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好喜欢我》千本木

5、窗外

　　孟江翊离开医院，上了车，不用开导航，半个钟头之后，就已经停靠在了景明庄的前面。

　　景明庄靠着雨泽湖畔，两栋挨着的别墅。
　　所有屋子都设计的坐北朝南，中间夹了一条石子路。
　　所以，只一眼，孟江翊就看清了，楼上的窗户都是黑的，只有正面玄关的灯亮着。

　　马路对面，庭院的门开了，槐花路灯下面，一辆崭新的吉普慢慢停了进去。
　　是今年的新款，这恐怕不是一个年轻医生的工资负担得起的车型。

　　车门开了，下车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林晔。

　　他追过来了。
　　7个小时的时差，8千公里的路程。
　　然而，人就在眼前了，他却冥冥中察觉到，林晔微微垂下的眸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他的地方了。

　　降机伦敦之后，突然打不上电话，他开始只是担心。
　　但问过班群，他知道林晔周五下午就回医院坐诊了。

　　后来，他又以为林晔只是忙。
　　毕竟，他也有忙起来连着熬上两三天的时候。
　　可是，一周都过去了，手机座机，都找不到林晔。
　　他隐约察觉得到：林晔在刻意躲着他。

　　他很想推开车门现在就冲下去，去直接把人搂进怀里，再不让他分开半寸。
　　可是，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唐突地闯进去，眼前是别人家的宅院。
　　这是景明庄，就连门外的路灯下都安的监控。

　　他看见了林晔从后备箱里拖下来一个银色的行李箱，行装简单，恐怕这是连人带家都要搬进去了。
　　一回身，林晔锁了车，又看见他从裤兜里摸出来了钥匙。
　　钥匙是磁性配置锁，他娴熟地对着正门一碰，大门已自动敞开。

　　林晔拖着行李箱，大大方方地迈开两条长腿，径直走了进去，好像是进自己家门。

　　但孟江翊清楚，这不是林晔的家，这是景明庄，是别人的房子。
　　他的林晔，走进了别人的房子。

　　他猛搓了把脸，仔细想着刚刚下车时林晔的表情。
　　林晔一副淡如芷水而恬静的神色，让他掀起了上百种设想：也许，林晔来这里也是工作……

　　带着家当，周五晚上，拿着钥匙……来私人庄宅、工作？？

　　孟江翊在医院里拿到地址，看见景明庄几个字就有印象。
　　只不过，想想是林晔工作的地方，他还是强按住了心中焦急，道谢之后，礼貌地离开了医院。

　　当今的网络，在江城，能把私宅叫做“庄”的人家，还是很容易查清楚。

　　更何况，回国之前，赵氏药业的大少就多次去英国找过孟江翊。
　　毕竟，他是在伦敦一展头角的东方新秀投资人。
　　他身居商顶，仍心系母国，一颗赤子心更引着国内的企业家门一趟趟跑过去，非他不可。

　　因为孟江翊，他看重的不只是企业前程和所谓个人钱程。
　　他把自己置身工作的时候，做个有梦想的投资人才是他的本意。

　　帮助赵氏药业上市，这不是一件儿戏的事儿。
　　毕竟，如今国内上市的医药界龙头，都是以互联网转型的周边医疗器械为主。
　　纯粹的制药业，尤其是传统制药业，从研发到投入市场的流程，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殊性，无法跟欧美主打的国际市场接轨，实在是门槛太高。

　　这一点，赵氏药业很清楚。
　　所以赵氏药业的老爷子，几次三番都悄悄派了赵家大少跟孟江翊恳谈。他们有十二分的诚意。

　　孟江翊一周时间，卖掉了伦敦的事务所。
　　他丝毫不在乎众人口中的惋惜。
　　但他还是保留了几个客户。
　　其中一个就是归根之地，江城的赵氏药业。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要去赵氏的别庄，景明庄。
　　而偏偏在这个景明庄，他才能找到他的林晔。

　　然而，此时的林晔，还是他的林晔吗。
　　孟江翊把座椅靠背放下了。他慢慢往后靠了靠。

　　打开了收音机，FM音频里应时应景地放出了一首老歌。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
　　……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
　　一次次默默走开”

　　孟江翊慢慢闭上了眼睛。

　　十年前，他整日嬉皮笑脸，也曾死缠烂打。

　　记得高二时，他生物交了白卷，把林晔气得半天不理他。

　　到了晚自习，他还是硬拽着他的学霸同桌给他讲题。
　　但杵着下巴，眼睛就是直勾勾地盯着林晔。

　　林晔循循善诱：“Y染色体跟Y染色体结合一定是Y染色体。”可猛一抬头，迎上了他过热的视线，眉头一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孟江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听着呢，听！你能再YY一遍吗？”

