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海向晚》告别岚山

28、chapter 28 你我各奔东西

　　“学会一些事并不完美，你说最珍贵的是纯粹，我怕来不及对你道别，在这个最炽热的夏天，终于我们都要毕业，却说不出口一句再见。”——《毕业物语》
　　进入高三，他们都变得精神紧绷，每天一睁眼就是学，闭上眼还是学。顾岁春一下子瘦了好多好多，脑子里除了历史讲义和知识点什么都记不住，那些文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烙印被打进她心里。
　　她偶尔还是会想起胡致晚。
　　想起某个瞬间，他站在阳光下的样子，她总会心脏漏跳一拍。哪怕已经三年未见，他总是她的软肋，她的弱项，她永远不敢直面的喜欢。
　　很早之前，学校里有个传言，江缘蕊的学长曾有过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是为了那个人才一直努力学习，因为他们曾经约定好一起考北城大学。
　　这些闲言碎语在某个同届高三的学生从表白墙找到当年那位学长高一时发的一条“我们北城再见”时多到了一个顶峰，他们都在感叹过期糖多么甜又多么虐，没人想去了解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随波逐流。遗憾吗？是遗憾学长和那个不知名姓的学姐，还是遗憾曾经，遗憾当下都无法如愿的自己？
　　江缘蕊最近有点魂不守舍，这对于高三学生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可是她就是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喜欢的学长有白月光，还是被学习的压力压的太久，某个冬夜，她趴在课桌上失声痛哭。
　　那天顾岁春陪她到很晚，送她回学生宿舍，在楼下，帮她刷了电话卡。她头一次忍不住，给学长打了个电话。
　　“她只是帮助过我的一个同学，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当时她说想去北城，我也想去北城，本来说好互相学习监督，但她转学走了。”电话另一头的男声温柔，轻轻安抚着情绪低落的少女，“你好好备战考试，等考完了，我带你在北城玩。”
　　“我现在，真的好想看一场烟花，热闹一下。”江缘蕊一边擦眼泪，一边回话，“你休息吧，注意身体，我挂了，我该睡觉了。”
　　“好好休息。”
　　顾岁春替她擦擦眼泪，看着她上了楼。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但顾岁春自从初三那年往后，居然很少发烧，即使是冷到不行的天，她也能顶着不发烧，学到凌晨，她也不会有太大的过激反应。
　　回家的路上，顾岁春路过一个又一个路灯，她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下雪了。
　　雪花一点点飘落下来。
　　她突然记起来了，明天似乎是一中的活动日，他们可以休息一天。上次偶然碰到了祝陈言，他和她提了一嘴。
　　真好啊，还能休息。
　　顾岁春回到家，发了个动态。
　　“下雪了，好累啊。”
　　她洗漱过后就打算睡觉了，可手机不适时的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依旧是那行号码。
　　和高一时打过来的一样，顾岁春耐心的接了起来，她没有出声，只是细细听着。那边有簌簌风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室外，号码来看，应该是个校园公共电话。
　　跟高级中学的电话格式相同，但数字有不同差别，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学校，但可以确定是校园的公共电话。
　　顾岁春本想保持沉默，可僵持了两分钟，她缓缓开口:“下雪了，很漂亮，高三压力很大，祝你明天顺利，早点休息，晚安。”
　　她心里有了猜测，但却一直不敢真的往那上面猜。她给过祝陈言自己的电话，其余知道她电话的同学也不多，那么电话另一头的人一定是自己的昔日同窗。
　　或许是压力大，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事，想起来给她打个电话。既然有缘成为同窗，就说这么一两句话，应该也不要紧。
　　第二天，江缘蕊的状态看着好了一点，八点多下了晚自习后，大多数人都走了，她却还在温习知识点。窗外飘着细雪，看着要一点点下大，顾岁春给她倒了点热水，打算陪她留堂。
　　“等等，”顾岁春偏头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了正在升空的烟花，“缘蕊！快转头，看外面！”
　　“什么...不就是下雪了吗...”江缘蕊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烟花在空中绽放开的声音便先一步席卷了脑海，“烟花！是烟花！”
