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陌上僧

7、第六章 仙童戏玉女

　　【06】一定要记得，那些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

　　“出世的金菊潇洒，入世的兰花清雅，遁世的睡莲逍遥，还是我这救世的寒梅更可贵啊！”赤骨梅高高在上，气场强大，自信地归纳道，“水仙嘛，是前世的债主，百合是后世的冤家。”

　　“梅子，那你也说说，我究竟是个什么‘世’？”牡丹闪闪美目，一派天真无邪地追问。
　　“你？”赤骨梅被这一追问，一时间未想出特别贴切的词汇，既形象又不至于超越自己，便低了头红着脸，陷入苦苦沉思中。

　　“这还用问吗？你无非就是个混世魔王呗！”远处的水仙也难耐寂寞，遥遥地搭腔凑趣，众花一听豁然认同，确实蛮有理的，皆频频点头一致认可，就连赤骨梅都不免心下暗自叹服。

　　“好吧。这个什么什么王，听上去也算得是霸气十足，王者风范了，本仙勉强认了便是。”牡丹见大家一致赞同，便欣然接纳，进入吮指回味中。那一脸乖巧娇憨模样，甚为单纯可爱。

　　这种呆萌痴傻的小表情，倘若是放在一般花儿的身上，多半会显得愣头愣脑，弱智低能。然而她牡丹乃公认的花魁啊，就是这么任性得好看，叫众花仙没办法生出嫉恨来，怎么着了？

　　诸位姐妹哄笑，七扯八卦中将身上的露水抛来弹去逗着玩儿，没多久就忘了前面的争论。虽说七位闺密姐妹很快就恢复常态，但她们各自的粉丝团却还在面红耳热，争论得喋喋不休。粉自家黑别家，语言越来越不和善，争吵得不亦乐乎。
　　可惜谁也够不着谁，只能瞪过来又啐回去，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相互间也仅此而已。

　　古人说：有山的地方云多，有水的地方虫多；有男人的地方垃圾汗臭多，有女子的地方，八卦欢乐多。
　　姐妹七个相互斗嘴取笑，乃是花园里每天的乐趣所在，谁也不当真，早将驭阳忘在一边。那见怪不怪的麒麟童子也真没往心里去，早已经趁乱悄悄隐退出局，偷偷溜得没了一丝踪影。

　　离开仙子的拢晏斋，霜霁玉麒麟瞬间恢复天性，欢蹦乱跳地跑到凌波仙府后面的羽华苑，一路惹得蜻蜓蝴蝶小蜂鸟争相搭讪卖萌。
　　草精花仙、驭米阳粉们，均欢呼雀跃，争相伸出小手去触摸。也有些被无意中冷落了的，远处的虫虫草草，不免生出羡慕嫉妒恨来。只需一炷香的功夫便会忘得干干净净，恢复如常。

　　毕竟，在这偌大的凌波仙府里面，仙女仙姑仙婆婆的数量，要远远大于仙童仙子仙伯伯。正所谓，阴盛阳衰嘛。故而相貌俊朗，威猛有力，率真霍达，一身阳刚之气的玉麒麟在这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各类幼小花痴们争宠夺爱的最佳神选喽。

　　此时藤蔓纠结、葱茏清净的角落里，一对漂亮的未成年小流萤，也在痴眼迷离地旁观着，羽华苑里由玉麒麟的到来所引起的一路喧嚣，正是囧囧和胖玛那一对儿冤家小飞仙。

　　驭阳热情应对着小伙伴，颇具大哥范儿，间或不忘恶搞一下花缘较差的黄蜂怪和蜘蛛精。他时常将一厚叠蜘蛛网罩在蜂巢外面，随后再以武力逼迫青蛙、金蟾们一齐喷射水柱过去。害得园中经常爆发蛛蜂大战。
　　每到此时，蛙蟾们只好委屈地躲回天露池的水里，以免被蜘蛛和黄蜂们，联手寻仇报复。

