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融》乌途

9、热融

　　更深露重，雪色漫天。

　　简愉出了大礼堂，乘着夜色，一步步踩在皑皑斑驳的黑白画卷中，不多时就在一颗萧条的垂柳旁见到了丁铭，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丁铭立刻走近，摘了围巾想给她缠上：“怎么就穿这么点？”

　　简愉向来是个要温度不要风度的，今天却因为要“惊艳亮相”，被室友们按头打扮，穿的也就相对单薄了些。

　　“说来话长。”
　　她伸手挡了一下，冷得声调都带着颤：“你自己戴着吧，说完事我就回去了。”

　　丁铭的动作停在半空，话里带了点埋怨：“我好不容易赶过来，不陪我跨个年吗？”

　　两人是邻居、发小，从小就形影不离。
　　直到简愉高二那年留了级，丁铭先她一步考了大学，两人的交集才少了些。今年又碰上他大四实习，工作忙起来，往A大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你是小孩吗？”
　　简愉白皙的脸颊被冻得微微泛红，笑起来时莫名沾了几分可爱：“还要我带你去放烟花不成？”

　　小时候简愉爱闹腾，每每遇上什么节日，总能从父母那儿闹来不少好玩意，然后领着丁铭漫山遍野的撒欢儿。

　　“是啊。”
　　丁铭一口认下，又把围巾往前递了递：“快戴上吧。”

　　“放烟花是不行了，违禁。”
　　简愉也不推了，接过围巾给自己缠上，顿时觉得暖和多了：“还想怎么跨年啊？丁铭小朋友。”

　　“看个电影吧，就在边上，刚好有你喜欢的科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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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这样的日子，不论什么场所一概都是座无虚席。
　　好在丁铭一早就买好票，观影位置还算理想。

　　刚才睡了一会，简愉这会儿还挺精神。
　　3D眼睛一戴，很快沉浸在满屏酷炫的声光电特效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默默注视着她的目光。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两人出了电影院。

　　影院门口有个女人正在卖花。
　　娇艳欲滴的玫瑰被包装纸一裹，放在这样的日子里，价格能翻上好几翻。

　　每逢一男一女走过，女人都要递着鲜花吆喝一声：“小伙子，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丁铭被叫停时，脸上还带着笑。
　　可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简愉就一口回绝道：“老板，我们是姐弟，可不是情侣噢。”

　　丁铭的笑容凝固，刚要抬起的手在身侧僵住。

　　或许是看着不太像，也或许仅仅只想推销自己的产品。
　　女人看着对面小伙的神色，很快又换了一套话术：“不管什么关系，这大过年的，买束花多喜庆呀。小伙子，来一束吧？”

　　“这花还挺好看的。”
　　丁铭收拾好心情，试探着问道：“要不买一束吧？”

　　“不用啦。”
　　简愉朝女人笑了笑，然后把人推走：“不实用，拿回去也没地儿摆。”

　　“……好。”
　　丁铭苦笑了一下，没有深究到底是不是不实用的问题：“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

　　丁铭家境不错，大三那年家里给买了车。

　　车子一路开到A大，他才从后座取出一个袋子，递到身旁：“新年快乐。”

　　“这么周到？”
　　简愉看了一眼袋子，不像是贵重物品：“居然还有礼物。”

　　今晚拒绝了他一回，不好再拒绝第二回了。
　　简愉便笑着摊了摊手：“先说好，我可没有事先准备，不介意的话我就收了。”

　　“不介意。”
　　丁铭的心情总算发自内心的好了一些。

　　但这微弱的情绪，又在她毫不留恋地摘下围巾归还时瞬间瓦解。

　　简愉松开安全带，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见她要下车，丁铭鬼使神差地又把人给喊住了：“小愉。”

　　简愉回头：“怎么了？”

　　丁铭失神看着她。
　　有想劝她继续戴着的意思，也有想要一个拥抱的冲动。

　　但到最后，又全都强行忍住了。
　　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成了温和的叮咛：“放假一起回家，我来接你。”

　　简愉点点头：“好。”

　　-

　　简愉到宿舍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室友们看完元旦晚会，又去吃了个宵夜，这会儿也刚回来不久，各自瘫在座位上消食。