　　林晔一双瞪起来的桃花眼里面，两颗杏仁立了起来，厉声道：“YY得Y，出不来X。永远！”

　　孟江翊勾了勾唇角，“学霸别生气啊。那如果一个Y在上面一个Y在下面呢。”

　　林晔：……

　　孟江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每次想到以前，他的嘴角都是扬着的。
　　然而，总算被他追到手的学霸，却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五年前，他总算找到了人，徘徊窗外，把照片揉碎了，竟是没有勇气踏足一步。
　　毕竟林晔结婚的传言亲眼看见了，就不再是传言。
　　他至今也记得林晔揽着的那个金发女人，林晔抱着的那个襁褓婴儿。那时，他没有踏过去一步，只是单纯地希望林晔过得好。

　　然而，就在上周五，林晔亲口告诉他，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信了，他信得毫无保留。
　　做投资叱咤商圈，从不随意相信任何人的孟江翊，他那么容易就信了林晔。

　　可是，他想不明白，这短短一周，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在乎再等一个五年，哪怕十年，可是他要知道，捉弄他的到底是不是命运。

　　收音机里的一首老歌结束了。
　　孟江翊拔了车钥匙，重新陷入夜的沉寂。
　　他想过整整一周，心意已决既然回来了，这一次，他不打算默默走开。

　　此时，马路对面的景明庄一盏灯亮了。
　　在客厅旁边，点亮的是一扇落地窗里的台灯。
　　隔着透纱窗帘，里面的一张木桌，一架电脑，几本厚书……所有摆设都清清楚楚。

　　孟江翊推开了车门。
　　他跨过安静的马路，驻足在落地窗前。

　　隔着石子路花园，窗帘上的影子清晰地让孟江翊禁不住抬起了手。

　　电脑屏幕后面，依稀可见林晔细瘦的脖颈，一对没几句话就会红的耳朵。但一双微微垂着的眸子，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恐怕没注意到他这个窗外的不速之客。

　　孟江翊听见了身后的刹车声，但他不愿意分神，他不在乎这是辆什么车，里面坐的什么人。
　　此刻，他不想错过每一次窗帘的抖动。

　　直到——

　　落地窗里的吊灯亮了。

　　透纱窗帘后面，更多了几分色彩。

　　林晔的电脑是不显眼的灰色，他的衬衫还是淡淡的蓝色。
　　纱窗后面，一双薄唇时而抿了抿，微微泛白，是好久没被滋润过的颜色。

　　这时，一只金边杯子从林晔的身后递了过来，甚至能看到杯子上面腾起的热气。
　　林晔摇了摇头，杯子被轻轻放在了键盘的旁边。

　　终于，林晔抬起了眼睫，隔着窗帘，就在马上四目相对时，孟江翊禁不住突然轻轻一个寒颤，他握紧了双拳。

　　然而，他似乎是个透明人。窗户里面的林晔好像没看见他。一双桃花眸子，看不清颜色，眨了眨又垂了下去。

　　而身后，一双手在林晔的身上披上了件薄衫。
　　那双手给林晔披上了薄衫，却没挪开。

　　那双手就轻轻留在了林晔的肩膀上，似乎是在给林晔揉着肩膀。
　　林晔是累了吧。
　　忘了时间，林晔已经对着电脑坐了一个钟头，而他，也在这里站了一个钟头。

　　孟江翊深吸口气，仿佛此时能听到敲着键盘的声音停下了。

　　他看见林晔白皙的手抬了起来，叠在了肩头，修长的手指拍了拍按在他肩头的另一只手背上。

　　初秋的江城，也许是入了夜，空气里有些干。
　　孟江翊觉得眼睛里难受，他使劲儿按了按睛明穴。

　　可是，眼角余光，还是让他看见了肩头那只手，一把攥住了林晔细瘦的手腕。

　　他不用担心看错，因为林晔身后的人，走到了窗边，拉开了透纱窗帘，隔着透明的玻璃，似乎是在对着他笑了笑。

　　这张笑脸有些熟悉，好像刚刚见过。
　　即便平日所见的客户过目不忘，此时的孟江翊大脑空白，让他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透纱窗帘重新拉上了，另一层褐色的遮光厚窗帘也被拉上了。

　　就在遮光窗帘合上的瞬间，不过一拳的缝隙中，电脑后面的林晔眼帘抬起，一双粉色的桃花眸子似乎在刻意地接上了他的目光。

　　林晔，是在冲着他笑了吗。

　　窗帘合上了。
　　孟江翊依然站得笔挺。

　　不能这么走开，因为他一遍遍在心里如此告诫自己。
　　这一次，绝不能走开。

　　“孟先生，是你吗？”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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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首老歌，《窗外》（李琛），引用了歌词。这里标注一下。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
　　……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
　　一次次默默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