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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   林奕走后,舒谕在枕头底下发现了几张崭新的钞票,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舒谕:这是游乐园的钱,请你帮我还给贺耿,谢谢。
      一时间,舒谕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贺耿是肯定不差这么几个钱的,他们都不差,可对于林奕来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手机铃声打破了他的沉思,点了接听:“喂。”
      “耿哥,那两个人找到了。”电话里传来了贺耿的声音。
      “在哪儿?”
      “西街的小巷子,定位我发给你了。”
      “等着。”
      舒谕把钱揣进了口袋,抱上了头盔,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放在床头的围巾,套在了脖子上。
      舒谕下楼,去车库里骑上了自己的机车,一轰油门,绝尘而去。
      西街的小巷错综复杂,因为是棚改区,所以人也相对较少。
      贺耿吊儿郎当地靠在机车上看着两个站在墙角的西服男,何干与赵宏茂守着,一边还有好几个红毛绿毛。
      “啧,啧啧。”贺耿抱着手臂,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俩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怎么尽干些缺德事?”
      一阵机车的轰鸣,尘土飞扬,舒谕停了车,取下头盔扣在后视镜上。
      “就他们?”
      “瑜哥,就是这俩。”
      “拿着!”舒谕取下围巾,吩咐道,“别弄脏了。”
      贺耿接过,心中疑虑,我瑜哥什么时候戴围巾了?不是说围巾带着怂吗?但还是恭敬借过,应道:“得嘞!”
      贺耿话音刚落,舒谕便越过何干,提着男人的领子,发了狠,一拳揍上去。男人使劲挣扎,却在之前逃避贺耿的追击早已耗尽了力气。
      两个人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断哀嚎,丝毫不见往日的嚣张气焰。
      最后,还是贺耿上前拉住了舒谕,劝说:“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不好收拾。”
      舒谕这才罢了手,接过何干递过来的湿纸巾,擦了手,才抽出贺耿手中的围巾,仔细地戴上了围巾。
      “林奕给你的,游乐园门票。”舒谕掏出口袋里的二百八,说完,带上头盔,绝尘而去。
      坐了四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附近小镇。山路崎岖,车子要来晃去,脑子胀得厉害。这客车并不会直接通过她家,还要再翻过一座山,从一条小路走个一小时才到。
      天渐渐黑了,山路上没有路灯,阴风怒号,好巧不巧,这时还吹起了大风,山里的夜间比城市里要冷上许多,她直哆嗦,还要背着一个书包和拖着一个比她还重的行李箱。
      黑夜的寂静,笼罩着她的所有感官。
      她是怕黑的,但是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麻木地向前走。经历得多了,再怕也是会习惯的。
      带着满面的风霜,她回到了家,那个男人死后,她便搬回了十里村,是她和爷爷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才算是她真正的家。
      许久没有住人了,房门已经布满了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臭味,人走进去,似乎要窒息了一般。
      林奕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如若没有嗅觉一般,面色如常地找到开关,开灯。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每人,灯坏了,还是没缴电费停电了,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淡定得如同习惯了般,摸索着走过去打开柜子,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蜡烛。
      窗子已经破烂不堪,凉意一阵一阵地灌进来,风一吹,感觉的整个房子都要晃上一晃。蜡烛的火焰摇曳不定,忽地弱下来,冒了烟,熄灭了。
      她没有任何波动,再次拿着打火机点燃,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收拾屋子,地面潮湿,灰尘倒不多,却扫出了许多小虫子的尸体,还有蛇停留之后蜕下的皮。
      她并非不怕,相反,她非常怕,怕得脚底发麻,冷汗直冒,但是,她不能怕。
      简单打扫完之后,几近深夜了,这里没有城市里的喧闹,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寂静的能够听见自己清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林奕躺在床上,或许这并不能称之为床,因为这只是一些砖块搭起框架,上面放了一块木板,然后再铺上一层薄薄的发黑的棉絮,加上林奕从学校带回来的床单。
      她睡不着,把身子紧紧包裹在被子下面,这种差异感油然而生。舒谕家与她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中不免发涩。
