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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2019年夏天,我穿过一眼看去全是红黄蓝绿颜色编织袋和黑色背包的火车站,抵达站外黑压压的柏油马路上。

      乱七八糟的颜色,多看一眼都会恼火的程度。

      室外温度极高,离开冷气的我仿佛来到了火场。

      谁扔一把打火机,便轻易点燃空气。

      车站外围乱七八糟停着数不清的绿色车子。

      不用我招手,几个穿背心的司机迎上来,作势抢走我行李,以达到拉客挣钱的目的。

      作为刚贬下凡的神仙,我心烦意乱,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不管谁都好,我只想快点逃离这见鬼的热空气。

      随手指着一辆最近的计程车。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肥头大耳的司机猜出我非本地人身份,竟带我绕路。

      原本三十分钟到路程,愣是走了一个小时。

      司机养家糊口不容易,身为天上神仙,体恤民情是我本分。

      我是个善良的神仙。

      但是!

      那么热的天,喊他开空调,他居然左右言他,就是不肯开。

      以至于十分钟过去,车厢依旧似火炉。

      神仙也怕热啊。

      就算被贬,我也是短暂落魄的天上神仙。

      我是神仙,怎可能任由渺小的人类欺负。

      而且价格翻了一倍,他怎么不去抢?

      但是司机一脸凶相,扭头举着二维码,穷凶极恶表情好像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而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那头蠢羊。

      我不甘不愿付账,拉着行李抵达提前巷子口。

      天帝让我下凡反省,却没有说让我什么时候回去。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短期内我回不去,只好一次性付了一年租金。

      房子租在巷子里,这是一条并不笔直的长巷,红砖木屋错落有致,每一个拐口进去都另有乾坤。

      我打开房东发给我的照片,对着寻找。

      但是猛然间,我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我没有摔。

      行李箱摔了。

      里面衣服极富戏剧性的散了一地。

      我怒视那个撞我的罪魁祸首。

      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撞我的人名叫纪敬,他球衣上写的。

      我还注意到他健壮的小臂,宽松球裤下的运动紧身裤,将他小腿勾勒得极为修长而有力。

      往上,极为冷淡的一张脸,还有毫无歉意的眼神。

      我不负责任猜测,他肯定还在心中怪罪我为什么挡他的路。

      我目光瞬间冷淡。

      纪敬挎着篮球无声和我对视。

      对峙之间,他率先败下阵来。

      我得意地想,他一定是被身为上仙的我的气质所折服碾压。

      “不好意思。”

      但是他蹲下的一瞬间,我便想阻止纪敬。

      因为距离他最近的,是我的白色内裤。

      我知道外界评价喜欢穿白色内裤的人闷骚,但我是例外,我只是喜欢白色而已。

      白色代表纯洁,纯净,一尘不染。

      不是某些人嘴里的闷骚。

      但纪敬明显被分到某些人一类,他极快看一眼我的脸,流畅的下颚线瞬间绷紧。

      夏日猛烈的太阳下,他在忍笑。

      我被晒得快要晕厥,加上羞耻与不愤,我瞬间变脸,从纪敬手中抢走我的内裤。

      蹲下,捡着衣服。

      纪敬想帮忙,我不客气道:“让开。”

      纪敬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我生气捡衣服的样子。

      全部塞进行李箱子之后,我抬头看见纪敬的小腿。

      因为我的注视,纪敬往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更好看清小腿之上同样怒张有力的大腿。

      早在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纪敬拥有绝对的毕达哥拉斯黄金比例。

      作为一个颜控加资深腿控,我实在无法拒绝纪敬这样的两者皆有的完美男人待在我身边。

      颜值加腿,比完美更完美。

      但我对纪敬的第一印象糟糕至极,并不想跟他搭话,于是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

      走出几米之后,我发现纪敬跟着我。

      我烦躁地摁着手机,找不到该死的房子!

      按照以前下凡游玩的经验,问路找本地人可以节约很大一段时间。

      而此刻正午的巷子里,除了我和纪敬,空无一人。

      纪敬是我唯一的问路对象。

      但我不想跟他讲话。

      一个嘲笑内裤颜色的低极品味者,不配和我讲话。

      哼。

      地面铺的大块鹅卵石,行李箱下供人方便的万向轮根本毫无用处。

      它只会让我像一个连拖拽行李箱都不会的傻子。

      又走出七八米。

      我恼怒地想,纪敬怎么还跟着我!

