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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又过了几天,天气也渐渐回暖,府里的下人们都换上春装,院子里的绿植也都蹿出了新芽,远远瞧过去,翠绿的一小片,看上去加深了些许春意。顾家的宅子是前朝重臣的祖宅,园林精致精美,布局也十分讲究,所以即便是才刚刚初春,便已经可以依稀看出些绿意盎然的景象来了。

      这几日,下人们都穿的亮丽,有的头上别了绒花,说是主母吩咐的,这几日有贵客上门,定要打扮的鲜亮些。

      阿绫听这话,将箱底压了很久的花裙子都鼓捣出来穿上了,可惜时候太久,裙子上都是褶子,她见穿着不好看,又换回平日那般装束。好巧不巧,顾徽宁正从偏堂路过,见一个寒酸的丫头片子一蹦一跳的在府里随意走动,又好一番分说。

      倒也不是这顾徽宁多讨厌阿绫,实在是她太没规矩,顾徽止又是心尖上的肉,叫一个粗手粗脚的丫鬟伺候,她又如何能安心?阿绫哭闹了几回,她大女兄又来找她拐着弯的说了几回,顾徽止只好说再看看再看看,还是把阿绫放在身边搁着。

      “都是些新贵的家眷,一来就去了正堂,张夫人在里面接着。”阿绫气喘吁吁,她躲开顾徽宁身边的人,废了好一番功夫。

      应该是给顾徽彦说亲的。可阿绫转头又说了,来的都是武将,家里主君官职又不太高,门不当户不对的,顾礼之怎么请了这些人来家里,好生奇怪。

      “今个来的是谁家?”

      “是沈校尉家的女君,我倒是看了一眼,可也没机会细看,大姑娘身边的人跟的太紧。”

      “沈校尉……”顾徽止喃喃道:“是从战场上回来的那个沈校尉?”

      “就是他,刚升了官,听说顾家要娶新妇,连忙过来了。”

      沈家大姑娘跟着她家主母一块儿来的,就在正堂议事,顾徽止在房里待了这么久,都没听到有人出府的动静,便猜到了顾礼之对沈家是十分满意。

      不过这顾礼之满意没什么用,还得她家大女兄满意。估摸着已经到了晌午,阿绫又亲眼看见她大女兄房里的丫鬟小荟招呼着传菜,又猜到了顾徽宁对沈家也十分满意。

      不过顾徽宁满意也没什么用,还得她阿兄亲口同意才行。好巧不巧,阿绫偏偏又看到了顾徽彦满面红光的从正堂里出来,走路都走不稳了,看样子好像又回房换了身亮堂衣裳,乍一眼看上去,竟真像个温雅随和的公子哥。

      沈家是好,沈家是万事都好,便只有一点——顾礼之是文官,要招个武官家的姑娘做新妇,倒显得刻意了起来。

      沈家主母一直留到下午,用了饭才走的。

      顾徽止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听见下人们议论纷纷,都是对沈姑娘的夸赞至之词,心里旋即清楚了这桩婚事应该是定了七七八八。她有意去问问,可是下午顾徽宁一直在筹备礼单,没时间见她,一拖就拖到了晚上。

      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下人们都已经噤声,走路也悄悄的,正堂的灯倒是还亮着,估摸着是顾礼之正与张氏聊着顾徽彦的婚事。顾徽止探头看了一眼,见顾礼之正方正的坐在中间,表情不甚明朗。

      晚上风还是有些凉,她原本以为是在府里行走,要不了多久也到了,可是顾徽宁的院子实在有些远,竟走了好一会儿功夫,她没披外袍,到了顾徽宁的屋子时,鼻尖冻的有些微微发红。

      “怎么不多穿点。”顾徽宁见状连忙将她迎进屋子里,又着人备了暖炉子:“下次我去你的院子,可不能再让你折腾了。”

      顾徽止手里握着暖炉子,鼻尖的红色也一点一点的褪去。

      “对了,嬷嬷快要来了,就定在五月。”顾徽宁道:“从前伺候过宫妃的,年纪也大了,来了需得敬重着。”

