自身,在柳廉这拥有真正暴力的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你们这群该死的小混蛋,你们再欺负我弟弟,我就把你们都杀了!”柳廉恶狠狠道,“别以为我不敢做到,我有一千万种方法会让你们的尸体被放到发烂!”

      这些话它们惯常也爱鹦鹉学舌着对不如自己的人说,等到自己被威胁了,才能明白其中真正可怕之处。

      而柳权作为主角,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柳廉,低头默了默,伸手捏住了她的衣角。

      “你去见校长吧。”他说,“不要耽误你的事了。”

      ——

      “我想去做偶像练习生。”

      在饭桌上,柳权忽然说。

      这话震惊了一种在旁待命的佣人,柳廉闻言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向他,而坐在主位的柳家家主脸上更是笼罩了一层阴云。

      “我在路上遇到了星探,他说我很适合做偶像,还给我看了它们公司的宣传单。”柳权像是没看到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般,自顾自接着说,“虽然小,但比这里好。”

      “咔嚓——”

      精美的骨瓷杯被狠狠摔碎,男人冷冷地看向他,道:“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违抗我的。”

      “哦。”柳权说,“那你就别养了。”

      这场暴风雨的后果相当严重,几乎要让整个餐室的家具报废了,后面还是几个佣人叫来了柳家的其他长辈,柳权才保下一条命来。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那是男人暴力留下来的证明。

      男人下手很重,是真的想杀了他,他回想起当时的感受,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迷茫。

      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他这么想着。

      咔哒一声轻响,有人进来了,那脚步熟悉得柳权闭着眼都能猜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柳廉淡淡道:“你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那我也要说。”柳权露出淡淡的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让他看起来难得的狼狈,“帮帮我吧。”

      “……我并不会无偿地帮你。”柳廉说,“你有什么能和我做交易的筹码?”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柳权轻声道,“只要是我能有的,你尽管拿走吧。”

      他落下这句话后,柳廉长久地沉默了,就在柳权觉得她不会回应的时候,她开口道:“我救不了你。”

      “所以交易失败了?”柳权说。

      “不。”柳廉与他对视,“交易成功,我会让你离开这里。”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柳权轻轻说了一句:“当时,你在想什么?”

      “什么?”她回头。

      “……没什么。”柳权笑了,“谢谢你。”

      脱离这个家的过程并不算美妙,但最终还是艰难地获得了胜利。柳权在准备离开家的那一刻,回头看向那幢承载了自己许多年记忆的本宅,它像一座牢笼,而柳权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车辆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恍惚间,柳权仿佛在本宅某扇窗户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就好像它曾经目睹着许多人离开,唯独将自己留在了这里。

      ……

      甜橙整个公司不大,员工也没几个,给他做练习生评估的职员还兼任人事管理,见到他那张与某人极其相似的脸,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还没到那个年纪,故而公司的合同是柳廉替他签的。柳权也不知道柳廉签合同的时候说了什么,能把人吓成这样子,但多亏了柳廉的福,他并没有因为年纪小就被人看轻。

      “练习生的住宿就安排在xx公寓楼那边,你住在x栋xxx号。”负责人说。

      “我一个人住?”柳权问道。

      “对,你一个人。”

      “我们公司负担得起这样的住宿吗?”柳权皱眉,“我看你们上个月的财报很不乐观,不会把钱都浪费在这上面了吧。”

      像是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负责人一阵后怕,最后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你只管住就行了!一个练习生管这么多干啥!”

      “我可是堵上了一切来这里做练习生的。”柳权说,“我刚来你们就倒闭的话会让我很难办。”

      “小小年纪从哪学来一口一个倒闭的。”负责人气得瞪眼,最后还是好说歹说,让柳权半信半疑地留下来了。搬进小区的时候,他听到公寓楼里传来了一阵动听的钢琴声。自从母亲离开家后,他便再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好琴声了,没由来有些怀念。

      “小朋友,你学过音乐?”

      邻居见到有人搬进来,很热情地过来帮忙,一边还念叨着:“你别看我们这里地方小,但楼底下是有个公共练琴室的,你要是学过钢琴,有空可以去玩玩!”

      “现在弹琴的人是谁?”柳权礼貌地问道。耳边的琴声无论是技法还是感情都相当完美,像是一位老练的钢琴演奏家弹奏出来的,只是略逊一筹的力道暴露了弹琴人的年纪,让柳权对这位神秘的演奏者有些好奇。

      “楼上住了位音乐老教授,这是她外孙弹的。”邻居乐呵呵道,“怎么样,弹得很好吧?我们从这孩子小的时候就听他弹钢琴了,你住在这里有福啰,每天都有免费的演奏会听!啊,说起来,这孩子还和你年纪差不多呢!”

      “我能见见他吗?”柳权说。

      “这恐怕不行。”邻居说,“那孩子从小就有点孤僻,挺怕生的,他在弹琴的时候我们都自觉不去练琴室,就是怕他被吓到了,再也不弹了,这样我们也没好音乐听了,多亏啊!”

      “听起来好像一只猫。”柳权说着,被自己脑海里想象出来的、猫一般的孩子逗得露出一个笑容。

      现在虽然只能听着他的琴声,但只要他们生活在同一栋建筑里,总有一天,他们便能相遇吧?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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