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落于你》水浒壮汉

5、希望原野

　　猴脸男人‘噗’地一声，险些当众笑场。

　　路凌怒不可遏：“……你！”

　　他第一反应就要上前找沈星麻烦，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凭什么这样和他说话？

　　但易队警告般地看向路凌。

　　“……”路凌气焰熄了一半。他先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猴脸男人一眼，而后想起什么，朝沈星冷笑道：“行，我不跟能活几天都不知道的人计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白色越野车走去。‘砰’地一声，车门重重关上了。

　　易队眉峰皱起。

　　“……准备出发。我和路凌在前面开道，路上保持联系，不过，”说到这里，易队顿了顿，“…瘦猴，你要实在忍不住，自己提前掐断通话。”

　　为什么要掐断通话？沈星看见猴脸男人面容一肃：“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瘦猴的保证，易队反而眉头皱地更深，并不相信他的模样。

　　瘦猴立马变脸，拉长了声音：“害，易队，之前是之前，我这回吸取了教训，肯定牢牢记住了，您放一万个心——”

　　易队没再说什么，也转身走向白色越野车。

　　他的背影就像一颗松柏，脊背挺直指向天空，步距几乎等长，好似每一步踩在标准的量尺上。

　　让沈星不禁想起资料里的描述：易瑾，a级觉醒者，流浪者佣兵队副队长，易家最新一代的领头羊。与队长天马行空的作战风格相比，这位副队长则是另一个极端，只要是已制定好的计划，他总能以最高效的方式完成。
　　外界普遍认为，当流浪者佣兵队陷入绝境，易瑾将会成为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而沈星更多的是疑惑。

　　联盟历史上从未出现过s级觉醒者，可以说，a级就是人类目前能达到的极限。登记在册的a级觉醒者十分稀少，只有五十位左右。

　　作为联盟力量顶端的人物之一，易瑾显然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他想要组建新的佣兵队，消息一旦放出去，无数觉醒者和变异人将闻风而来。可他偏偏选择给人担任副队长一职。

　　其中或许有某些未知的缘由，沈星想。

　　这时瘦猴想接过她的登山包，却忽然语塞：“那什么——”

　　“沈星，我叫沈星。”

　　“沈星、沈星……星星是吧？好名字，”瘦猴念过两遍，表示自己记住了，“我叫林旭，你叫我林哥、旭哥，都行。”

　　他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胖子：“这闷货叫阿福。”

　　阿福约有180cm高，身穿黑色的冲锋衣，手上还带着拳套，拳套上的金属镶面看起来威风凛凛。

　　但比起庞大的身体，他本人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不止在对话时一言不发，甚至因为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碎发快要把那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完全遮挡住。

　　沈星试探地打了个招呼：“阿福？”

　　阿福一愣，很快又移开目光，结结巴巴地说：“…沈、沈星。”

　　瘦猴骂道：“瞧你那点出息，还是觉醒者呢，跟自然人打招呼都怕不成？”

　　沈星看见阿福的头更低地埋下去。

　　“真给我开了眼……”瘦猴嘀咕一声，走向后座，“来来，上车上车。”

　　瘦猴是个变异人，沈星刚见到他就发现了这一点。

　　但又和绝大多数变异人不同，瘦猴的手还保有原来的模样，畸变从他的指节根部开始，贴在皮肤表面，有点像……电影里的金刚狼‘幼儿’版。

　　瘦猴帮沈星把登山包放进后备箱：“易队那边车上放的是物资，你就跟咱先挤一挤。”

　　“阿福，”他招呼道，“待会你坐中间，靠窗的位置让给星星和小树，他们俩体质差，你吃点亏。”

　　小树？没听过的名字。

　　沈星这份疑惑没能维持多久，就得到了答案。

　　车后座右侧，正坐着个男孩。沈星打开车门时，男孩本能地蜷了蜷畸形的手指，不知该往哪儿安放。

　　“这是小树，和你一样，他母亲委托我们，把他带去中心城。”瘦猴说。

　　原来已经有人在她之前下达了同样的委托。

　　沈星似有所悟，难怪佣兵队会轻率地同意，也难怪路凌对她报酬的说法不屑一顾……她或许，搭上了一辆顺风车。

　　“这是我们老大，邵靳。那天在酒馆见过的，还记得吧？你叫靳队就行。”

　　沈星‘嗯’了一声。
　　戴着兜帽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假寐。

　　瘦猴系好驾驶位的安全带，调整车载对讲机：“易队，我们这边准备好了。”