      顾徽止点点头:“我都明白。”

      顾徽宁闻言一声长长的叹息,道:“我知道,你是最听话懂事的。”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道:“阿止,你知道吗?刚听说你要回来了,我是即欣喜又担忧。欣喜你我姊妹两个分开十余年终于再见了,你也不用继续受苦,也担忧你适应不了盛京城的生活。”她话说着说着,竟然是要掉下眼泪来:

      “我都想好了,不管你是多泼辣多无理取闹的性子,我什么事情也全都依你,可万万没想到……”

      顾徽宁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缓缓下落:“我没想到你啊,竟然一丝丝埋怨都没有。”

      埋怨……

      顾徽止想的认真。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怨恨的。程祁说她,明明小小的年纪,却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后来渐渐的,她也就不再想这些了,稽查司里每个人对她都很好,她没有亲人,却胜似有亲人。

      “大女兄,你不必自责,这事说到底,也同你没什么关系。”

      顾徽宁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她来承担,可她心里难受的很,总是愧疚多于心疼:“我没经历过那些,也劝解不了你,只盼着你日后能够活得平安和顺。”

      说起来,自打顾徽止回到顾家,顾徽宁已经在她面前哭过好几回了。她是个多思多想的性格,又是家中长女,所以自小肩上的担子就比别人重些。

      “瞧我这矫情的样子,”顾徽宁在脸上抹了抹,问道:“还没问你是做什么来的。”

      “我听说阿兄要定亲了,就想来问问。”

      “是要定亲了,纳采就在两天后。”

      “纳采……?”顾徽止瞠目结舌:“未免也太快了些。”

      顾徽宁舒心的叹了口气,开口道:“是快了点,可是这沈家姑娘实在是好的不得了,阿彦满意,父亲也满意,索性便先将事情定了,未免以后再生变故。”

      “还有便是……”顾徽宁抬眼看向她,眸中波光潋滟,似有不舍之意:“定亲宴已经定了,家里两个孩子结婚,我又怕互相耽误了,索性就将日子提到了下月初,如果是没什么变故,再过两个月个月我便也不在顾家住了,可……”

      “大女兄且宽心,”顾徽止看出了她眼中的犹疑,柔声劝道:“又不是不回来,若是阿止想你,那赵家还能把我拦在门外不成?”

      “是是是,你随时都能来看我,可是我才同你相处了月余,一说要走,这心像是扔到了冰窟里。我便想着,趁着你在我眼前,多见你两面也是好的。”

      她这一番话,搅得顾徽止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她们姊妹分开十余年,却未有一丝丝生疏,顾徽宁待她亲和,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她也打心眼里敬重、信任这个大女兄。

      “我在顾家万事都好,阿兄要娶新妇,家里转头就热闹起来了。”

      顾徽宁听她这样说,心里才是好受了一点。她拉过顾徽止的手,道:

      “沈家女君是个不可多得的新妇,想来过门后,绝不会苛责于你。虽说长相普通了些,可是行走做派,言谈举止哪一样都挑不出毛病。张夫人便只是在堂上坐着,话还没说半句,沈姑娘便问她是不是无法安寝。”顾徽宁脸上止不住的欣赏之色,继续道:“一问才知,是张夫人眼底下有淤青,也不怎么明显,她却一眼便看出来了,还说要送自己调的安眠香,保管睡得香甜。”

      “反正是啊,我看她哪哪都好,不如赶紧将这桩亲事定了,也在我离府之前有个着落。”

      “……可是父亲说要抓紧定亲的?”顾徽止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便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倒是神了,你怎么知道是父亲定的?我也有些奇怪,以往他是从不会操心儿女婚事的,那日竟然将我们叫到一起谈论这件事,罕见的很。”

      顾徽止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一般,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我瞎说的,父亲想来心里也是关心我们,只是不愿意说。”

