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陌上僧

96、第95章 渡河遇险

　　【095】此处渡船有风险，深夜过河需谨慎。

　　此时的小石头，早乘乱偷偷溜之大吉了。幸好包裹早就背在身上，否则还要再去废墟里，从一大堆瓦砾木桩子里，刨出来才行。小石头料想，那马婆娑一定是追赶她的宝贝徒弟去了。真是有什么样的花痴徒弟，就有什么样的花痴师父，连我这样歪瓜裂枣、又臭又硬的破石头，都想占便宜，若是遇见沈家那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少爷，口水必定会稀里哗啦洒一地，流成河。

　　这小石头催马疾驰，赶到淮北南端，眼看过了这条宽宽的大河，踏上南岸，就到淮南了。这淮水虽说不像洛水那般湍急汹涌，但水面甚是开阔，以他自幼极好的水性也不敢贸然横渡，只好退掉瞬风驿站租用的枣红色的快马，步行走回岸边，寻找淮水的摆渡舟筏，搭船过河。

　　每到春汛，淮水经常泛滥成灾，淹没两岸的村庄农户。故岸边人迹稀少，十分荒凉静寂。小石头沿河岸走了近十里地，眼看天色渐暗，还是没遇见一处船家。他坐在一方大石上休息，取出一块干裂的馒头，掰开与紫云啃食。虽满嘴面渣子，硌得牙齿生疼，但却觉得越嚼越香。

　　有个背了一大捆柴禾的麻衣老汉缓缓走过来，那腰板弯到快要折断一样，似是不堪重负。路过他们时，老汉费力地扭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小石头太熟悉这种渴望食物的眼神了，赶紧掏出一个完整的干馍馍，起身过去塞给他，又把自己的水囊递上去让他喝。

　　老头子急急放下那捆柴禾，三下两下就吃光喝净，归还了水囊后，抹抹嘴上的馒头渣儿，放进嘴里舔舔。最后，点头致了谢，继续负荷默默赶路。

　　“老爷爷！我向您打听个事。”小石头突然问道，“这附近，可有渡船？我们想要过河。”
　　老爷子慢慢回头，凝着混浊的眼看他，摇头嘶哑着嗓子答道：“太晚啦，渡船早就歇了。孩子啊，等明天一大早吧。前面山上有个道观，小施主不妨进去借宿一宿。”说完转过身，再度佝偻前行。

　　那嗓音丝丝拉拉，如同哭腔鹅嗓的九十岁老妪拉锯，惊飞一堆乌鸦，难听到苦胆吐一地。“哦！谢啦。”小石头却心想：若是今晚连夜过河，就已经到了淮南地界，心里便踏实多了。如果等到明早再过河，又要平白耽搁大半天光景。还是再等等，看是否有对岸回来的渡船吧。

　　没有理会麻嗓老头子的劝说，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果然看见一只小船摇摇晃晃地靠了岸。小石头急忙奔过去，扬声问道：“船家大哥，能不能再拉一趟？我付你双倍船钱，成不成？”

　　那船家本打算收工回家的，听见有双倍的船钱，知道遇上有急事的买卖了，立刻高兴道：“今晚夜黑风大，危险得紧嘞！你若非要过去也成，得先付了我三倍船钱，才肯冒险渡你。”小石头着急过去，只好无奈地点头答应。怀抱紫云付清船钱，一个箭步跳上那摇晃的小木船。

　　小船飘飘荡荡离开了河岸，才刚划到河心，果然渐渐起了风。木船左右摇摆、上下颠簸，几乎失去了掌控。猛然间，一个大浪拍下来，等小石头再睁开双眼时，那船夫已经没了踪影。船舱里进了不少河水，眼看正在慢慢往下沉去。

　　小石头放眼远望，四周漆黑一片，也不知哪边是南岸，就算游过去，体力也未必撑得住。又一个巨浪打来，小木船彻底散了架。紫云紧紧抓住小主人的前襟，只吓得闭目哆嗦成一团。小石头没头没脑地奋力游着，也不知河岸在哪里，只能咬住牙根苦苦支撑，一切听天由命吧。

　　不知过了几百年的苦苦支撑，肚子里的那点馍馍早就消耗没了，眼看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忽然，隐约看见前面有一点灯火闪了两闪，便运足了最后一丝力气，向那微弱的光亮游过去。在生死系于一线的恐惧中，小石头的头脑渐渐麻木了，四肢也没了知觉，只顾不停地游啊游。
　　他背负着紫云和包裹，依稀仿佛是，一只摇头摆尾的鱼啊，游，不停游——

　　醒来时，躺在一个硬硬的木板上，薄褥夹被，紫云还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团成一个小球，只是不再瑟瑟发抖，而是呼呼睡得正香。全身毛都干了，耳朵还不时抖一抖，像是驱赶蚊蝇。

　　“小施主，终于醒过来啦！”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我师叔祖从河边救了你们，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这只猫倒是早就醒了，但好歹都不愿放开你，连吃东西都用一只爪子，另外三只紧紧揪着你的衣服不松手，我们也是没法子。不过，倒真是有意思，像个小孩子。”

