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布星棋》赵培恩

23、第 23 章

　　费迪南一下飞船，宋星池的身体就跟支撑不住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背也弯了下去。
　　曲砚浓一把扶住他，“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宋星池似是想要出声安抚，但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抓住曲砚浓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捏了捏，轻轻摇了摇头。
　　曲砚浓看对方面如金纸，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也冰凉得吓人，心里有些慌起来。
　　他只知道宋星池身体不好，但并不知到底是什么顽疾，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二话不说将宋星池背起，冲到对方的休息室，小心地放在床上。
　　“将军你怎么了，有药吗？在哪儿，我去给你拿！”曲砚浓半跪在床边，徒劳地搓着宋星池的手，想给他冰冷的手带去一点温度。
　　宋星池徒劳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只是发出了像是忍着巨大痛楚一般的哼声，他嘴唇发紫，脸都痛的扭曲了。
　　曲砚浓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疼，慌乱地将人拢进自己怀里，“你忍忍，你忍忍，等飞船入了关，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马上！操，费迪南你他妈倒是快一点啊！”
　　脑袋扎在曲砚浓怀里，宋星池顿时被一阵沁人心脾的薄荷糖味给包围了，那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的，曲砚浓的信息素的味道。
　　本来都疼迷糊的他脑中终于清明了一些，他搂上曲砚浓细韧的腰，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让他都有些后悔自己决定的剧痛又消散了一些。
　　信息素无感症，神经性头痛，是他当年车祸大脑受伤的两个后遗症。
　　前者影响他作为一个正常alpha对其他人，尤其是对omega的信息素的捕感知，后者则如跗骨之蛆一般，日日折磨着他。
　　在他用异能毁掉了一个无人星之后，医疗技术司才在霍布森的主导下研发出特效药，可以让他彻底摆脱头痛，代价就是终身服药、不振的食欲和始终有些虚弱的身体。
　　他离开中子星的时候，虽然已经让管家开好了一年份的药，但最终决定停止服用，一是因为病弱是他攻陷曲砚浓的武器，二是因为他要验证一件事。
　　原本星际只有六大异能，金、水、火、土、风、雷，虽然异能侧重不同，战斗表现不同，但根据统计的数据，他们出现的概率和等级高低基本上都是平衡的。
　　唯独只有木系异能，千百年来，进化出来的人不足一百，几乎都不堪大用，只有不到十人是A级，唯有曲砚浓一人被测定为S级，成为了确实可用的战斗力和疗愈力。
　　而他要验证的这件事，其实源于曲砚浓并不知道的，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那是两年前，他上门提亲前三个月的事情，军校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技能大练兵，其实就和其他普通大学的运动会差不多。
　　军校的学生无论军衔高低，无论是否有实战经验，都可以报名参加，奖品虽然算不上什么，但这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荣耀。
　　当时是上将的他还担任着军部发展规划司的司长，接到命令作为特邀领导去参加活动，因为是临时换成他的，所以催得很急，要他务必赶在开幕式之前到达。
　　所以阿尔奇一催，他就把药还放在一边没吃的事情给忘了。
　　开幕式的时候坐在主席台上他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两侧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已经有了隐隐的痛感。
　　他面上稳如泰山地坐着，甚至还从容优雅地发表了激励军校学生的讲话，但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回去吃药。
　　生性多疑的他除了让从小照顾他长大的管家定期去霍布森家的医师那里拿药以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药的。
　　开幕式结束后，他找了个理由推掉和军校校长领导的应酬，准备回办公室去吃药，因为走得太匆匆，没有听到阿尔奇的提醒，在路过跑道的时候，被一个人撞到了。
　　虽然宋星池异能天赋觉醒得很晚，但得益于他九级alpha的体魄和智慧，他进化的速度极快，每一种异能都已经确实地达到了S级。
　　他超强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战斗技能和单兵作战技巧缺乏这件事也是客观存在的。
　　毕竟他没有像其他士兵那样，经历过军校的军事化训练，所以除了异能战斗力这一点，他的军事素质是很普通的。
　　此时突然被人砸在身上，若是其他士兵，要么眼疾手快躲开了，要么凭借身体素质稳住身体不至于受伤，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平衡。
　　然后……
　　被砸过来的人拢在怀里，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的脑袋埋在那个人的怀里，鼻尖充满了带着微微甜味的，让人瞬间神清气爽的薄荷糖的味道。
　　就像是奇迹一样，他顿时觉得太阳穴躁动不已的血管和大脑里已经开始阵痛的神经安定了下来。
　　他还在思考这是什么味道，周围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我说曲砚浓，都到终点了还摔了？怎么，光是追上我们就让你这个omega腿都软了？”