      利用儿女婚事做筹码,也算是另一种关心了。顾徽止心里冷笑道。

      “阿漪有张夫人,你的婚事我却还愁着,盛京城里倒是有年纪合适的公子哥,可是总得你觉得好了才算好。顾徽宁满眼慈爱的看向她,道:“阿止,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徽止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待意识过来后,不禁十分恍惚,毕竟是她从没想过的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该想想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母亲走的早,你的亲事全由我做主,你若是有喜欢的,大女兄必会为你争取。”

      “好。”顾徽止应和道。

      通过窗子,夜色已经浓的可以藏人了。眼看着越入夜越凉,顾徽宁忧心她回去再冻着,于是吩咐小荟叫她从自己的外袍里选件合适的给她披上,又叮嘱她回去一定一定要喝上一碗姜汤。

      走出顾徽宁的院子,就在正对院子的那条石子小路上,她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一看,是穿着一身缁色长袍的顾徽彦。他看见顾徽止也在的时候怔了一下,旋即笑道:“阿止怎么也在?”

      “大女兄同我说了去沈家纳采的事。”

      顾徽彦恍然大悟,倒是一点也不避讳是自己的婚事,爽朗笑道:“麻烦阿止与大女兄了。”

      顾徽止没接话,反问道:“这么晚了,阿兄来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礼单已经拟好,还得让大女兄过目一遍,我睡不着,索性便过来了。”

      “是这样,”顾徽止点点头:“外头冷,阿止先回去了。”

      不知为什么,顾徽彦总觉得有些奇怪,以往他幼妹虽说也不是多活泼的性子,但说起话来也是伶俐的很,同他也很亲昵,怎么今天说话这么生疏?看样子也像有心事一般,话也说不上两句,就急急的要回去。

      他将这想法同顾徽宁说了,又被骂了一通:“外头那么冷,你扯着阿止聊的没完没了,还在这里东想西想的。”

      回了房内,阿绫将房门紧紧关上,唤人添了炭火,想去卧榻上将春被换下来,却被顾徽止一把拦住:

      “阿绫,我不冷,别麻烦了。”

      阿绫白皙的小脸呆了一下,疑惑道:“方才女君不是……”她说着,又一下子恍若清醒了一般,道:“可是女君不喜欢沈家姑娘?我今日也去凑了个热闹,那沈家姑娘确实是温和端庄,女君不必操心了……”

      “我不是操心这个。”

      阿绫听到她这样说,十分诧异:“那女君为何……”

      “我且问你,沈家家主是什么身份?”

      阿绫想了片刻,回道:“校尉,朝中新晋的武将啊,怎么了?”

      “我再问你,顾礼之是什么身份?他又和谁交往甚密?最近盛京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连好几个问题,阿绫已经僵在了原地。良久,她才像是从恍惚中醒过来,道:“是……是与东宫有关!”

      阿绫细细的想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十分心惊。崔家刚刚倒台,太子在军中没了保障,这是要通过顾徽彦的婚事招揽党羽啊!

      “武将那么多,为何非要选崔家?”阿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崔家人刚刚回盛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对朝中的局势也不太明朗,若是换到别的武将,顾忌太子,根本不会与顾家有所牵扯。况且那沈校尉一辈子谨小慎微,比起其他老谋深算的更好掌控。”

      太子一手遮天,党羽众多,偏偏朝堂重文轻武,武将又不可或缺,才把主意打到了顾徽彦的身上。

      “与东宫扯上关系,就不只是一桩婚事这么简单了。

      阿绫也是明白了顾徽止的意思:“即便是与太子有关系,可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顾家早就同东宫割舍不开了,也不过是牵扯进一个沈家。”

      有些事情阿绫不懂,她却洞若观火。

      她与顾徽彦虽说相处不多,可也深知他的性子。她阿兄行事鲁莽,却重情重义,宁愿亏待自己也绝不会亏欠他人,他如果不知道这件事情,等日后成了婚,见沈家被迫卷进党争之中,必会埋怨自己连累了沈家,到时再想要回头就来不及了。

      “亲已经说定了,即便是二公子同意退亲,沈家那边怎么解释?说是顾家反悔了?那日后二公子再要议亲可就不容易了。”

      这倒确是个难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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