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灯不归》吐字要清楚

21、执剑

　　醉心被主人唤回，引得景池闷哼一声。

　　三清铃在空中发出响声，地面忽然剧烈晃动，云盛踉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而景池也没好到哪里去，胸口的贯穿伤疼得他站不起身，血滴滴答答的从伤口处溢出。
　　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想伸手去堵住伤口，但血早就止不住，不小心按到未愈合的伤口处，引得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

　　三清铃音，金雀鸟羽。

　　景池呆呆看着祭台上了无生机的金雀妖，迫切的期盼着。

　　唤魂归——唤君回——

　　无形的风渐渐显露，三清铃一下又一下的摇动，还未摇到四下，铃声便走了样。
　　洁白的铃身发出响动，紧接着一道裂纹出现，直接蔓延了整个三清铃。
　　景池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三清铃在空中化作碎片，哗啦啦砸落在祭台之上。
　　柳若璃紧闭着双眼，脖颈处的血污是那样刺眼，云盛咬牙，努力保持着冷静，用低哑的声音对景池道，“三清铃碎了。”

　　“不会，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景池怔怔的看着祭台上三清铃的碎片，嘴唇发抖，“一定是出错了，不可能的。”

　　景池攥紧拳头，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尖锐道，“三清铃如假包换，金雀妖也在这里，不可能的！”

　　胸口的血蔓延到了地面上，景池望着祭台上的碎片，呜咽道，“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是的，我还有别的方法，我还能把师父带回来！”

　　“师父她早就回不来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

　　云盛拂袖，伤口的疼痛让他的声音拔高，不同于往日的温柔。

　　但景池听不进任何话语，跌跌撞撞的来到祭台前，半跪在玄色的石板上。
　　柳若璃面容沉静的平躺在祭台之上，三清铃的碎片就洒落在身侧，景池盯着柳若璃还在淌血的脖颈，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呆愣的去捡碎裂的碎片。

　　“我只是……想让她回来。”

　　三清铃的碎片划破了手掌，鲜红的血液混杂在琉璃碎片上，云层翻滚着，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云盛强压着怒气站在原地，醉心虽然收回，但在鞘中也按捺不住，云盛看着景池跪在地上，孤注一掷的去拼凑早已破碎的碎片。

　　“只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只是一个美满的愿望，师兄，我只是想让师父回来……”

　　脖颈的伤口没有愈合，血滴顺着颈窝流淌过手肘，从指尖滴落到地面上，云盛试着出声，可还没开口，沉重的雨点就狠砸在了头顶，云层翻滚着，大雨倾盆而下。

　　玄石地板被雨水冲刷的格外干净，赤色的痕迹顺着水流消失。

　　石板上模糊的映照出云盛的身影，云盛向前一步，身后的“醉心”听随召唤，缓缓升到半空。

　　银白的剑身经雨水冲刷后，镀上了一层光芒，剑尖逼近景池，没偏移半分。

　　景池仍跪在地上，手心早已被三清铃的碎片划破，即使疼痛，他也不肯松开碎片，云盛来到他面前时，他连头也没有抬。
　　胸口的贯穿伤撕扯着他的意识，手中的碎片无论怎样拼凑都再难如初，景池眼眶发红，雨点顺着脸颊不断低落。

　　“师兄，”景池说，“三清铃碎了。”

　　他陈处了一遍事实，绝望的看着手中的碎片，根本不在意头顶的寒芒。
　　云盛垂眸看着景池，被雨沾湿的头发紧贴着脖颈，“醉心”就高悬在他头顶，即使雨点沾湿了剑身，“醉心”也锋利依旧。
　　跪在面前的景池肩膀颤抖着，似乎在哭，云盛就站在他面前，强压着怒气，哑声道，“碎了，就回不来了。”
　　往日那位十五师弟的影子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欺师灭祖的景池。

　　这场雨，就如同那日。
　　这把剑，仍是那把剑。

　　云盛微微蹲下身，伤口微微撕裂的钝痛让头脑清醒了一些，雨水快速带走了云盛周身的温暖，也带走了云盛的耐心。

　　“樊景池，你可知错？”

　　这声音在雨声中温吞，变得含糊不清。
　　景池缓缓抬起了头，茫然的看向面前的云盛，满是水痕的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何错？”

　　短短的两字，嘴唇一张一合。

　　云盛盯着景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欺师灭祖，罔顾人伦。”

　　手中的碎片被雨水冲刷去血迹，手指早已没了任何感觉，景池张张嘴，看着云盛冰冷的脸庞，出声道，“你要杀我。”

　　轰隆一声雷声劈下，白光在景池浑沌的眸中闪过。

　　这是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语气，景池就跪在地上，坦然的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早已接受了结局，云盛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喉咙发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云盛紧扣住景池的肩膀，歇斯底里道，“你疯够了，可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变了声调，云盛的心不断被撕扯，脸颊上的水滴不断滑落。
　　景池仍旧闭着眼睛，手中捧着那三清铃的碎片，再也不改心意，面对着云盛的失控，他只是低声喊了一句，“云盛公子。”

　　空洞的伤口对上云盛空洞的眼睛。

　　云盛只觉得一冷，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

　　“醉心”在半空中颤抖，云盛咬牙，起身离去。
　　剑刃锋利依旧，干净利落的了结一切。
　　云盛只是大步的向前走，再也不想回头去看，雨依旧在下，耳边嘈杂的雨声不断，面前的水雾遮挡住视线，让云盛踉跄两步。

　　雨声遮盖住了其他声音，云盛脑袋里乱糟糟的，浑浑噩噩间，忽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喊。

　　“十二师兄，十二师兄，请教我习剑！”

　　那是谁的声音？

　　云盛觉得眼皮沉重，被雨水击打的睁不开。

　　“云盛师兄，我得了佩剑，你瞧瞧，配不配得上你的＇醉心＇？我可是打定主意要跟着你啦，你可不准丢下我。”

　　啊呀，听起来是个麻烦鬼。

　　云盛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抬头向前看。

　　“师兄，师父若走了，那我也活不成了……我只想她回来。”

　　活不成？

　　云盛嗤笑一声，在失去意识栽倒之前，脑子里都是对那句话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