      一整晚,林奕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过。
      家里因为没有食物,所以林奕早早起了床,去了镇上。她没打算买蔬菜什么的,去了早点铺,买了五六个馒头,馒头又大又便宜,五角一个,六个也才三块钱,够她吃两天了。
      正当她捧着还热乎乎的馒头时,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健壮的男人拦住了她,这可一点都不像是该在小镇上出现的。
      “林小姐,我家夫人想见见你。”他的语气远没有称呼那样来得尊敬,轻蔑的眼神里露出了满满的嘲弄。
      “我不认识什么夫人。”林奕不禁紧了紧手中的馒头,她现在对于这种西装男谈不上什么好感。
      “我家夫人是舒少的母亲。”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料定了林奕一定会去。
      黑色的汽车外壳锃亮,林奕不懂车,却也知道这必然与金钱有着莫大且深厚的关系。
      车门被保镖打开:“林小姐,请。”
      里面果真坐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夫人,她保养得极好,整个人气质非常出众,只是浓烈的香水味有些使人闷。
      林奕坐上了车,车里的司机都下去了,只剩下了她和贵妇人。贵妇人挪了挪身子,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但随即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便开口道:“之前住在阿谕家的女孩儿是你吧。”
      林奕微惊,却也了然,能够在这里找到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住过舒谕家呢?
      “林小姐喜欢阿谕吧。”
      她没想到女人能够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被戳中小心思,她不免有些羞恼,下意识就要反驳,不等她说话,女人又继续道:“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林奕不出声,她倒想看看,这个连舒谕继母都算不上的人会说些什么。
      “我帮助你和阿谕在一起,你想办法把他手中的股份拿到,事成之后,A市东郊给你一栋别墅,再加上两百万现金,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两百万再加上别墅,如果是舒谕以外的任何人她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可偏偏是舒谕。
      “说完了吗?我得回家了。”林奕平平淡淡的语气着实惹人恼火。
      她想要出去,却连车门都不知道如何开,这种窘迫让她拒绝的话显得没有丝毫底气。
      女人冷嗤一声:“你觉得一个住着土胚房,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凭着自己能和阿谕在一起吗?”
      林奕咬紧了后槽牙,直视她:“那你觉得一个连舒谕继母都算不上的人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决定他的人生?”
      看着女人僵硬的脸,她继续道:“人,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说完,她翘着窗子,示意外面的保镖开门。她掩住自己的仓惶,站在车门外,对着女人扬起轻蔑的笑容。
      女人愤懑,对着保镖吼道:“这么脏的东西还不扔出去?”
      保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夫人说的是林奕刚才坐过的坐垫。坐垫被抛弃在路边,一行人扬长而去。后继的车辆一次又一次碾压过,把林奕那微薄的自尊心反复揉捏。
      女孩用力咬着唇,胸口有一股力压得她喘不过气,眼前渐渐模糊了,冰凉的液体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
      人,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恶心那个贵妇人,更是说给她自己听。
      一个住着土胚房,有上顿没下顿的人,怎么喜欢他呢?
      现实告诉她,贵妇人的话并非毫无道理,甚至,就是事实。
      这是她和舒谕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过的差距。
      不管是运动会前夕,赵丽丽故意刺激她的话,还是后来舒谕生日去的蜀味居,一件又一件不在昭告着她多么不堪。
      林奕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身体又累又难受,她坐在屋檐下,吹着凉薄的冷风,啃着冰冷的馒头,味同嚼蜡。
      除夕这日,林奕准备好了香蜡钱纸,早早上了山。
      她要去祭拜爷爷,为爷爷扫墓。
      爷爷的墓就是一个坟包,前面就立着一块不规整的大石头,上面粗糙的刻着几个字——吴正军之墓。
      “爷爷,我来看你了。”林奕一边说,一边点着香、倒着酒,对着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行完礼,她并没有马上离开,靠着墓碑坐下,述说着自己这一学期经历过的趣事。
      “爷爷,我遇见了阿谕,你说巧不巧!”林奕脸上带着笑,眼角却隐隐渗出了泪珠,“我觉得我很幸运呢。”
      “你不知道吧,阿谕是市状元呢!可厉害了!”
