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好喜欢我》千本木

14、位子

　　赵坚听见林晔冷冷回答了他两个字“不想”。
　　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你、不想？”赵坚难以置信的口气，直直地盯着林晔，又一次询问，“林晔，你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林晔站起身，垂眸看着赵坚，声色不变：“师兄，我们不是来休假的。最好收拾好你的情绪。我记得师兄修士时发表过关于十年前的埃博拉病毒研究。如今病毒也在更新换代，师兄最好能随时关注最新的论文……”

　　“林晔！我现在喝了酒，这是我自己的时间。我现在不想讨论什么病毒。”
　　赵坚一招手从服务生手里拿了一杯冰茶，溢出嘴角猛灌了几口，说：“林晔，我自认是个负责的医生。但我也是个人，私生活跟工作分开，我觉得这没错。”

　　“那你就好好享受自己的私生活。”林晔说完已经转身要离开。

　　“林晔，你等一下。”赵坚一抬手，挡住了林晔。
　　他抬着通红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别跟我抠字眼，你也知道我没什么私生活。工作之余，我关心我的大哥，我的朋友，我觉得我没做错。我替你不值！你跟他十年不见了，你问都不问一句，就那么心甘情愿跟他上……”

　　“赵坚！”林晔声色厉然，直接呵住了赵坚。他没在回头，转身消失在了幽暗的灯光下。

　　敞篷空间里，谈笑声击鼓声烧烤声浑然一体，赵坚气不过，在嘈杂声中握着拳狠劲砸了下桌子。

　　看见孟江翊离开中间的烤炉，正一个人往外走，他随手从服务生手里拿起两杯啤酒，追了过去。

　　孟江翊似乎是要去找林晔，一个人走在外面的绿植庭院里。

　　“孟江翊。”赵坚从后面赶上，直接喊了名字。

　　孟江翊一回头，微微笑着：“噢。赵二公子。”

　　“电视剧看多了吧。没有人这么叫我。不熟悉的人叫我赵医生。”赵坚没好气地递了杯啤酒给孟江翊。

　　“赵医生是特意来约我喝酒的？”孟江翊接了酒杯，碰了一下，陪饮了一口。

　　“吃完这顿，我们就要出发了。就当是告别宴，以后你离我们远点儿。”赵坚一脸怒气。

　　孟江翊偏了偏头，笑问：“你们？”

　　“对。我们医疗队。”两个人身高齐平，他平视着孟江翊，肯定地说。

　　赵坚也没打算跟孟江翊废话，坐上了庭院吧台的三脚圆椅。
　　他先干了半杯酒，开口直白：“既然英国那边有人离不开你，孟先生不如早点儿回去，别两头摇摆。还吊着个我大哥，这样不厚道。”

　　孟江翊靠在单板上，把酒放下了，眉头没挤弄一下，一副坦荡神情，“赵医生，你在说什么？”

　　赵坚冷笑一声，抿了口酒，“孟先生这是在跟我装听不懂？孟先生恐怕想不到吧。医生的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知名度高的人呢，也就那么一小把。约翰撒挞的主治医师正是我在加大的师兄。”说完，他硬碰了下孟江翊的酒杯，不是干杯，就是碰硬。

　　孟江翊没再碰酒杯，正色道：“赵医生，既然让别人喊你一声‘医生’，就该知道，职业医生是有伦理道德的。我相信撒挞的主治医师，他会遵守医患之间的保密原则。”

　　“伦理道德？可笑。跟我讲医师道德？姓孟的，做人，你也该有道德吧？！”赵坚瞪红了眼睛，映着烧烤的红火光，简直要滴血般可怖。

　　“赵医生，醒醒酒，准备要出发了。我们没必要聊下去了。”孟江翊刚要转身走开，赵坚起身太急，一下子踢倒了三脚圆椅。

　　孟江翊蹲下身，扶起椅子，也扶了一把险些摔倒的赵坚。

　　赵坚就势反手攥住了孟江翊的胳膊，“离林晔远点儿！”
　　孟江翊没说话。

　　赵坚更急了，酒罐得猛了，声音沙哑：“那就像对我哥那样。别给他回应，你不是很擅长嘛！”

　　孟江翊不以为然，温和笑道：“就像赵医生自己说过那样，我们不熟悉。所以，我不需要赵医生教给我怎么对我的朋友。”

　　赵坚依旧握着孟江翊的胳膊，声音嘶哑低沉，几近威胁：“行。我的确没什么资格劝你。那你试试看吧，如果你敢缠着林晔，我好像找到了我哥照着画素描的那张照片。你说林晔会不会感兴趣呢。”

　　孟江翊拍了拍还握着他胳膊不放的手，“赵医生，打算什么时候放手呢。”

