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明洲千月烬》西福禄

34、第三十三章

　　自入冬后，便常常是寒雨淋漓，今日这样的晌晴天已是分外难得了，京都城中的百姓纷纷感念是当今圣上德仁兼济，才使得这四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之日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京都上下热闹纷繁，茶馆小摊早早在街边上撑开了桌椅，一些日里清闲的百姓，过了清晨便在长安街侧站好位置，几位掐着时辰赶到的少年郎们在城中遍寻包间不得，只能翻上一处楼顶，顺便瞧瞧热闹了。
　　“听说那小皇帝继任才没几年，便被举国上下奉为一代明君，也不知传言是不是夸张了些。”赢凡悠悠道。
　　“若心中有众生，于天下人而言，便是明君。”
　　“洛兄这话说得漂亮。”黎洲捧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果盘，便是忙着吃也不忘一表赞美之意。

　　街上已然人山人海，却都自发散在街道两边，纷纷抻着脖子向街头看去。几声清脆的马蹄声响，将士挥着龙纹旗帜率先踏入长街，人群便逐渐寂静下来。
　　百米之外的尽头处，皇城大门缓缓打开，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衣冠整齐一致，迈的步子都仿佛是精心计算好一般的同步，正缓缓向着京都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走来。
　　走近些看，那些穿戴整齐的尽是一些年轻道士，一路掷地有声的默念祭祀经文，而在那群道士身后，便是一驾巨大而华丽的步撵，透过白色幔帐，能隐隐看见一男一女两处人影，想必便是皇帝与他那位颇受圣宠的贵妃娘娘。
　　按理说祭祀游行这种大事自然该是由国君与国母同行，方才显得庄重，可皇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魏国皇后除了出嫁那日十里长街红装锦饰，便再也没享受过半点身为皇室贵族的半点尊崇，与宫婢而言，她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主子，与皇帝而言，她不过是先皇塞给自己的一枚妻子，一个没落贵族之后，若非先皇赐婚，如何能进入这正宫之中。而相比起父兄手握天下兵马，一夕权倾朝野的贵妃娘娘，这皇后娘娘便更是可有可无了。
　　祭祀队伍穿过长街，幔帐中的君王摆了摆手，队伍便在人群中停了下来，跟在步撵旁的道士凑近了些，像是听了一阵嘱咐，毕恭毕敬允诺之后，方才走向队伍前头，踏上那处已经放置好的木台，一阵鬼画符般的抽搐之后，方才振振有词起来，“君感念上天垂帘，感念子民爱戴，生为帝王，便为万民之主，今年五洲四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既是民之福泽，亦是君之福泽，今日例行祭祀，既是为万民祈福，愿我大魏千秋万代，延绵盛世！”
　　“愿我大魏，千秋万代，延绵盛世！”
　　人声如骇浪，一声盖过一声，众人匍匐在地，感念明君恩泽，而那君主也欣然享受着众人朝拜，在万民的目光下，高高在上，庄重肃穆。那传话的道士退回了步撵旁边，祭祀队伍便再次恢复了前行，浩浩荡荡的几百人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直到一众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四下才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不同的便是，谈论的说辞从祭典前的期望，变成了遥望龙颜后的欣喜若狂。
　　人群之外，几个少年久久凝望着逐渐远去的长队。黎洲啃了一口苹果，思绪像是陷在某些琐事中还未完全拉扯回来。
　　“你们觉不觉得，那个热情演讲的道士，有些眼熟？”赢凡忽然问道。
　　“你们是说国师大人吗？”街边的小贩一边摞着椅子，一边端详眼前几个打扮怪异的少年人。
　　“国师？”
　　“就他？”
　　“了不得！”
　　几人一阵唏嘘，黎洲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珠丢在在油渍斑斑的木桌上，“那敢问，这位国师大人，该去哪里寻找？”
　　小贩迎面一笑，动作利落的收好那枚金珠，又四下确认没被掌柜的瞧见方才说道，“平日里无事时，他常去后巷那家馆子里喝羊汤。”

　　黎洲捏着鼻子，脚尖在门槛上反复试探，仍旧是很难迈出步子，再看向里面那桌满脸烟火气的小仙子们，瞬间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显得有些娇气了，可前脚刚刚踏入店铺，便见到小厮横在眼前，一脸恭敬道，“这位贵客，本店有规定，猫狗不能入内。”
　　“那你倒跟我说说他到底是猫还是狗？”黎洲扯起阿啾的一条腿在小厮眼前晃悠两下，阿啾也十分不悦的冲着那人重重打了一声喷嚏。
　　小厮无奈的抹了一把脸，将掩在门后的店柜往外拉了一些，有些委屈道，“实际的店规是，宠物不得入内。”
　　黎洲转了个白眼，阿啾却飞身蹿到了那小厮脸上，对着头发便是一顿乱扯，于是，一人一犭便在大堂里跌跌撞撞滚成了一团。
　　掌柜的大呼不好，店里的客人也被惊吓得纷纷四窜，很快小馆子里只能听见乒乒乓乓的摔打声。
　　灵蕖气鼓鼓着小脸，斗蒼和赢凡却是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唯有洛，那暗戳戳鼓捣的小手也不知是在给谁加油助威。
　　小殿下看了半天热闹，正想要换个姿势继续看，却忽然被人死死抱住大腿，低头一看，正是那在柜台后面躲了半天的掌柜，如今已是一脸的怒不可遏，抬头便大声呵道，“小子，你可别想跑！”
　　黎洲只得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出门没栓绳。”

　　风波很快平息，只是除了那被三位少年占下的位置之外，尽是一片狼藉，黎洲一手撑在柜台前，一手拎着那闯了半天祸的小阿啾，看向掌柜说道，“还请您多担待。”
　　店主捧着满满一罐子的金珠，一脸和蔼道，“没事，下次常来……诶，国师大人来了，今天可不巧，小店恰好要店面重装，要不您改日再来？”
　　掌柜话说道一半时，众人早已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只见那位“国师大人”正踮着一只悬在门前的脚，像是被僵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确实不巧我还是改日再来……”
　　“陆道长，别来无恙啊。”小殿下一脸笑意的横在门口，硬是拦住了陆琛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