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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结发长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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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至乐有四:
久旱逢甘雨,
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直到很久以后,黄小桃还很难理清他走进沈血燕卧室的感觉。
夜色将暮,珠帘低垂,案上幽幽燃着一对羊脂白玉般的蜡烛,让原本平常的布置也蒙上暧昧的影子。沈血燕还穿着原来那件银红绢衣,长发绾青簪银环,厚重地垂在双肩,一手捧了盅夜宵,一手拿了书卷静读。他读了片刻,就看到那个姓黄的家伙磨磨蹭蹭走到自己面前,长身玉立,锦袍轻裘,一双桃花眼含羞带怯,说不出的水。
黄小桃眼珠微动,眉花眼笑:“小燕,你什么时候教我练功?”
沈血燕诧异地看了一眼黄小桃,白玉京中列座森严,他一般被称作“血燕公子”,也有叫沈公子,沈楼主,其他楼主与京主才能直接以血燕呼之,如今乍听“小燕”,身体微震,手中一碗血燕银耳羹险险泼了出去。
黄小桃笑吟吟恍若未见,既然上得白玉京,对将要发生的情况早有所准备,刀山火海也应对自若,何况屈身侍美人。只是刚知要与血燕双修时有些汗颜,其后从容更衣,怀揣胭脂香膏缓缓而来。
黄小桃生于江南世家,是海宁一带著名盐商的幼子。几个兄长很早成年,有的作官有的经商,与小桃倒像父子辈。黄老爷晚年得子,虽是庶出也宝爱异常,这孩子却顽劣好动,性格风流,直到十一岁后得了一场奇遇,否则终身都是跟江湖搭不上什么关系,更不用提天山白玉京了。
他少年时也爱上青楼胡闹,温香软玉碰了不知多少,却没沾过男子。这时无法可想,回忆从前听说的闲话,看到的春宫艳图,只好抓些送人用的胭脂香膏来见沈血燕。
沈血燕却不知他肚里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只微蹙了眉道:“你好像很着急。”
“还好还好。”
沈血燕放下书卷和银耳羹,道:“我们到床上去好了。”
沈血燕的床宽大宣软,黄小桃一上去就叹了口气。
“这床造得太舒服了,让人只想睡觉,不想练功。”
沈血燕道:“你说的不错,我亦同感。不如我们去京后翡翠崖的石坪上去,那崖上盛产千年寒玉,极利修行,我京中人士闭关清修的洞穴,有许多都在崖上。”
“不必那么麻烦,这里就很好。”
“那你为何叹气?”
黄小桃道:“我只是在想,这张床紫檀隔板,透雕床柱,螺钿镶花,锦帏绣帐,起码要花上一百两银子。”
沈血燕的眼睛忽然亮了几分,道:“银价一百一十两整。”
黄小桃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百一十两银子,可以在苏州得月楼开十桌最好的燕窝鲍翅席,可以买八两浸了唐家独门暗器的毒蒺藜,还可以修两三座桥,铺几里官道,或者拿来悬赏星云教教主曲天澜这样的人物。”
沈血燕越发觉得这个姓黄的和从前接触过的人相比,大为奇异。这人说话就好比驾孙悟空的斤斗云,天南海北,不知在胡扯些什么。
“你…………”
黄小桃举袖一挥,案上两支蜡烛嗤地灭了,只剩下壁上嵌的夜明珠和珍珠贝母,发出柔和的淡淡白光。
“我累了,睡觉。”
沈血燕冷冷地看他打了个哈欠,到床深处整理枕头,笑迷迷展开绣了蝙蝠流云的藕荷色缎被。
他突然伸手按住黄小桃,把他紧紧压在被子上,恶狠狠说:“给·我·练·功!”
黄小桃向上一望,只见沈血燕点漆般的黑眸无比认真,忍不住又想叹气。
“我改主意了。”
“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样,不但对你很不公平,对我也很不公平。”
“啊?”
黄小桃从自己身上拉起九楼主,解释给他听:“我们今天才初次见面,而且两人皆为男子,也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洞房花烛,又不是一个中了剧毒非得另一个来救,更不是一个给另一个下了药非要去当解药,却面临肌肤之亲,你不觉得很说不过去吗?”
沈血燕清澈的双眸中果然多了些迷茫之意,半晌才道:“自己喜欢就好。”
“难道你很喜欢?”
“好像也没特别不喜欢……”
黄小桃闻言着实感动,喃喃道:“那就是喜欢了?这可是你要我做我才做的。”
他俯身欲扑,被沈血燕按住肩头道:“等等,我还没教你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