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女医官》同生欢

57、同寝

　　静沉阁内，一片死寂，只剩两杯热茶在腾起袅袅的热气，南语墨不言，庄生北不语，可论起耐力，庄生北可比不过，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先开了口

　　“你心里做何打算？”

　　南语墨不语，庄生北继续道

　　“你想守住的秘密我都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能查到这些事，有心之人总有一天也会查到，到那时…你可就护不住她了”

　　南语墨这才抬眸“你待如何？”

　　庄生北立刻正色坐直身子“让她同我去北国，不管她以前的身份，去了北国便是我北国唯一的国后，我会护着她，旁人也不敢再动心思，再者她也算是我北国百姓心中的神使，受万民敬仰，去了哪，她不会受委屈…”

　　庄生北一口气说完，屋内又重新安静下来，许久才听到

　　“你对她…”

　　庄生北听南语墨这话，看向他深邃的黑眸，邪气说道

　　“我承认我对她图谋不轨”突然语气一转认真道“但我发誓我绝不会强迫她，她救了我的命，我会尊她敬她护她”

　　南语墨深邃的眸子变得更幽深了，他盯住庄生北茶色的那双眸子，仿佛要往里看到最深的地方，想辨别他这话的真假。

　　庄生目光坦然深沉的回望他，质问道

　　“难道你要让她就这样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吗？以什么身份，是兄妹！是妻子！还是你定西王身边无名分的女人！”

　　南语墨瞳孔猛一下剧烈收缩，然后目光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渐渐失了所有光芒…

　　“你应该知道，这羽国如今的朝堂已经暗流涌动，太子一日不登基，那高位上最后坐上的人还未可知，她在你身边多留一日，便多一份危险，如今，已经出现鲛人的流言，你…护不住她了。”庄生北说完都觉得口渴了，再看南语墨，墨眉低垂，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可再细看那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分明用力得手骨都发了白，茶盏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庄生北说完，半天得不到回应，就在他已经快耐不住性子的时候

　　“好，那便让她…去吧！”

　　南语墨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庄生北松了口气说道“那便五日后，早点离开，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看见南语墨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庄生北知晓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离开。

　　今夜是年初二，中都城内灯火阑珊，城内街道上此时还是一片喧闹繁华，大家都还沉浸在迎新岁的喜悦里，南语墨一人独坐在书案前，烛火已经燃尽熄灭，没有了门的阻碍，屋外的月光直接一大片的照了进来，将他半个身体罩在月光里，而另一半留在了沉沉的黑暗中…孤寂冷清

　　紫瑾阁内，南羽落闭着眼躺在榻上，却思绪纷扰，泪水浸湿了枕头…

　　“砰～噼里啪啦”

　　南羽落听到外面传来的爆竹声，她抖动长长的睫羽，缓缓的睁开眼，止住眼泪去仔细听外面的声音，今夜城中依旧十分热闹，长街万象，家家户户齐欢喜，而这王府却一片空寂，南羽落想着想眼睛又被泪水填满，脑海里浮现出在那年在北国过的生辰，“一岁一礼，一岁欢喜”言犹在耳，可如今没了父亲母亲，最后还要和南语墨分开，南羽落想到这只觉得心如刀割，整个胸口仿佛疼要裂开一般，泪水重新浸湿了枕衾，因为抽泣，身子在不停抖动起伏，一开始哭声不大，压抑着，后来逐渐放生痛哭起来。

　　南语墨静静的站在门外，寒冬腊月，就这么站了一夜，屋内的哭声断断续续穿入他的耳中…如千万根钢针，刺穿他的五脏六腑，身体的疼痛远远及不上他此时心里的痛处，鲜血淋漓

　　寒冬时节的清晨，一夜寒气未消，阳光洒落在紫瑾阁的梧桐树梢上，有一层淡淡的银光，是树叶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南语墨在院子里站了一夜，鬓发上不知是寒霜还是白发，有些泛白。

　　锦离端着热水走了过来，看到南语墨站在门前，心中微讶，上前行礼

　　“将军”

　　南语墨眼皮动了动，看向她手里的热水，哑声道

　　“她刚刚睡着，让她睡吧！”

　　锦离微微欠身颔首，看着南语墨离开的背影，她留意到地下的印记，南语墨脚下的地方是白的，周围的颜色要深一些，夜里的霜露重，想来他是站了一夜的。

　　锦离望了一眼房门，心中苦涩…

　　南羽落申时才醒过来，因为哭了一夜头疼欲裂，看着屋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一时不知是何时光景

　　“锦离”

　　她唤了一声，发现声音嘶哑，正要下榻，门打开了，锦离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

　　屋里暗，南羽落看得不太清楚，脚碰不到自己的鞋，锦离点了灯她才看到自己的鞋。

　　锦离上前把鞋给她放好，拿过衣袍给她披上

　　“今个儿天是更冷了，我刚刚还去端了两个炭火盆过来，这会儿烧得旺，一会儿屋子里就暖起来了。”

　　南羽落拢了一下衣服，接过锦离递过来的汤婆子，看着那火盆里的火光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锦离一边挂床帐一边回道“申时了，该用晚膳了，你都睡了一天了。”

　　“嗯”南羽落低低的回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锦离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忍住了，带着南羽落走到膳桌前，打开食盒摆膳

　　“这是将军特地吩咐厨房做的，都是小姐爱吃的，你都饿了一天一夜了。”