　　赵坚刚松开手，孟江翊莞尔一笑，迈开长腿径直离开了。
　　只是，他没再朝着林晔的方向寻去，而是回到了烧烤大厅。

　　这会儿，碳火弱了，队员们也吃好了。
　　孟江翊给每个人要上了茶点，安抚大家休息的时候，独自去了收银台。

　　刚要掏出信用卡来，林晔也刚好在结账。

　　孟江翊没去争夺，抿了抿嘴，他脸上客气了三分，轻声商量着：“林晔，你们经费有限，来这里是我的主意，让我来吧。”

　　“不用经费。也不用你破费。队长上岗前请大家吃顿饭，带上你这个外援，你也辛苦了。”林晔说不上热情，但还是那份居高临下，干巴巴的队长强调。

　　孟江翊也不推让，直接收回了信用卡。

　　很多话到了嘴边，听见了身后赵坚有些不稳的脚步，孟江翊只弯弯眉眼，笑着说，“林晔，谢谢你。”

　　听见这几个字，林晔微微抬起了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林晔，下次，让我来，别拒绝我。”孟江翊客客气气几个字，听着好像是在说这顿饭，又好像不是。

　　“林晔，大巴快来了。小郭在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发。”赵坚已经站在了林晔身旁。

　　孟江翊避开了赵坚狠狠瞪过来的眼神，只跟林晔点了点头，“好，我去找两辆车，把大家送回机场。”

　　孟江翊刚走开，后面的两位年轻女医生就凑了过来。

　　喝了几口果汁酒，脸上微微泛红，她们一左一右晃着赵坚的胳膊，说：“赵师兄，赵副队，你最好了。”

　　赵坚讪讪笑了笑，“说我好的时候，都是有事儿求我。说吧，什么事儿？”

　　林晔避开一步，顺便订了几份餐，留给大家路上吃。之后的大巴，还要颠簸十三四个小时。

　　女医生问得有些腼腆，“刚刚那个孟先生，你是不是有他的微信啊？帮我们加一个呗。”

　　赵坚没想到是这种事儿，他脸一拉，“你们怎么不自己跟他要。”

　　另一个女医生红着脸说：“问了。孟先生委婉拒绝了。”

　　赵坚一努嘴，“你们问队长去。我跟他不熟。”

　　女医生也不怕林晔听见，“队长那个冷性子，问了也是碰钉子，赵队，你帮我们问问嘛。”

　　林晔路过三人，只简短几个字，“不用要了，他有人了。走，出发。”

　　怕林晔为难，正靠过来的孟江翊听见了林晔的话，停住了脚步，单手揣兜，嘴角轻轻一扬，一个人笑了。

　　一行九人回到机场前，支援队的大巴刚好到了。

　　此时夜已深，起风了。
　　外面的温度不到二十度了。

　　内罗毕昼夜温差大，队员们准备齐全，纷纷从双肩包里取出来了长袖衣服，调节冷暖。
　　只有林晔还在继续清点医药品，依然只是一件薄衬衫。

　　副队赵坚手拿着一张座位表，站在车门前面，正像模像样地告诉每个人上车坐哪儿。

　　看见孟江翊站在一圈人后面。
　　赵坚故意抬高了声音：“孟先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支援队的大巴，没有你的位子。”

　　众人转身看着他，孟江翊没说话，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脱下西装外套，在众目睽睽下，大大方方披在了林晔的身上。

　　一片嘘声中，孟江翊从后面裹住林晔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只对着林晔耳边低声细语，“林晔，你这里给我留个位子。”

　　一个女医生转过脸来，笑着说：“孟哥可能也是喝多了，对着谁都浪漫呢。”
　　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道：“送外套得分人，刚刚队长还推开了副队递过去的外套呢。”

　　林晔没说话，却是双手自然地拽了拽西服领子，没一点儿扭捏，已经把自己裹进了这身衣服里。

　　车门关上了。

　　林晔坐在最前面。
　　旁边空着。他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只淡淡地看着前面。

　　大巴在队员挥手中启动，孟江翊一个人站在外面为众人送行。

　　晚饭吃得太饱，车子一动，队员们就关上了车窗，已经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只有林晔始终身子没动。
　　终于，大巴一点点加速，身后孟江翊的身影越来越小了。
　　林晔一直盯着车窗前面的后视镜，后视镜里的孟江翊已经小的像根火柴棒，可是，他还立在原地。

　　林晔把披在身上的西装又往上拽了拽，尽管后面有人对着他的西装指手画脚开玩笑。
　　可是，他不在乎。

　　他把半张脸也埋进了衣服里。
　　下巴贴着衣领，他深吸了口气。衣领上是满满的孟江翊的味道。
　　淡淡的，暖暖的，好像一道晨光，暖化了他决意封冻了好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