　　“你昨天许的愿实现了！这是你想了好久好久的烟花啊！”顾岁春兴奋的牵着江缘蕊的手，此时教室里零零散散只剩十几个学生，全都被烟花吸引，“真的好漂亮，好热闹啊，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呢？
　　“一朵春天的花，跨越漫长的冬季，绽放在眼前。”江缘蕊兴奋的闭上眼，双手合十许愿，“烟花保佑！我一定要上北城律法大学！”
　　“那...烟花保佑，我一定能考上南城大学。”顾岁春也跟着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许愿，“烟花保佑...让我，能再见他一次吧。”
　　顾岁春离校时，烟花已经停止了，雪下的大了一些，九点的下课铃响了。她走出校门，门外的人们受了烟花的带动，周围都变得热闹起来。
　　人海之中，她莫名有种预感，似乎有一根绳牵引着她向前。
　　她猛地回头，在人群中慌乱的寻找着，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一个她自以为十分熟悉的背影上。
　　她不敢再上前确认，只敢在原地，望而却步。她沉默 ，呆呆的站了不知多久，久到那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人群中，久到她明白自己该回家了。
　　明明心里有推测，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印证自己的推测。
　　顾岁春，你这个胆小鬼。
　　你根本，没变得更加勇敢。
　　甚至你都不敢在心里暗暗说一句。
　　“胡致晚，下雪了。”
　　那场烟花过后，江缘蕊变得更有干劲了。顾岁春受她鼓舞，也跟着学的更起劲。她没日没夜的学，终于在二模时超了去年南城大学录取分数线七八分。她心里大概有了数，知道自己还是数学薄弱，这时候也顾不上害羞了，一天几次往数学老师办公室跑。
　　顾岁春的成绩慢慢趋于稳定，大概在高了南城大学文科考古专业录取分数线十几分的时候，雷打不动的提不上去了。她一点也不气馁，她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应该是保持好分数。
　　最后的那一个月里，她反而越来越游刃有余，心态也慢慢平和下来。虽然每天还是保持着刷题熬夜，但却远远没有那么慌了。
　　考前最后一次拿到手机，一向不喜欢记录生活的她打开摄像头，绕着学校跑了一圈，把食堂的菜品介绍了一遍，包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把自己的三年讲成了十几分钟的视频，又找到了那些个高中初中同学群，跟着大家的话题，发了一句高考加油。
　　她小心翼翼编辑了一段话，发给了胡致晚。
　　“祝胡致晚同学高考发挥超常，金榜题名，考上心仪院校。”
　　胡致晚没回话，他一直没在群里发言，顾岁春估计他还没拿到手机。第二天凌晨，她正背着时政，胡致晚的信息才堪堪回上来。
　　“祝顾岁春同学高考顺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同样的客套。
　　顾岁春把手机关机，一心扑倒书里。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时，走出考场，顾岁春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更清晰。呼吸也顺畅了，感觉也好了起来。苏禾和顾哲就等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爱喝的奶茶。
　　顾岁春飞奔而去，一头扎进父母怀里，莫岁安和表妹莫岁羽也都在门口等着她。一家人心照不宣的没提考题的事，她也没跟着对过答案，没估分，她想着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她吃完饭回到家，坐在床上，在对话框上打字，零零散散打了几个删了几个——她想约胡致晚出来见一次面。哪怕说几句话，她想把这些年的不容易和对他的思念都告诉他。
　　可顾及那些有的没的，她暂时没发出去消息，她还想等等看。
　　六月剩余的日子过得万分煎熬，顾岁春在家里腻着，有人约就出去玩，没人约就看点野史，每天都在打发日子。成绩正式下来前，她根本没心思玩。
　　六月二十四号晚上，能查成绩的时候，顾岁春也是不急不慢的。江缘蕊急得不行，给她打语音急得要冒火，顾岁春还是稳得不行，正打算掀开被子睡觉。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啊啊啊！”江缘蕊登不上去，火急火燎。
　　“你真的要一直哀嚎吗？”顾岁春有些无奈，“我要睡觉了，成绩不行可以明天查，我是真的不慌了。”
　　“哎，你一考完试这个人就瘫痪了一样，喊你出门你也没精打采的，睡吧睡吧。”江缘蕊又念叨了几句，挂了电话。
　　第二天凌晨三点，顾岁春被苏禾晃了起来，苏禾兴奋的把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岁春，看！你考了653，去年南城大学考古系录取分数线是641...”
