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燕公子》黄桃花

9、第三章 手有余香（一）

　　漫漫长夜无所适，迷茫中有人推了推肩膀，吃吃轻笑。
　　率先清醒的是头脑，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一睁眼就是鱼肚白色天空镶了淡蓝紫色边儿，半弯晓月，几点残星，晨雾渐弱，曦光淡薄，这夜总算过去。
　　却是好长的噩梦一夜！

　　仰躺在硬梆梆冷森森的石坪上，黄小桃眼神呆滞，若有所思，老半天才开口：“果然还是有张床比较好啊！”
　　再躺下去既成的事实也不会改变，跑掉的尹楼主更不会回来，坐起四顾，居然连那些背上来绝对很费力气的酒坛子也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小桃只觉肩臂腰背无一不疼，晨风清寒拂人面目，荒山野岭更无鸡唱，更显凄凉。

　　幸好尹楼主良心黑得有限，揉烂的锦衣草草清理过，裹在身上勉强可看。

　　翡翠崖隽秀缥缈，清晨俯瞰十二楼更是风景宜人，黄小桃却无心观赏，挪着步子战兢兢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旧伤未去新伤又添，这时候失足坠崖怕是要成一生憾事了。小桃稍微动作大些某处便痛得要命，心中翻来覆去，将沈血燕和尹紫苏诅咒了数百遍。

　　半个时辰后，黄大公子终于双足踏上实地，想想无处可去，一步三摇返回血燕楼。

　　熟悉的地方聚着几个不熟悉的人，沈血燕淡淡立在一边，望着他们把昨天还躺过的那张大床抬开。
　　也许该称之为大床的残骸，黄小桃瞪大眼睛，看着价值一百一十两纹银的碎片被拾掇拾掇拉走，心在抽痛。
　　依稀记得昨天虽毁了不少东西，床还是完整的吧？

　　“喂，这个……”
　　刚开口就对上了沈楼主森寒如玄冰的黑眼睛，黄小桃心中一虚，仍不肯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床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

　　“记得什么？”

　　沈血燕走近身来，眉目漠然，红衣清冷，衣上褶皱如水流泻，丝毫不显其乱，宛然天外飞仙。黄小桃忆起昨日这仙人做的好事，暗暗在肚内警醒自己：“君子能屈能伸，忍不过就躲……”

　　却听沈血燕道：“你昨晚出楼去了。”

　　黄小桃肚内警钟当当当敲得直响，面上若无其事道：“我功力发散起来，燥热得很，只好出去转转。”

　　沈血燕眉毛微皱，似乎想说什么，忽然道：“结发长生功昨晚已修到了第六层。”
　　这句莫名其妙横插进来，似乎是对着其他人说话。黄小桃背着手左右一顾，周围人都在埋头干活，沈老九莫非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当下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念一声：“恭喜沈楼主神功精进，更上层楼。”

　　“我静坐后真气喷薄而出，顺手一掌，床便塌了。”

　　黄小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沉痛大叫：“银子啊～～～～～”

　　沈血燕不理他，“嗯，练了这么一遭真气通彻，原来与男子双修效果会更好。”

　　黄小桃马上住口。他本性好挑战，几个时辰内连吃两个大亏，被折腾疲了，如今明知这姓沈的是故意如此说令他闭嘴，已不愿轻捻虎须。

　　清理工作已经到了尾声，诸人向着沈血燕施了一礼，领头那人道：“九楼主，属下今晚即将这里复原。”
　　沈血燕微微点头，那些装束类似侍卫的人又行个礼齐齐退下，像是对发生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沈血燕眼帘微垂，道：“今晚这里又是老样子，你可满意了？”

　　房中又只剩两人，小桃不动声色退后数步：“凡事但有小燕经手，我怎会不满？”

　　沈血燕还是冷冷的，神色再不见昨日轻薄之态，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白玉京中规矩，未外出未闭关的楼主辰时要觐见京主，略报所司事宜。现在时辰快到，我先去了。”

　　“呃……昨晚……”

　　“事有轻重缓急，练功一事，改日再说。”

　　沈血燕开了门户，转头道：“血燕楼侍儿蝶影在此，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她。”
　　平平扫了他一眼，眼光似揶揄似讽刺似笑非笑，红影动处，飘然而去。

　　黄小桃呆呆地站了好久，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差点出来。手伸到腰间除下一条系得不端不正的紫带，珍珠缀在银线刺的苏绣上，华贵灿烂。
　　“这样儿了都不肯问上一问，真的是涵养太好？唔……其中定有古怪！”

　　他伸了个懒腰，召唤侍女备水洗澡，心中滋味难嚼，计划中沈血燕震怒休夫的可能性果然泡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