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16、16

　　秋冬春夏又秋冬。

　　这一年多的时间，除去工作，顾千筠几乎用全部时间来陪伴时安，她在用心陪时安长大。

　　顾千筠跟沈湄溪早就断干净了。

　　上次见沈湄溪，是在半年前，沈湄溪牵着的女人很漂亮。

　　两人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沈湄溪介绍说：“千筠，这是我的女朋友。”

　　顾千筠笑容得体，“祝你们幸福。”

　　顾千筠不是在强颜欢笑，她是真心希望沈湄溪能从过往的感情中走出来。
　　她不恨沈湄溪，即使她在一堆资料中看见了那张抑郁诊断书伪造之前的原版，她还是不恨。比起被欺骗，她更庆幸的是，沈湄溪没有生病。

　　顾千筠想得开，她从不走回头路，她只向前看。

　　.

　　夜晚像小姑娘的心情般阴晴不定，时而刮风，时而飘雨。

　　房间里关了灯。

　　落地窗前，银灰色长桌边缘摆着蜡烛，一个粉色的生日蛋糕被围在中间。
　　橘色光线照着顾千筠的脸，她眉目含笑，“安安，生日快乐。”

　　“谢谢顾姨。”
　　蜡烛光弄出一层阴影，时安有点看不太清顾千筠的脸，她问：“我可以坐到你身边吗？”

　　顾千筠嘴角微扬，“不可以。”

　　“你总是口是心非，你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时安嘿嘿一笑，起身坐了过去，身体微微向前倾，她在心里默数了一遍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顾姨，一共有十根蜡烛。”

　　顾千筠怀念她们初见的情景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小不点儿，一眨眼你都十岁了。”

　　时安喝了一口果汁，不服气道：“我才不是小不点儿呢，你总是嫌弃我矮，我现在已经长高了不少。”

　　“是是是，你最高了。”
　　顾千筠笑靥如花，一根接一根地点燃蜡烛，“安安，该许愿了。”

　　时安双手合十，低头闭眼，竟然将愿望说了出来。
　　“第一个愿望，希望顾姨日后没有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

　　顾千筠打断道：“安安，愿望要在心里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时安先蹙眉，后着急地说：“那我都说出来了，怎么办呀？”

　　顾千筠用食指戳了戳时安额头，笑容愈发灿烂，“刚才那个愿望不作数，你再重新许一次。”

　　“嗯。”

　　时安再次虔诚许愿。

　　希望顾姨幸福，希望顾姨健康，希望顾姨快乐。

　　时安不关心她生命的下一章是什么样子，好也行，坏也行，她通通接受。
　　顾千筠让她从灰白世界中看见了曙光，那她就以诚挚报之，她愿意把三个愿望全都许给顾千筠，如果能许一百个愿望，她也会这样做，但她不想太贪心了。

　　时安久久出神。
　　顾千筠微偏头，凑近她说：“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吹蜡烛。”

　　顾千筠的发尾扫到时安脖子上，有点痒，时安眼皮颤了又颤，睁开眼睛，吹灭蜡烛，周遭立刻暗了。

　　顾千筠说：“安安，蜡烛熄灭了，从前你经历的苦难也一并消失了，往后你会越来越幸福的。”

　　时安呢喃道：“一定会的。”

　　.

　　时安生日是除夕前一天，她喜欢过农历生日，每次生日一过完，睡醒觉就是新年了。

　　去年春节，顾千筠带着时安去了爷爷奶奶那里过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今年也和去年一样。

　　七点没到，时安被闹钟吵醒了，她没赖床，一鼓作气地从床上爬起来，满屋子找人。
　　“顾姨，我醒了。”

　　顾千筠边擦手边说：“你先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了。”
　　过去好久，她一抬眼，发现时安蹲在厨房门口，眨巴眼睛看着她。
　　她讶然道：“怎么还不去呀？蹲在这里看我干嘛？”

　　时安双手托腮，歪头微笑，“顾姨，新年快乐。”
　　话说完，她起身跑了。

　　顾千筠笑了。
　　心想今年也要给时安包一个大红包，塞得满满的那种。

　　天是晴的，天上却飘雪了。

　　顾千筠凝眸望去，招呼时安来阳台，“安安，下雪了，你快过来。”

　　时安一脸惊喜，小跑着过来了。
　　“顾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千筠把窗户打开，雪花和清新的空气一并飘进来。
　　“我们今晚在你太爷爷太奶奶家里住一晚，等明天回家了，我带你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看一看吧，你想去吗？”

　　“你小时候不是住在太爷爷太奶奶现在的家吗？”

　　“当然不是了。”
　　顾千筠望得很远，眼中铺满憧憬的情绪，“那里房子虽然古旧，但我很喜欢，有草坪，有宽阔的庭院，清晨会听着鸟叫声起床，傍晚可以煮一壶茶，安安静静地看落日。”

　　时安每天坚持喝牛奶，真的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到顾千筠肩膀了，她稍稍偏头，正好靠在顾千筠肩上。
　　“你说得那么好，那我也要去看看。”

　　“好，我们明天就去。”

　　如果有一部相机，时安一定要记录下这一刻，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或者在一切都消逝的时候，她依然可以看见顾千筠的笑脸。

　　.

　　晚上十点。

　　顾明琪和老爷子在下棋，其余几个兄弟在一边看。女人们打麻将打累了，围在一起唠家常。

　　顾千燃边剥橘子边说：“姐，我前阵子才知道，时安的班主任居然是苏然啊。”

　　顾千筠摸摸身旁时安的头，也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意外。”

　　顾千燃问：“你跟苏然讲和了？”

　　“没有。”
　　顾千筠还想再说什么，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看着来电联系人，犹豫要不要接。

　　顾千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接？”

　　顾千筠不咸不淡地说：“是湄溪打来的，早上她就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我当时忙，没接，之后就忘记回了。”

　　“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第二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顾千筠接了。
　　“怎么了，湄溪？”

　　过了几秒，顾千筠手中的橘子掉到了地上。

　　时安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到顾千筠脸上，她第一次看见，顾千筠哭了。
　　她担忧地唤了一声：“顾姨。”

　　顾千筠变得不像顾千筠，她脸色煞白，满眼惊恐，刚站起身，又踉跄着跌坐回去，她一直在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千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过去扶她。
　　“发生什么了？”

　　顾千筠颤着双手，一把抱住顾千燃，嘴唇不停地哆嗦。
　　“湄溪割腕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