　　一个朴实敦厚的小道童立在床前，捧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笑吟吟地跟小石头说话。两道漆黑的八字眉，粗粗地耷拉着，一脸单纯的稚气。这模样，还真是亲切得好像熟人一般。小石头忍着浑身的剧痛坐起来，真的饿坏了，三口两口地喝下白粥，立刻感觉又活了回来，便顺口询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寺庙吗？多亏你们救了我，带我去谢谢你师叔祖吧。”

　　小道童凝着八字眉，囧囧回答：“这里是个道观，我师叔祖正在闭关，也不知何时出关。即便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见你。若没有急事，施主不妨再住些日子，等身体恢复了再走。那时，兴许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说完，他憨憨呆萌地一笑，快速撤走了碗筷托盘去清洗。

　　小石头心道：这下可崴泥了！本想早些赶到淮南，却意外多耽搁了好几日，真是倒霉啊。早知是这样，那晚还不如歇了，等到天亮再过河呢。今儿眼瞧天又不早了，索性明天一大早，再赶路过河吧。咳！越是着急，越耽误事。

　　出门来转了一圈，这才发现此处是个修建在半山腰的宏伟道观。周边是满山的修竹密林，青翠欲滴。山缝间，可见一条数十丈的瀑布穿石而出，落进深涧峡谷，没入一个巨型的水潭。整个道观都是粉墙灰瓦，翼角飞檐，层叠如云。能在这么险峻的山上修建起来，实属不易。
　　此刻，整座道观都寂静安宁，仿佛是座无人居住的空城。只能听到山中击打岩石的水声，看见有袅袅的青烟从某些院落飘出，混入片片浮云。直像是说书先生嘴里的道家仙山一样。

　　八字眉小道童看上去，比小石头的岁数略微大些，面相却是单纯稚嫩多了，眉宇间微蹙，隐隐有淡淡的伤感。自从给小石头送来晚饭，且叮嘱：碗筷留着等我来收拾。之后直到天黑，就再也没出现。

　　青菜白饭，鲜笋菌干，却是一路上他俩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后，小石头决定出去转转，这么美的山水，还是第一次遇见，自然坐不住。见紫云趴在床尾睡得烂熟，便独自出来溜达。

　　月光清明，草香甜美。不觉中，小石头已经走到了山脚下，那个深深的幽谷碧潭旁边。瀑布声震耳欲聋，珠玉四下飞溅，一片清爽濡润，连周边的野花野草，都显得格外鲜活水嫩，油亮挺拔，湛清碧绿。

　　突然，小石头听出在隆隆的水声里，似乎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呵斥和刀剑劈水的铮铮声。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水潭边有一对道童正在练剑，其中一人正是给自己送饭的八字眉。但见这两人于闪转腾挪之时，身轻如燕，形态煞是好看。剑锋在水雾里银光笞笞，铮然有声。

　　更为惊异的是，这姿势，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是沈家二爷天天练的剑法功夫嘛。虽然有些地方比起二爷简单了不少，也生硬笨拙了很多，但基本的姿态、招式却归同一路数。在沈府常听说，二爷的师父是个有名的得道高人，难道就是在这里修行？难道这是凌虚观？那么这些道人，应该就是沈家二少爷的同门师兄弟喽。怎会这么巧？

　　一套完整的“七星摄魂剑法”练完，两个童子停了下来，一面擦汗，一面继续探讨解析。“六师兄，我这招式怎么老是练不好，似乎有什么问题。原先见师兄们演练时，看着挺容易。怎么自己一上手，就完全不像样子了呢？”那个送饭的八字眉囧囧小道童，好学地追问究竟。

　　“师弟莫急，你的内力如何能与师兄们相提并论？他们都是从两三岁头上便开始练功了。人家沈师兄，还有自家的枪法绝学在身。你没听师父总说：本门的剑法招式虽然简单易学，但内力层次不同，所悟出来的深浅自然就不同。每个师兄弟练出来，貌似一样，却相差甚远。所以，咱们师父向来都不怕被外人偷学了去，光学会姿势有什么用途？”六师兄猛然间回身，对着一块大岩石笑道，“小兄弟，既然来了，就别再躲着藏着了。出来看吧，反倒更清楚些。”

　　小石头一见居然早被发现，竟是不好意思起来，便索性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大大方方看。
　　那个八字眉囧囧却惊讶地看着他：“小施主，原来是你呀？！你身上的伤，全都好了吗？”

　　“是了、是了哈，既然我看见也学不去，何必还躲着藏着呢？呵呵！”小石头嘻嘻哈哈，自我解嘲着，“好吧！小弟正看得心里、手里痒痒，愿意与两位小师父比划、比划。怎么样？”

　　囧囧八字眉师弟一听，便十分高兴地应战：“好啊好啊！我先与你比划，六师兄做裁决。”
　　六师兄申普心道：料你个外来的野小子，也不是我名门大派的对手。有八弟申囧那几下，就足够你应对一阵子的了。等到他不敌落败，我再出手给你小子一些厉害看看，那时也不迟，保管你心服口服全身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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