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明洲千月烬》西福禄

27、第二十六章

　　夜已深，天外乌云滚动，将月色遮了大半，眼看那光芒要被暗夜吞没，洛便关上窗子，守回桌上的烛火旁边。
　　“今夜，还是要小心为上。”赢凡微微偏头，身形没在暗处看不清晰，更是辨不出神情。
　　洛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正想开口询问赢凡是否同样有所察觉，却被敲门声打扰。洛打开门，灵蕖便伸进来半个小脑袋，用眼神暗示对方，可以走了。
　　四人一道出了客栈，一路上兜兜转转，片刻没有停息，终于到了城郊某处林子里。
　　“阿，你看那里……”
　　洛越过众人，顺着灵蕖手指方向看过去。
　　“那是……”洛眼中写满讶异，这东西倒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
　　灵气沉稳，笔锋立挺，一笔一划都是正义凌然的模样，那是一道天族的阵图，可那灵气来源，并非为仙，而是满满诡异的妖气。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洛心中思绪，瞬时间搅做一团。
　　天族阵法，异族自是无法修习的，即便能有超脱常理之法，可天脉灵气也并非简简单单就能为异族所用，而这阵法之完整，的的确确是他们这些不过活了几百年的小仙君所未曾见识过的。
　　可这阵法设在此处是做何用的？
　　洛耐住心中好奇，只在附近观摩起来，毕竟从前着过几次道，免不得要更加谨慎些。
　　赢凡无奈道，“那阵法怪得很，我们几个都试过了，却也无法感应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洛闻言皱起眉头，“下次若是再碰见这样的事，不可贸然行动。”
　　若是他们几人都分别试探过，那这阵法自然是暂时没有危险的，只是究竟能作何用处，洛尚且瞧不出来。
　　似是想到些什么，洛忽然问道，“那胎灵可还好？”
　　“你说般若啊……他一直醒了睡，睡了醒，这会怕是还昏沉着，你问他做什么？”灵蕖不解道。
　　“从前在山洞中画下阵法之人他是认得的，说不定眼下这阵法也能让他联想到什么，不如唤他出来看看。”
　　“好，我找找……放在哪来着？”灵蕖一边嘀咕从香袋中摸索起来。
　　洛不解道，“那小玉瓶，你不一向是收在指环上的通灵玉之中么？”
　　“我觉得有些麻烦，便直接放在口袋里了，现下还有些难找……”
　　难找？洛满眼疑惑，那可是神明送她的天上地下唯一一只九天淬火炼成的白玉净瓶，平时她宝贝得要紧，放得谨慎不能再谨慎，如今竟然说有些难找？
　　灵蕖快要把香袋翻个底朝天，也没瞧见净瓶的影子。洛忽然探手制止，转念问道，“你可是经历了什么不对劲的事？”
　　不等灵蕖答话，四面忽然生起一阵青烟隔在众人之间，那三人的模样渐隔渐远，终于消散在氤氲之中。
　　“不对劲……”洛心中想着，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模样可以变换，但身上的灵气与各自习性总是瞒不过去，众人相识数百年，洛璕自然能确定确定众人身上是仙气无疑，倘若当真是连此都能作假，那三界大概早就该乱得不成样子了。
　　那阵氤氲没多久便散了一些，只是洛再瞧清楚身边的情形，却已经是完全处于另外一处境地了。此地邪气弥漫，连半点灵脉气息都感应不到，更像完全是隔绝在三界之外，
　　“若真是在三界之外……”想到此，洛即刻散了些灵气出去欲要辨别方位，果然都被无形的气息干扰，纷纷退了回来。
　　正当不知何去何从时，洛胸前却有样东西隔着衣物散出阵阵光亮来，他伸手将那东西取出，正是那日黎洲留下的金色鳞片。
　　“莫非，你知晓该如何走？”洛问道。
　　那鳞片急闪了几下，像是在急切回应一般。
　　洛向四方试探，果然停在朝北方向时那鳞片光芒便异常明亮些。顺着鳞片指引，洛很快来到一处荒城旁边，那城中被邪气笼罩着，到处都是腐烂的尸骨残骸，有些身着人类衣衫，却是妖皮兽骨，可即便是那些刚死不久的尸体，身上也连点灵气都没有剩余。
　　洛在城中走了一圈，却是连个活口都没有见到。方才见到远处一位站立着的兽人，却在他刚刚走进之时便彻底倒下了。洛忽然觉得，这城仿佛是为了迎接他一般，刻意静了下来。
　　那刚刚倒地的尸体，散出了最后一缕元神，循着地底生根的藤蔓向不远处流淌。洛向那方向望去，像是有四面八方的灵气，正在向那黑暗中汇聚，滋养着那股邪异力量。洛自通灵玉中唤出灵剑，那剑柄上的灵石散着寒光，纯净冷冽，一如天光般圣洁，此刻却也随着它的主人隐隐动了杀念。
　　一路上，尸骸成山，白骨遍地。腐朽的尸气弥散成瘴，幻化成无数只勾人魂魄的鬼手，在深渊中撕扯咆哮。越往黑暗深处，那鳞片的光芒便渐强。洛看向远方天际，层层阴云中寒光暗涌，像是在暴雨前苟延残喘的宁静。
　　云层压的极低，导致洛无法判断面前这片置身于黑暗之中的巨大墙壁的高度，他闭上眼，在心中唤起一声口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他步步向着高墙走近，隐隐能听见前方好似水流声一般的淋淋漓漓，每一滴夹杂着无比腥臊的血气。
　　终于，那云间积了许久的电光翻涌而动涌动，伴随着阵阵呜鸣划开一道天光，一闪而过，在那片刻的间隙里，洛终于看清这座墙的真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