　　“不过是一个omega而已，得个第一已经是拼上命了，哪还有力气维持体面，没摔个狗吃屎已经算是要脸了。”
　　这一声声夹枪带棒，尖酸刻薄里透着嫉妒的话，让宋星池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猜出了个一二三。
　　他正要起身，头顶上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那声音骂出口的话很难听，但语气却冷漠又讥讽，没有丝毫怒气。
　　“放你娘的狗屁，输的光明体面也算是本事，伸出脚来使绊子是嫌自己一个个的还不够丢人吗？”
　　宋星池一边抬头一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语气怎么这么熟悉呢。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你没事……将军？”
　　那人已经懒得管那些个不要脸的混蛋，赶紧看怀里被碰到的宋星池，还没看到对方的脸，倒是先看到了对方一身黑色的军装和肩膀上明晃晃的上将军衔的肩章。
　　其他alpha这也才注意到曲砚浓护在怀里的人居然是个上将，一个个顿时面如土色，这下可真是把事情闹大了。
　　所有人脑子里一瞬间想到的，居然都是同一件事——幸好，幸好曲砚浓把人护住了，这要是碰出个好歹，他们一个个真的也就别想混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上将，怎么会出现在赛道上？！
　　宋星池微笑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和同样坐在地上的曲砚浓来了个面对面。
　　果然……
　　果然是四年前花园里，那个帮了他，还用拙劣的木系异能给他疗伤的小少年。
　　个子长了很多，面容还是那样精致玲珑，只是声音虽然依然凌凌清冽，却多了几分青年人的成熟。
　　曲砚浓？那个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进入军校的omega居然是他，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可看着对方平静的眼神，宋星池就知道曲砚浓并没有认出他。
　　他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土，本来想说一句“多谢曲中校护着”，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喷香水了？”
　　宋星池声音不高，这话就是下意识问曲砚浓的。
　　但话一出口，他就觉着不妥，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果然，曲砚浓面无表情，“将军，我们是禁止喷香水的。”
　　宋星池点点头，是了，其实那一瞬间他就应该知道的，即使是因为二十岁的车祸之后他再也闻不到，但他曾经能闻到所以他该知道的。
　　那是信息素的味道。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犹如敲响了一口大钟，让他每一根神经直到心弦都震颤起来，四年了，四年来他第一次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是谁？
　　一是因为那一瞬间太短，一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无感症让他对信息素极其的不敏锐，即使现在他鼻尖依然能够闻到淡淡的薄荷糖味道，却无法判断是omega还是alpha，更不要说确定对象了。
　　宋星池黑沉沉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从围在周围所有人的面孔上一个个看过去，看得那些刚刚还狂妄自大的兵蛋子一个个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除了曲砚浓，对方站的笔直板正，不卑不亢，没有解释自己是因为被人绊倒才不小心撞到人的这件事，只是又问了一句，“将军，您没事吧？”
　　宋星池摆摆手，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样，朝曲砚浓走了两步。
　　果然，那个让他只是闻了一次就着迷的味道又浓了一些。
　　他看向曲砚浓的眼神顿时复杂了很多。
　　一个omega，唯一一个他能闻到信息素味道的omega，真是……太有缘了。
　　没有计较自己被碰到的事情，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微笑点头示意后转身的宋星池脸色瞬间就变了。
　　“阿尔奇，去查这个曲砚浓，任何一丝细节都不要放过。”
　　他很确定在场只有自己一个人闻到了曲砚浓信息素的味道，不然那么多alpha，曲砚浓早就被撕碎了。
　　只是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而为？
　　阿尔奇的办事效率很高，三个小时候，曲砚浓的所有资料就被放在了宋星池在军部的办公桌上。
　　“天生腺体畸形？”
　　宋星池看着资料，有些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他很是陌生的词语。
　　阿尔奇点点头，“是，曲砚浓中校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分化为omega，长出了腺体，但天生腺体畸形，并没有发育，也从来没有分泌出过信息素。”
　　“他14岁进入军部接收训练，15岁考入军校，一开始还遵守规定注射阻断剂，但后来在医院的证明下，已经没有了注射必要，就停止注射了。”
　　“简单说，他其实就是一个长着腺体，并且可以闻到别人信息素味道的beta而已，就连宿舍都在beta的楼上。”
　　宋星池承认，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他闻不到任何人的信息素，除了曲砚浓。
　　曲砚浓能闻到所有人的信息素，除了他自己。
　　准确地说曲砚浓的信息素没有任何人能够闻到，除了他宋星池。
　　一个只能被他闻到信息素，也就是说只能被他标记的omega，简直就是老天爷为他量身定制的。
　　宋星池绝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