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鸡日志》w治愈

11、玄鸡日志

　　饲主的话：

　　今天是很普通的一天。不，真要说的话，其实没那么普通，因为阳光很好，太阳很大。最近几天都是阴雨连绵的，这种天气真的很让人舒适。

　　我想要和你玩耍，没错，就跟以前任何一个下午一样。

　　你在我身上攀爬，寻找喜爱的角落蜗居，闭上眼休息，然后再继续到处爬。

　　我喜欢你站在我肩上，喜欢你站在我的胳膊上，喜欢你窝在我的肚子上。

　　你软软的，很温暖，摸上去很舒服，我对你爱不释手。

　　你的爪子很尖，我在家一直都穿着棉袄，有时你的爪子会勾进我的衣服里，总要挣扎一下才能放开，去往别的角落。要是你自己挣脱不开，我就会来帮你。

　　你的翅膀一向是有力的，可以在想要挣脱束缚的时候有力拍打，虽然羽粉真的很多，让我这个鼻炎患者有些难受，还会咳嗽，但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是你，是我的宝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你有一些奇怪。

　　即使爪子被勾住了，你拍打的翅膀看上去很虚弱，你跌倒在我左臂上，翅膀无力地张开着，看上去竟连收回身侧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很惊讶，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我帮你把脚拿出来，你继续扑腾，但是翅膀扑完后还是耷拉在两边，眼睛微闭……你好像很虚弱。

　　我慌了，也许你需要保温和休息，我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隆起你的翅膀，拿下你，放回了一边的保温箱。

　　你似乎不愿意进去，一直想要呆在我的手上。

　　但是此时的我很紧张，不仅如此，我开始感到害怕。

　　你会好吗？在保温箱里好好休息之后，你会恢复精神吗？

　　你的冠羽竖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周围并没有什么能吓到你的东西啊。你的眼睛还闭着，我看到你的身体还有起伏。

　　我开始找药，我感觉到自己的颤抖，我坐立不安，在各个房间里来回走动，但总是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最终我也只能拿着那些完全没有拆开过的备用药品坐回你面前，只是呆呆地、呆呆地看着你。

　　我想我是祈祷过的，祈祷这只是因为休息不足，是睡一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你一直没有动静，冠羽还是竖着。

　　强烈的不安淹没了我，我选择打开保温箱，准备将你拿出来。

　　虽然知道这么做温度可能会降低，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想要让你睡在我的手上。

　　并不顺利，并不顺利……手碰到你的那刻，你没有睁眼，只是身体顺着那轻微的推动往旁边侧过，然后你突然醒了，开始拍打翅膀，拍了一会儿后，你又闭上眼，一边的翅膀张着，双脚突然没了力气，在保温箱里，坐下了。

　　我的手在抖，我呼唤你的名字，我叫你「凤宝」，我问你「凤宝怎么了」，我听到我声音开始哽咽，但是大脑却没有丝毫反应，就好像我的情绪还没经过心灵与大脑，就已经反应在我的肢体上了一样。

　　你没有回应我，以往，你明明都会叫的。长大后，不再是那种嘶哑的叫声，而是嘹亮好听的声音。

　　你不应我。

　　这没关系，没关系……

　　我把你捧到了手心上。

　　我看到你在我手心里慢慢地，慢慢地……脑袋慢慢地，往后扬去。

　　我在叫你，我轻轻地抚摸你的脑袋，你的羽翼，我想要板正你的脑袋，让他不要扬地那么高……

　　但是不行，没用……

　　你好像不动了。

　　你不动了。

　　我还在呼唤你的名字。

　　可是你不动了。

　　我的手真的在抖，我的声音真的在哽咽，我的眼泪真的涌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这都是电影里的情节，一直以为这都是好演员才会演出的表现。

　　从没有对什么投入过兴趣去付出的我，除了因人际关系和家庭矛盾而悲伤、愤怒落泪的我，从没有养过宠物，唯一一只小狗在记事前就已逝去，其他小宠全都是没有互动的笼养观赏之物……

　　我应该是感到了巨大的悲伤的。

　　我知道你不动了，再也不会动了。

　　你不会再栖息我的肩头了，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感受不到你的体温，抚摸不到你的羽翼。

　　你还那么小，你才两个多月，你本可以再活好几年。

　　你死掉了。

　　是我的错。

　　我哭得很伤心，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经验。

　　我一直以为黄化玄凤体质偏差，似乎容易暴毙，所以曾数次思考过若是你也突然走了，我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是没什么的。当时我这么想。

