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级台阶》咸鱼少女May

2、第二条咸鱼

　　开学第一天的前两节课，几乎都在领发书本、校服还有大扫除中度过。上午的后两节课是物理，这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铺在身上，伴着老师如催眠曲般的讲课声，让程依昏昏欲睡。

　　随着一声铃响，李威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拿着手里的保温杯走出了教室。他一出教室门口，三三俩俩的学生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出。

　　黄灿灿推了推一听到铃响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的程依，“诶美女，吃饭了……”。

　　“嗯？”程依费力地抬起头，两手拍拍脸颊，被黄灿灿拽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

　　“冲冲冲──”

　　一中的食堂离教学楼不远，但往食堂走有一个长坡，要经过教学楼、实验楼、宿舍区才能到。食堂是一共三层，是一座L行的建筑，侧面单独开辟了教师食堂。

　　等程依和黄灿灿走到食堂时，透过一楼的窗户看到打饭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两人确定了眼神，直奔三楼。

　　食堂三楼被一中学子称为“一中十三路”，这层有很多的地方特色美食。从头逛到尾倒真有一种在十三路逛小吃街的感觉。这层有很多吃的是可以带走吃的，所以坐着吃饭的人一般比楼下少，基本上排队买完吃的就能找到座位。

　　“吃啥啊？”黄灿灿有些纠结，程依脑子还有些没清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口答道：“米粉吧。”

　　黄灿灿点点头，拉着穿过人群她往米粉店走，“借过借过……谢谢谢谢。”

　　程依半眯着眼被拽着往前走，直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她彻底闭上眼将头埋在她卫衣帽子里。

　　这无处安放的困意，来势汹汹啊……

　　黄灿灿拉着程依的手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前面还剩两个人时她伸手摸了摸兜，顿了顿，又不服输的摸向裤兜。

　　？！没有？

　　她侧过头问后面埋头在自己帽子里睡着的程依“依依，我忘带饭卡了，你带了吗？”

　　程依“嗯”了一声，头都没抬，手在兜里翻找着。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黄灿灿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力道一轻，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她转过身就看到程依一脸苦笑的朝她眨眨眼，双手将裤兜翻出来──空空如也。

　　一中食堂只能刷饭卡，不收现金，何况她们两个兜比脸都干净，一分钱都没有。

　　黄灿灿前面就只剩下一个人，程依看了看叹了口气。正想拉着她回教室取时，一张饭卡突然出现在眼前，程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就看到了班车上的“春风荡漾”、哦不，她已经知道“春风荡漾”的名字了——彭昱。

　　彭昱站在小个子后面，见证着她站着睡觉的全过程，不由得想起早上撞到站牌上的场面，想着这个小不点大概早上也是这样闷在帽子里睡着了。他疑惑于程依如睡神附体般站着都能睡觉的特质，又听着两人的对话，善良如他铭记英雄情结，毫不犹豫的把兜里的饭卡递了出去。

　　“给”彭昱拇指和食指捏住饭卡一角在程依眼前晃了晃，努了努下巴：“马上到你了……”

　　程依“啊”了一声，迟疑着伸手接过饭卡：“谢谢。”道过谢后转身把白色的卡片塞进黄灿灿手里，队伍已经排到她们了，轻推着她的肩膀向前示意她快点。

　　两个人快速点了两碗酸辣米粉，程依看着刷卡器上阿姨摁出的数字，站在旁边把卡还给了彭昱，又道了遍谢，“我一会儿回教室还你20元现金行吗？”

　　彭昱脸上依旧挂着那春风荡漾的笑接过卡，冲她点点头。

　　程依点完拿着牌子拉着黄灿灿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下后余光忍不住朝那边看去，和彭昱说话时注意力都在饭卡上了，没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陈君泽。

　　陈君泽个子很高，那颗脑袋在人群中很显眼，后面的头发剃得很短，额前的碎发软软趴趴的垂着。脊背挺得不是很直，校服外套的黑白条纹在肩膀处汇拢，又顺着长长的袖子划下，偶尔随着人群的晃动能顺着衣袖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修长......