　　“啊？”顾岁春有点发蒙，“那，离北城大学的考古系呢...？”
　　“北城啊，那可能有点悬...”顾哲揉了揉顾岁春的头，“北城去年就是662分录取，今年不知道会不会低一点。”
　　“没事，低不低的，我现阶段要先去南城大学，考研考虑去北城吧。”顾岁春抿抿嘴，“这几年南城大学考古系有名额，可以去研学，离家也近，更有利于往深了研究。”
　　“没错，而且南城大学考古系去年评比等第是最好的。”
　　顾岁春听完了成绩，倒头就睡。一觉睡到自然醒，早上七点，宋逸颜的消息已经轰炸了二十几条了。
　　“刚醒，考了653。”顾岁春揉揉眼睛。
　　电话另一头宋逸颜的吼叫声把顾岁春吵的恨不得一头扎进被子里再睡。
　　“我660。”宋逸颜老老实实交个底，“我打算报南城航天大学。”
　　“......”顾岁春沉默了一会，“你今天晚上有空没？”
　　“干嘛？请我吃饭啊？”宋逸颜半开玩笑的问道。
　　“嗯，请你吃个饭，就约在学校门口那家小饭馆吧。”顾岁春一口应下，“下午五点半，学校门口不见不散。”
　　她和江缘蕊也互通了分数，巧的是正好一模一样。她的分是够去年北城律大的，现在就等着二十八号报志愿看看能不能考上了。
　　顾岁春稍微收拾了一下，五点半准时和宋逸颜在校门口见面，两人点了两道小菜，边吃边聊。大多都是闲话，聊到最后不尽兴，又从狗洞爬回了学校，在操场上坐着聊天。
　　“哎，你到底为什么要报南城的学校？”顾岁春的依旧十分不解，“你和谁约定好了吗？”
　　“约定？算不上，我只是为了能离她更近一点。”宋逸颜刚才喝了点酒，这会脸都红了，“可惜，她拼命学了这三年，数学都干一百三十多分去了，都只是为了靠近另一个人。”
　　“......”顾岁春沉默良久，开口问道，“我知道这么问很突兀，宋逸颜，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吗？”
　　“是你啊...是你啊顾岁春。”宋逸颜笑着说的，笑着笑着就开始哭了，“可是你根本没想过回头看我一眼，你一直都在想那个人，他到底有多好啊？他有多优秀？都三年了你还是释怀不了她...到底为什么是H啊...”
　　“宋逸颜，对不起，是我一直那么迟钝，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是喜欢我的。”顾岁春认真的道了歉，“我以为你就是觉得我比较好玩，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没有及时发觉你的心情变化是我不对。”
　　宋逸颜躺在操场上，一只手盖住了眼睛。顾岁春知道这时候说这些很难，可她还是开口了:“我一直把你当成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你是高中以来我认识的第一个男孩，这三年里因为有你和缘蕊，我过得很开心，也学会了很多很多事情，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信和乐观，谢谢你一直帮我讲错题。”
　　“你谢我这些有什么用啊...”宋逸颜的声音有些颤抖，“意思不还是，婉拒我了吗，我懂。”
　　“不，我是想告诉你。”顾岁春清清嗓子，“我不会为了靠近他，放弃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我选择报考南城大学，是对自己负责，对未来负责。”
　　“宋逸颜，人生很长，有时候不走另一条路就永远不会知道别处的风景。”顾岁春拍了拍宋逸颜的肩，“选择未来，要面包。”
　　“......”宋逸颜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好，人生很长，不乏故事。”
　　顾岁春缓缓起身，向前走去。
　　那一刻，在宋逸颜眼里，她站在所有星空之前，她比星空还耀眼。
　　“顾岁春，我们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有句话我一定要说。”
　　“珍惜眼前人，眼前人不是我也可以。”
　　这三年，你只等他下课。可你从没回头看过，也有人在默默等你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