      回头怒视。

      纪敬直直走着,对我的怒视无动于衷,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像个路上打完招呼然后才发现认错人二愣子。

      但我敢保证,纪敬绝对知道我在瞪他,故意视而不见。

      操!

      擦肩而过时,我拉住纪敬胳膊。

      他停下,注视握着的手。

      我拉着不放,照片怼上去:“这里,在哪。”

      言简意赅。

      “不知道。”

      纪敬更言简意赅。

      操?这人在装什么?本地人不认路,他在开什么玩笑?

      爱说不说!

      我火一下腾起来,当神仙那么多年,什么时候遇见这样小气的人。

      甩开纪敬手,越过纪敬大步向前。

      行李箱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快要起飞。

      在认定某个犄角旮旯一定是我要找寻的房子结果不是之后,我重新绕路,终于看见照片上的房子。

      房东站在门前冲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房东出巷口接我。

      房东体态偏胖,三层下巴固定不动,脖子上挂着一圈手指粗的金项链。

      打扮得像个暴发户。

      而房东本身也确实是暴发户,前几年彩券中奖,第二天就搬离小巷,否则我也没机会住这。

      “宋献先生?”

      房东看过我的照片,认出我来。

      我礼貌点头,他忽然越过我冲我身后招呼:“纪敬!好久不见。”

      “王叔叔。”纪敬那颗篮球还在,手上拿着一瓶刚刚没有的汽水罐子。

      而我此时,只想将球抢走,在狠狠砸纪敬头上。

      狗逼崽子,还说不认识。

      纪敬说完便推开了对面大门,门合上,消失视野之中。

      房东只是来露个面,钥匙给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连门都没进。

      我直奔卧室,打开空调。

      清爽的冷气吹了出来。

      天上四季如春,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汗。

      我讨厌出汗,被汗液浸润的滋味好像摸到什么恶心的东西,让人恶寒。

      即使是自己的汗液也不行。

      这也是刚刚心情不爽的一部份原因。

      太热了,一热就流汗。

      卧室里装了浴室,我进去洗澡,洗完出来晒衣服。

      这条巷子并不窄,登上二楼之后视野十分开阔。

      洗完澡的我心情好了很多,就连看地上的鹅卵石都顺眼不少。

      镇子的天空十分蓝,像画家手下用油画棒画出来的美景图。

      我尚未欣赏完镇子风光,视线一转,看到阳台对面站着的人,纪敬。

      他手里拿着插了耳机的手机,白色耳线挂在耳边。

      即使我因为内裤颜色,还有他不告诉我房子在哪,以至于我在烈阳之下多晒五分钟,看他不爽。

      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像那副美景图里的画中人。

      还是不用美化的那种。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由画家精心雕琢的作品。

      但下一秒光线折射,我看见纪敬脖子覆盖的一层薄汗。

      我说过了,我最讨厌流汗。

      讨厌到什么程度呢,看一眼都不行。

      不管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双目被刺。

      我毫无眷恋地转身,拉上窗帘,遮盖阳台外所有风景,包括对面阳台上的流汗纪敬。

      直到夜晚降临,气温下降。

      我才爬下床觅食。

      厨房空空如也,冰箱毛都没有。

      我饥肠辘辘挎着脸如丧考妣。

      出门吧,手机地图显示附近有一家快餐店,我可以去那,吃完再去一趟超市,购置速冻饺子什么一系列速食产品。

      我是个追求完美的神仙。

      而此时制定的计划格外完美。

      我感到一瞬间的高兴,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一推门,就看见对面同样推门而出的纪敬。

      这是什么样缘分,才会一天见三次。

      而十分钟后再次在快餐店遇见纪敬的我,已经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将在店用餐,改为打包带走。

      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走。

      我改变主意,就要在店里吃!