      “你孙女眼光好吧,看人不会有错的。”
      林奕仰着头,似乎这样眼泪就不留下来。
      舒谕越优秀,说明她的妄想越加显得荒诞。
      在这高峻的山上,她看见村子里炊烟袅袅,张灯结彩,极富烟火气息。
      她以前也和爷爷一起贴过对联——
      “爷爷,往上一点,歪了歪了!”
      “爷爷,小心点哦!”
      贴好对联后,爷爷就会抱着她,让她把两个红灯笼挂在房檐上。
      做好了这些之后,老幼两人就坐在门槛上,看着远边五颜六色的烟花。
      爷爷喜欢抽烟,有时候对着旱烟头狠狠地吸上一口,等过足了烟瘾,他便会娓娓道来:“传说中啊,有只恶兽,叫做夕,它长着四只角,四条腿……”
      那时候,林奕刚被爷爷带回家,不像其它小朋友,有问不完的问题,她只是坐在爷爷的旁边,静静地听他讲故事。
      她从小就扮演着一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被同村里的小朋友欺负了也不吭声。直到有一次,爷爷干完活儿回家,正好看见她坐在水缸旁边清洗着膝盖上还不断渗血的伤口,四岁的林奕,比水缸还小上不小,既不哭也不闹。
      爷爷扔下锄头赶忙跑了过来,一向慈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怒容:“怎么伤的!”
      小林奕连忙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害怕、胆颤,头埋得很低,根本不敢看吴老爷子。
      她清楚的记得,以前她受了伤回家,手肘上流出的血浸湿了外衫,她的妈妈只会满脸的不耐烦,然后大声对着她骂:“你除了一天天会惹事生非还会干什么!”
      她以为,妈妈可能性格就是这样,不像别人家妈妈那么温柔。可后来,她亲眼看到,自己妈妈温柔地哄着一个小孩,她才明白,不是她不会温柔,只是不对她而已。
      所以,她会怕,怕这个慈祥的老爷爷像妈妈一样嫌弃她……
      她那是第一次做出了逾矩的动作,也不管膝盖有多痛,踉踉跄跄地跑到爷爷身边,拉着他泥土色的手,乞求地看着他,带着隐隐地哭腔解释道:“爷爷,我可以很乖的,我没有惹事,我真的没有惹事……”
      小姑娘仰着脑袋,眼里泪花闪现,他在深夜里捡到她的时候,她没哭,这是老爷子第一次看见小姑娘这么可怜兮兮,像一个气球,一戳就会破。
      老爷子缓缓蹲下,抱着小姑娘,一下一下地拍着她:“枣儿啊,爷爷没有怪你,爷爷心疼啊……”
      那一天爷爷带着小林奕找到了那个欺负他家小姑娘的小孩的人家。
      “你看看,这腿都伤成什么样了!”
      “咳!吴老爷子,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小孩子间打打闹闹而已!”那位农村妇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还不在意的话。
      “打打闹闹!这叫打打闹闹!”爷爷的音量忍不住提高了些,震耳欲聋。
      “得!”妇女一脸不耐烦,也不想再与林老爷子耗下去,对着屋里嚎了一嗓子,“王二!还不给我滚出来!”
      圆润的胖子从门里探出了个脑袋,对于中年妇女的怒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快点道歉!”中年妇女吐了瓜子壳,中气十足地吼道。
      王二道了歉,中年妇女拧着他的耳朵往屋内走去,骂骂咧咧:“一天天跟那个野种玩儿什么!沾染些晦气!”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得大声让爷爷听到,林老爷子气的浑身直颤抖,奈何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对于那些话也是骂不出口,只能一个劲儿大喊着:“没教养!没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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