　　怎么又看手！她啧了一声赶紧收回视线就收到了来自对面亮晶晶的眼神。

　　“干嘛？”她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着几点油污，又看了眼已经涨的脸颊都有些红的人：“说吧。”

　　黄灿灿右手握住程依擦拭的手，激动地摇晃着，左手拢在嘴边控制着音量：“有生之年啊！依依！陈君泽和彭昱同框啊！他们两个人是“颜值cp”啊啊啊啊！”

　　据黄灿灿自己所言从初中起她就涉猎各种类型的小说，到如今也算是小说界的“大拿”了，而程依很喜欢看书，某种意义上两个人一拍即合。和她相处了半年，程依也很快理解了她说的cp的意思，目光又忍不住追了过去。

　　彭昱和陈君泽点了两碗米粉，站了一小会儿才有两个空位置，彭昱长腿一跨坐在木质餐椅上，接过陈君泽递过来的饭卡随手揣进兜里，兴致勃勃的开口道：“诶，你知道吗？刚刚那个女生叫程依，就咱班车上今早新来的，还和我一个班呢！”

　　陈君泽右手拇指和中指捏着圆形数字牌转着，抬了抬眼皮敷衍的嗯了一声。

　　“不是，你怎么了啊，情绪怎么一点都不高涨呢？这么无趣真不知道小仙女喜欢你......哎，错了错了。”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已经举起手中号码牌作势要砸过来，他抬手挡在脸上飞速认怂，笑嘻嘻的用手在自己嘴巴处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陈君泽没再搭理这个神经病，他心里有点烦躁，这份烦躁开始于早上坐班车时坐在旁边的乔雨桐看自己那一眼，烦躁的极点是从教室出来时她言语中想要一起吃饭的意味实在很明显。

　　陈君泽皱了皱眉头，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他不知道怎么应对所以只能逃避。但是两个人上学放学都在一起，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听彭昱刚刚的话就知道学校里他俩的关系传成什么样子了。

　　从上个学期他就开始营造早恋的假象，照理说李女士应该已经听到了这种传闻，但是….

　　陈君泽啧了一声，随手把号码牌扣在餐桌上。

　　整整一个寒假，李女士都没有问过这件事。他自以为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早恋不知道是根本没有传到李女士的耳朵里，还是又被润物细无声了。

　　彭昱看着陈君泽的皱着眉头的样子，伸手把他的号码牌拿过来帮他端来了米粉，然后把蒙着一层红色辣椒油的那份推给他。

　　陈君泽接过筷子道了谢，刚想吃就顿住了——这不是他点的肉酱米粉。

　　瞥了一眼对面一脸奸笑的某人，陈君泽无语的将两个碗换回来，筷子刚搅动了两下，彭昱就又凑过头来问：“怎么了？阿姨又给你安排课了？”

　　一说到陈君泽的妈妈，彭昱不由得抖了抖，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彭昱第一次见到陈君泽时刚过完五岁生日，作天作地的小魔王碰上了小区里口口相传的“别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愤怒，带着身边的小朋友们在幼儿园里孤立他。

　　小学二年级时，惯于挑衅的彭昱被学了几年跆拳道的陈君泽摁倒在地，大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不服气的他就带着一帮人找茬，陈君泽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然后他发现陈君泽是真的很忙，总是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一放学就背着小书包自己一个人奔波于各个补习机构。跟着跟着，善良的彭昱觉得陈君泽是真的很可怜，英雄情结一上来，他也不在乎什么“断牙之仇”，带着一群人像护法似的屁颠屁颠跟在陈君泽后面保护他。

　　这一跟就跟了快十年，所以对陈君泽，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保护欲，而对这个好朋友的妈妈，他一向是害怕多于敬重。想一想如果自己妈妈事无巨细的安排自己，他就觉得空气都凉飕飕的。

　　陈君泽夹着面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课总是上不完的，客厅里有一面墙，上面李女士是给自己安排的课程表，满满当当的，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从习惯到麻木。

　　李女士，李丽，就是陈君泽的妈妈，小学时，李女士还在外企当高管，爸爸辞职和人合开公司，两个人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管他就干脆给他安排一个接一个的课程，他经常早上刚起床就看到很多生活费摆在书桌上，一开门，家里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彭昱那时候总带着一帮人跟着自己，其实他挺开心的，虽然刚开始他们总在后面冷嘲热讽，疯狂找茬。

　　有一天他因为老师拖堂错过了末班车，彭昱就和他的那帮朋友坐在对面的肯德基，吃着闹着，看他出来就收拾收拾跟在他后面，再也没有冷嘲热讽。他把手里本来打算打车的钱默默揣回兜里，就这样带着一群人在路灯下走着。

　　因为他们，那些走了很多遍的路和怎么都上不完的课程好像都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后来有一个周末，他上完四个小时的奥数课，一推开门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不远处的树荫下，彭昱坐在足球上，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笑骂着从屁股底下兜出球扔过去，被砸的人一下子接住了球他气的又上去补了两脚。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的笑声盖过了盛夏的蝉鸣和空调外机嗡嗡的声响，他听到了孤独的声音。

　　他很羡慕，所以他第一次朝他们走过去，很幸运，他在十岁那年有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