　　对讲机里传来易瑾的声音：“最好再检查一遍油箱、防冻液这些，路上没有补给点，我不想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瘦猴正要说检查过了绝对没问题，身旁的副驾驶座上却有人支起身体：“等等。”

　　邵靳侧过身来，沈星对上他漂亮的眼睛。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说。

　　“这两年寂静海暴动，原来探索出来的道路已经不再安全。我五次来到边境，每次都会接到熟人的死讯，他们有的和我喝过酒，有的来自强大的狩猎队，有的甚至是觉醒者。”

　　“佣兵队始终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摆在第一位，没有人有义务保护你。这条路上不允许返程，如果你现在选择下车，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路凌的嘲笑声透过对讲机，清晰地在车厢里响起。

　　他声称沈星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并非对她怀揣着多大的恶意，而是实话实说。

　　狩猎队常年在外捕猎变异兽，觉醒者具有非凡的作战能力，他们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还是无法免于被林海埋没的命运。

　　而沈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然人，妄图翻越危机丛生的寂静海，期间任何一点微小的变故，都有可能夺走她的生命。这听起来简直就像什么三流小说里描写的傻白甜冒险故事。

　　邵靳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他给的一次机会，挽救生命的机会。

　　但沈星说：“我不会死。”

　　车厢里忽然有一瞬的安静。

　　“……额，”瘦猴干笑两声，试图出来打圆场，“星星，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老大他话说的直了点，但意思没错，寂静海那可不好走——”

　　“出发吧。”

　　瘦猴愣了愣，“……啊？”

　　邵靳重新坐回原位：“出发。”

　　瘦猴悄悄瞥了眼沈星，发现她虽然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模样，神色却一直很平静。而这份平静究竟是源于自信，还是无知，没人知道。

　　对讲机里易队说：“……现在是8时20分，零下16摄氏度，距离天黑还有8个小时。夜间是变异兽最活跃的时候，我们最好能在下午15时抵达寂静海外围进行休整……”

　　怎么整的跟就我在这儿白操心似的？瘦猴有点纳闷。

　　他启动越野车，低速行驶，等待热车完毕，才逐渐提高速度。

　　路边累着积雪的枯枝在飞速倒退，远处明晰的雪线划分了山丘和天空，前方的白色越野车几乎要和雪色融为一体。

　　瘦猴清清嗓子：“咳……咳！尊敬的旅客您好，欢迎来到丛蟒border-crosser系列x5限量款越野车，司机林旭为您服务。
　　是的，您说的没错，这是属于流浪者佣兵队的专用越野车。什么？您问它的名字？好吧，它叫小绿……啊，不对，它叫小森林，是我们老大的最爱——”

　　路凌在那边骂：“林旭你又在耍什么宝呢？”

　　“什么叫耍宝？没眼光！”瘦猴不甘示弱，“这是电台里播过的台词，在旧时代还有个时髦名字，叫翻译腔呢！”

　　“就你整天守着那破电台当宝……”

　　忽然，小树看着车窗外说：“雪停了。”

　　不知何时，云层洒下几缕阳光，沈星回头，恰巧看见据点笼罩在淡淡的金色下，人们走出平房，脸上挂起了微笑。

　　阳光象征着温暖。

　　就像初春终究会拨开寒冬，枯枝也会发芽生花，让人想起久违的希望。

　　沈星说：“小心我用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我发誓我真的会这样做。”

　　当她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她清晰地看见身旁的阿福愣住了，小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连副驾驶上的邵靳都微微侧过头。

　　好在瘦猴听懂了，甚至还很惊喜：“你也知道翻译腔？”

　　“你也听电台吗？”瘦猴的语气兴奋极了：“你会不会那首歌，就是那首——”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瘦猴自顾自地唱起来，他或许急于给沈星示范，但歌声实在不敢恭维，放在旧时代，实打实的公鸭嗓，还跑调。

　　沈星跟着唱道：“一片冬麦，一片高粱。十里荷塘，十里果香……”

　　边唱的时候，她想着，这一趟行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来之前她设想的是自己如何与佣兵队商议报酬，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甚至为此带上了这几个月来准备的所有库存。可来之后才发现根本没人在意她那点药剂，她只需要自负生死，甚至还能跟人一起唱旧时代的熟悉老歌……

　　瘦猴高兴地说：“对、对，就是这首！”

　　末了他才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赶忙去关闭对讲机信号。

　　然而已经迟了，对方先切断了联络。

　　瘦猴嘟囔道：“啥时候关的？我这回反应够快了吧？”

　　副驾驶座位上响起一声似有似无的哼笑：“在你唱第一句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