　　南羽落看到满桌的食物，确实胃里空得难受，嘴里发苦，虽心里难受但也强迫自己喝下了小半碗粥，她是医者，自然知道不能随意对待自己的身子，用过晚膳后，她精神好了些，秦霄过来了

　　“小姐，有人要见你。”

　　南羽落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羽老走了进来，南羽落激动得一下跑了过去，抱住他

　　“爷爷”

　　叫了一声埋头又要哽咽起来，可把羽老心疼坏了，羽老拍着她的后背

　　“好孩子，爷爷都知道了…”

　　夜阑人静，爷孙两人在房里聊了许久，南羽落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她看着此时坐在对面的羽老，头发花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沟壑，握着她的一双手枯黄干瘦，看她的眼里满是心疼，南羽落心里愧疚，艰难的扬起一丝笑意“爷爷要不随我一起去吧，羽落还没给您尽孝呢。”

　　羽老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宽慰道“爷爷已年过古稀，半截身子入了土，再也走不动了。”

　　“爷爷，不许胡说，你身体康健如昔，是长命百岁之像！”南羽落嗔怪道

　　羽老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爷孙两人都笑了，羽老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可想明白刚刚我同你说的话了”，南羽落敛下眼眸，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第二日皇宫仁政殿内，羽景容坐在书案前，南语墨和庄生北坐在两侧

　　“既然是皇兄留下的口谕，那便照办吧，我让陈公公看了，三日后便是送亲的吉日，不知定西王意下如何？”羽景容说罢看向南语墨，只见他面容沉静的坐在那，不发一言，就在羽景容以为他没听见时，南语墨只说了“好”，听不出任何情绪，庄生北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

　　羽景容继续说道“既是安和公主，又是北国的神使，这所有的事宫里安排，和亲那日便从宫里出发，十里红妆，一定让安和公主风风光光的。”

　　南语墨低头沉默不语，庄生北出声道“摄政王果然有心”，说完两人意味深长的对看一眼。

　　南语墨太阳快下山时回到府里，走在回静沉阁的路上，脚步格外沉重，他走至一半时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停下，站在院子里良久，等到府里开始点灯时，他转身往紫瑾阁走去，站在南羽落的房门前轻轻叩门

　　“进”

　　南语墨推开门，外室没见着人往里走去，只见书案前，少女身披一件雪白的狐裘，低头伏案不知在写什么，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南羽落未抬头，只问了一句“锦离，将军可回府了？”

　　南语墨轻咳一声，南羽落手上一顿，微微抬眸却没有看过去，两人半晌不说话，南羽落有些气闷，执笔又埋头写了起来，也不管南语墨，就把他晾在那。

　　南羽落写了一会儿又停下，握着笔的手用力收紧“哥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日后。”南语墨只是沉沉的说了三个字

　　南羽落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用力的攥紧“好”

　　南语墨垂首不敢看她神色，转身要走。

　　“南语墨”

　　突然被叫住的南语墨身子一颤，停下脚步，他背对着南羽落站着并没有转身。

　　南羽落把笔搁在砚台上，站起身，身上的狐裘滑落在地，她一步一步的走近背对着她的人，脚步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南羽落走到他的身后，缓缓把手从他手臂和身体的空隙间穿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从后背拥住，手掌交叠放在他的腰前。

　　“我说过，哥说的话我都信，可你一直没说，我一直再等。爷爷说了，你这么做是为了护住我，护住羽国，我若不去北国，不仅是我，还有羽国，甚至整个天下都会再起纷争是…不是，你是定西王，是羽国的将军，是我的兄长，鲛人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在盯着南府，要你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不想让你为我感到为难，所以我…去，只求你…求你不要不理我，不…不要不说话，不要冷战，剩下的三日…我只想开开心心的陪着你，只是…只是陪着就好。”南羽落泣不成声，泪水浸湿南语墨背后的衣衫，南语墨眼泪早已蓄满了他的眼眶，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吧嗒”一声，落在了南羽落的手背上，顺着她细白的手指蜿蜒流下。

　　南羽落感觉到手背的湿意，越发狠狠的哭了起来。

　　哭累了，南语墨把她抱到榻上轻轻放下，弯腰替她脱下鞋袜，再拉过寝被她盖上，待理好被子正要站直身子时手肘被一只粉白的手抓住

　　“哥能不能陪我睡，就像小时候那样。”

　　南羽落那软糯粉白的手指扒拉在南语墨的袖子上，一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眸水光润泽，泛着迷离的光芒，红扑扑的小脸陷在寝被里，朱唇轻启，活脱脱像只小白兔。

　　南语墨迟疑片刻，南羽落又眨了一下眼睛，眼波流转，这下更像一只受了委屈又无助的兔子了，南语墨唇边涌上一丝笑意，不由得妥协道“好”。

　　南羽落脸上瞬间变得灿烂明媚，开心的往里挪了挪，南语墨看着她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心里感叹一声“这哪里是兔子，分明是狐狸”，他也只能宠着，脱鞋上了榻，南羽落连同被子一起凑了上来，南语墨几乎下意识的就伸手揽过她，如小时候那般。
　　南羽落在他怀里拱了拱，南语墨立刻会意，把手放在她后背，轻轻的拍着“睡吧”，屋外月落星沉，屋内烛火渐弱，南羽落在他怀里安心的沉沉睡去，南语墨凉凉的薄唇抵在她的柔凉的发丝上，目光坦然，没有一丝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