      哼。

      纪敬也在店内用餐,老板跟他很熟,聊着天。

      更多是老板在说,纪敬偶尔应几句,长腿抻着,挤不进略显局促的桌子底下。

      腿长有什么用。

      黄金比例有什么用。

      我幸灾乐祸。

      不可否认,我看纪敬不爽的一大部分原因还包括纪敬拥有我无法拥有的黄金比例切割身材。

      而且为什么黄金比例的近似数值为0.618,而不是0.619。

      按照人体黄金比例等于脚底到肚脐的高度除以身高公式计算

      我是0.619。

      0.001的差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我是个追求完美的神仙。

      即便是0.001,我依旧感到极度的不爽。

      该死的毕达哥拉斯。

      连带看纪敬更不爽。

      我抱着不想多看不想多听的心态很快嗦完一碗粉。

      辣汤热粉,天上没有。

      真好吃。

      吃饱喝足,我擦擦嘴,摆着满足完口腹之欲的表情,准备离开。

      纪敬的位子靠近门边,我要出去必定经过他。

      而他看我站起来,那双摆在过道的长腿纹丝不动。

      明明刚刚还极为有爱地让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走过去。

      我朝他靠近,一步之遥时,他忽然收腿。

      避之不及的速度让我恼火。

      为什么前一秒不让,非得在我快要靠近那一秒让。

      因为他这个动作,我完全丧失去超市的欲望。

      而且我刚刚查手机发现,这附近根本就没有超市。

      什么鸟不拉屎的破镇子。

      我开始怀疑,一次性付清一年租金的绝决定是否正确。

      回家之后,我再次洗了一个澡。

      香薰蜡烛的味道使神经放松。

      我躺在床上,却开始想起脚踩鹅卵石垂眸而视的纪敬。

      那双长腿,还要被球衣遮盖的腰腹。

      虽然当时没有风,空气闷滞到如果边上是西子湖,在场各位只会看到一块碧绿而通透的翡翠宝石。

      但我已经幻想出球衣被风吹起时露出凹凸有致的腹肌。

      还有那颗球。

      体育生?

      我开始猜测纪敬的身份。

      那张年轻面庞。

      学生吧,我恶狠狠地揣测,他一定是个满嘴谎言坏学生。

      说不定罔顾课堂,作业都不做。

      我不知道我嘴里的坏学生已经毕业多年,距离作业十万八千里。

      而此时,外面忽然邦邦作响。

      我走出阳台,只见对面阳台的纪敬身穿连帽背心,赤着胳膊,对着悬挂的沙袋出拳。

      “砰砰砰。”

      与刚刚如出一辙的声音就是纪敬发出的。

      果然又是他!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抽什么风。

      我冲他喊:“别打了。”

      回应我的只有拳击沙袋的响声。

      纪敬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操?我一下恼火起来。

      上天可鉴,我平时绝对是一个热爱和平温文尔雅的神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纪敬,我就肝火旺盛。

      对此,我只能归咎于纪敬有一张十分欠的脸。

      并不是说他长得贱兮兮或是怎么样。

      恰好与之相反,纪敬的长相绝对是我这些年来见过最好看的。

      我四下寻找,终于在阳台角落找到一块衬手的小石子。

      不大不小,刚刚好。

      越过阳台,越过横跨阳台之间的鹅卵石路,极为清脆一声,石子落地。

      终于,纪敬停下击拳的手。

      他缓缓站直,扭头转向我的方位。

      那眼神,说不上恐怖,但也称不上善意。

      从这个眼神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单纯。

      一阵风吹过,纪敬的脑袋上宽大的连衣帽往后倒,露出额头上略显凌乱的黑发。

      还有耳朵上的白色耳线。

      原来在听歌,难怪喊他不应。

      “你吵到我睡觉了。”

      我先发制人。

      “八点钟睡觉?”纪敬嘲讽:“你老年人作息?”

      什么叫老年人作息?

      我承认我年纪看起来是比纪敬大,但绝对不会被划分到老年人那一类去。

      “这叫作息规律!”我简直恨得牙痒痒,无知的人类:“你半夜三更睡?等着猝死吧你!”