　　“回来啦。”
　　王琳琳揉着肚子说道。

　　“嗯。”
　　简愉也回到自己的座位，让整个宿舍的画面看起来和谐又统一。

　　她打开礼袋，从里头取出了两个10*10cm大小的纸盒，上头印着她识别不了的外文字体。
　　再打开纸盒，和她预想的一样，是眼药水。

　　A大学生宿舍的布置是上床下桌，桌面上方有三层层板可供收纳。
　　简愉的第一层层架上摆着一盆仙人掌，边上是一个矩阵排列的透明方盒，里头横平竖直的几十个格口里，收罗着产自各个国家、各大品牌的眼药水。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白的应有尽有。
　　壮观的颇有一种研究生化武器的架势。

　　“你俩什么情调啊？”
　　宁昕扭头，看着她手里一蓝一绿的两只小罐，就差没把费解两字刻在脸上了：“这种日子，送礼物居然还是眼药水？”

　　她摇了摇头，一言难尽地点评道：“难怪到现在还追不到人。”

　　简愉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把手里的新品放到空格口里，不以为意道：“我也没什么需要的，眼药水挺好。”

　　“那你怎么不用，全都是新的，摆着好看啊？”

　　宁昕想不通，正常美女们的爱好，难道不该是收藏包包、鞋子、化妆品？
　　这热衷收集眼药水是什么癖好啊？

　　“这怎么好乱用。”
　　简愉拿着空纸盒研究了一会，然后张嘴就来：“我都不知道里边什么成分，万一对眼睛不好怎么办？”

　　“……”

　　为了保护眼睛买的眼药水，买来又担心成分安全不敢用，最后硬生生地堆了一箩筐，成了收藏品。

　　宁昕无语至极，也不想再跟她掰扯这个无解的话题，心念一转，又问道：“你今晚怎么回事，真看上大一那个医学生了？那丁铭怎么办？”

　　“……”
　　简愉闻言，脑海中情不自禁地闪过那道淡金光晕圈注的身影，以及自己“偷听”被抓包的当场。

　　看不看上的、人家不都有主了吗。

　　至于丁铭。
　　她顿了顿，很快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怎么办，我们铭铭早就长大了，生活可以自理，就不劳宁大姐操心了。”

　　学校里，大四的早就去实习了，于是大三就成了最年长的那一批。
　　一方面过了二十，比不得那些十几岁的小年轻了；一方面又时不时被不懂事的小屁孩追着闹着喊叔叔阿姨，十分心力交瘁。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是大姐？！”
　　果然宁昕一听这称呼立刻就来劲了，蹭的一声站起来：“明明这个屋里就你年纪最大！”

　　“我是！”
　　简愉一点犹豫没有就投了降，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姐姐年纪大了，先洗洗睡去了，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消食了。”

　　-

　　翌日，晨光破晓。

　　宿舍里的窗帘不遮光，就算放假也很难睡足懒觉。

　　简愉起床洗漱时，林静已经出门晨跑了，王琳琳一如既往睡得很香，只有宁昕和她作息相当，后脚也跟着起来了。

　　阳台的空间有限，两人一起洗会有点挤。
　　等待过程中，宁昕解锁了手机，百无聊赖地打开校园论坛，谁知映入眼帘的第一则消息就震掉了她全部的瞌睡！

　　宁昕猛然扭头，也顾不上王琳琳还在睡觉，扯着嗓子就冲阳台大喊：“愉姐——你又上论坛了！！”

　　简愉不紧不慢地刷着牙。
　　这个结果，早在昨天在图书馆被偷拍时，她就有预感了。

　　她刷牙的动作稍顿。
　　又确认了一遍，那会就是在正常复习，的确没做出什么稀奇举动，这才含糊地应了声：“噢。”

　　不想话音刚落，宁昕就一股脑冲了出来，猛地把手机怼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简愉顺势抬眼，预料中独自复习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她无论如何都意象不到的错乱场景。

　　三秒后。

　　“噗——”
　　简愉瞳孔地震，一口牙膏泡沫喷出去，瞬间就将整个手机屏幕铺盖地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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