　　脑内想过那么多次，我想我应该是不会感受到什么过于深切的感受的。

　　错得离谱。我太高估了我自己。也许是因为那时候你还在我身边，似乎还可以陪伴我过上好几年，我甚至开始担心要是我之后出了国，你不认识我的声音了可怎么办。

　　我以为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所以才会这么大言不惭地认为自己可以毫无触动地迎来你的离去。

　　我痛哭流涕，你在我的掌心里僵直不动。

　　纸巾用了一张又一张，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流这么多的眼泪，连自己都感到无比惊讶。

　　难过无处发泄，我听到自己还在叫你，哭声不断，难听至极，我在问为什么，问了不止一遍，愚蠢不堪。

　　我在家来回走动，走到一个地方又忘了我要干什么，只是捧着你到处走，眼泪不停，最终每条路都变成了通往纸巾的道路。

　　我把你带到大头那边，小虎皮不知未来室友的逝世，从晾衣杆上跳下来，还想啄你下巴上的奶块。

　　但你已经不会再叫痛了。

　　我找了块布，想要把你包起来。包了好久好久，担心这样会折到你的翅膀，担心那样你躺着会不舒服。我反复确认角度，反复确认长度，反复反复再反复……我将你包起来又解开，我不知道哪一眼才可以算最后一眼。

　　我想要将你埋葬。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我擦干净脸，捧你下楼，我希望自己在路上不要露出来，不过幸好我的眼睛并不容易红肿，而且带着口罩。我想就算我流泪，也不会有人注意。我轻松了很多。

　　冬天的土很硬，我没有带任何工具，也不知道小区里哪里适合埋葬，会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如果被别人看到，我又该怎么解释才好……

　　但是幸好那条小径人不多，我找了没人的时候，钻进树丛，寻找合适的地点。

　　土真的很硬，我的手难以挖开那树下的泥土。

　　我感到无措。

　　但，我想我还是找到了。

　　那是一棵不太粗壮，但是很高的树，它底下的泥土不那么坚硬，有些湿凉，我想我可以挖开——是的，我可以。

　　我的手在挖泥土，指甲缝里全是泥泞。

　　我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知道在冬天里挖土是如此地困难。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借助道具，我的双手是我对你的安慰，是我对你的歉疚……

　　但是，我是如此无能。

　　只挖了浅浅的一点，底下的泥土还是那么地坚硬，不管怎么用手指去抠，也再也抠不下去了。

　　你只能半躺在里面，我将土撒在包裹着你的布上，也无法将你完全掩盖。

　　我好失败，我好失败……连最后都无法做好。

　　我瞧见旁边有花瓣，谢天谢地，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既有柔软的树下泥土，又有破碎零落的红色花瓣，但是我想，你这一生从未见过鲜花，我便以鲜花予你安息。

　　花瓣将你覆盖。

　　我站了一会，离开了。

　　我想哭。

　　但是我还得回家，我得收拾你的保温箱和用品，我得对他们消毒，打扫，我得亲手一件一件地抹除你的痕迹。

　　日子还得过，我知道的。寂寞和想念会在日后的点滴日常中袭来，我知道的，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

　　我收拾好了一切，边收拾边哭，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也是如此地脆弱。

　　之后我坐在自己床上发呆，房间里的保温箱已经出去晾晒了，我的房间突然变得空旷。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我打开了T宝，听说上面有鸟医。

　　我想知道你的死因。

　　根据别人的介绍，我找到了那家店，一个小时的咨询需要付20块钱。

　　我提前打字好了一切，给对方发了过去。

　　听起来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鸟医，他给我的推断是急性/慢性肠炎，或是观星症，或是先天性的心脏病。

　　知道了之后，我似乎有那么些释怀，因为这些病因大多是不可抗力。

　　与医生谈话的这一个小时发散了我的注意力。但当对话结束时，悲伤还蔓延在我的心头。

　　于是我只是继续发呆。

　　凤宝，我的宝贝，如果你真的能够说话，能够回应我的话……我想问问你啊：

　　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陪伴者，来到我家，你觉得是幸运的吗？在我的手心里死去，你感到安宁吗？你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及时注意到你的状态，怪我没有给你用药，怪我让你还这么幼小就死去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只你了。

　　今天是2022年2月16号，我已经开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