      犯忌了犯忌了,我居然口不择言咒骂一个小小人类。

      安静下来。

      夜间的小镇不再炽热,风也显得凉快。

      空气带来淡淡栀子花的味道。

      我指着他:“你别打了。”

      一秒钟,两秒钟……

      纪敬脱掉手上红色的拳击套,丢在一边。

      就这个动作,我想,他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嘛。

      九月中旬的夜晚,天空一望无际。

      星星缀着夜空,远方绿色的树,连绵的山。

      很美的小镇。

      我撑着阳台边缘托腮,夜风袭来,困意也袭来。

      我一觉睡到天亮,梦里梦见天帝让我回去,而我居然留着不愿离开小镇。

      然后我吓醒了。

      我安慰自己,梦都是相反的。

      我怎么可能会舍不得走。

      不可能。

      这附近没有超市,但有一个很小的菜场。

      我该庆幸房东留下完好的电器供我使用,否则我真不知道要去哪里买电器。

      厨房开了一个口子,正对巷子。

      我自信满满,开火,倒油,等待温度。

      一切安好。

      但我高估了自己的厨艺。

      火焰冒起来的一瞬间,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水?

      好像不可以。

      最后门口路过的纪敬冲进来盖上锅盖,密闭空气,才阻止一场大火的发生。

      火灭的一瞬间,我在想,怎么又是他。

      又在想,幸好是他。

      黑烟混杂的狭小厨房,纪敬虽然没有紧挨着我,但我们的距离不算远。

      几乎只要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裸露的手臂。

      现在看看,纪敬应该有一米八几吧,那么高。

      虽然拼命捂住鼻子,但是没什么用,我一连呛了好几口,眼角溢出愚蠢至极的眼泪花。

      纪敬拉着我出去,我拼命呼吸,灌入大量空气之后,终于觉得好受一些。

      抬头。

      纪敬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黑色的东西。

      白皮肤上一点突兀的黑,有种怪异的和谐感。

      我有点想笑,我忍住了。

      毕竟火是纪敬灭的,他算救命恩人。

      嘲笑救命恩人好比忘恩负义,不是我的作风。

      但纪敬却忽笑了起来,直不起腰的那种。

      我第一次见他笑的样子,有点愣,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黑。

      半斤八两。

      谁也别笑谁。

      不知道谁给了我勇气,我抹了一把纪敬的脸。

      四根手指,乌漆麻黑,根根分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笑声越来越干,墨色眸子注视着我,似乎在提醒我的越矩。

      我的脸僵了,心里骂纪敬真不给人面子。

      纪敬忽然笑起来。

      操!

      被整了。

      不过他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厨房暂时用不了。

      我准备出门觅食,忽然看见对面门边的甩飞的一袋菜叶子。

      歪斜的红袋子里似乎还有新鲜猪肉。

      纪敬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看到落了一地的菜叶子,刚刚救火时甩飞的。

      洗洗还能吃。

      纪敬蹲下身,慢慢捡着。

      我赶紧凑前去,也蹲下,猛然觉得这场景和昨天好像,但好在纪敬没有拒绝我的帮忙。

      我捏着最后一颗菜叶子,拿在手上,对纪敬嘿嘿笑着。

      好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是我想对纪敬说的话。

      但他早已经洞察我想蹭饭的猥琐想法,话还没出口,他扫过地上包装完好的猪肉袋子,道:“进来。”

      我稳重地捡起袋子,然后蹦蹦跳跳跳进纪敬的家。

      他将菜叶倒进水池里:“会洗菜吗?”

      开玩笑,我不会洗菜?

      我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对纪敬说:“水冲一下?”

      纪敬略显无语地偏过头,捡起水池里一株,拧开水龙头过了一遍水。

      巷子两边的房屋格局都是相似的。

      有光透进厨房,照在纪敬沾着水珠的细指上。

      比起择菜和打篮球,纪敬的手更适合弹钢琴。

      但是我根本没有见过纪敬打篮球。

      一掐一折。

      纪敬冲我展示手心里的菜叶:“会了吗?”

      见了鬼了,我居然盯着纪敬的手愣神了。

      回过神的我在心里猛地甩了甩头,当作无事发生地冲纪敬点头:“我本来就会。”

      强壮镇定和睁眼说瞎话是每一个神仙的本能。

      事实上,我根本不记得这种菜要择叶子,以前都是别人择好炒好端上餐桌,我只见过它做好的样子。

      纪敬比我熟练得多,更像一个厨艺很好很敬业的厨子,而且身材很棒。

      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加上后面一句。

      但他身材确实很棒。

      那我呢,我忽然有些好奇,在纪敬眼里,我是什么形象?

      一个喜欢穿白色内裤的闷骚男人?

      操?这什么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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