　　穿过云母七拱桥，沿着雨花石小径，玉麒麟来到天露池岸边的一大片绵绵密密的青草地。远处见一挂飞瀑流泉从山缝处坠落，飘飘洒洒地没入山脚的幽蓝色深潭，潭水与天露池相连，波光潋滟，碧色如天。

　　驭阳跳过去，一眼便看见仙子的坐骑：枫丹覆雪鹤，便是刚才载了千叶回来的丹顶白鹤，正立在一株枝叶葱茏的古槐树下，用修长尖锐的喙，梳理翅下的羽毛，身形优雅，风姿绰约。

　　他玄青色的眼眸溜溜一转，哈地坏笑一声，便屈指为弓将那颗青色的珠子笔直地弹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丹顶鹤烟赤朱红的顶子上。白鹤一声轻叫惊鸿掠起，扑簌簌地跃到半空，羽翼扑打处扫下漫天的槐花与枝叶，中间夹着一片雪白的翅翎，悠悠地伴随缤纷落英飘下。

　　说来也真巧，那枚青色的小石珠被一下弹飞出去，好死不死地恰好落入一只正张了大嘴，在打哈欠的老年金蟾口中。这老金蟾舌根吃痛，一闭嘴又险些硌破了上膛，不免心中嘀咕：驭儿这小魔头又在做恶搞怪，指不定是将哪只青蛙美眉风干了的便便，扔到老子嘴里调笑，征是烦史个仍！a~po~ei——

　　于是，它短粗的脖子一抻，用尽全力一甩谢顶了的老秃头，噗地一声，远远地呸了出去。
　　小青石划了一道长长的彩虹，落入水仙的白玉盆中，惊飞了那只还在发呆的宝蓝色蜻蛉。

　　却说那白鹤扑啦啦舒展双翼，轻盈地落在天露池边的紫玉围栏上，体态典雅，仙姿蹁跹。她半睁着一双漆黑的明眸，含星隐月，温暖的眼光里，微含了一丝嗔怒。驭阳当然自知有愧，急忙上前深揖赔笑，一脸无辜又讨好耍赖的，嬉皮相儿。

　　待定神发现是玩伴驭阳在搞鬼，白鹤略一振翅幻化为一雪衣朱冠的少女，翩然跃下围栏，侧目微怨。在滑嫩洁白的两腮上有两道浅淡颀长的酒窝，笑怒时便愈加明显，使其于清绝中，徒增迷人情致。

　　这白鹤小雪，顺手从身边薅了一大丛银白的芦苇花，挥舞着去追撵玉麒麟，嘴里还啐道：“啊呸——臭驭阳，近来就数你最悠闲自在。闲得皮痒痒了吧？让我来抽两下解解气，怎样？下回，定要你也去尝尝这份辛劳的苦差，看看滋味儿如何？你若有胆量，就站住别跑啊——”

　　夕阳下，只见一位雪衣朱冠的少女挥舞一束银白色芦苇花，一路追打，直跑得气吁连连，耳红面热，满脸是汗，却每每都只差半分，总也撵不上那淘气的玩伴儿。

　　瑞兽玉麒麟闪转腾挪间顺手接住缓缓飘下的那片翅翎白羽，趁着没人注意默默藏进怀里。

　　白鹤佯装发怒，四处追撵围堵玉麒麟，扬言必要好好教训一下他。四周的草木跟着起哄，纷纷出手相助，喧笑满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道青光，一缕白雾，忽而纠结，忽而离散，一派欢乐祥和，煞是有爱无公害的温馨场面。

　　玛格丽达捧拳作痴恋状：憨四，驭阳哥哥变成了流萤还是那么帅，真是秒我成渣渣喽喂！美得天理难容、惊世骇俗、惨绝人寰、人神共愤呀！不愧是我等心中男神，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

　　胖玛的现任男友囧囧憨四一脸不屑：切，你难道没发现，驭哥是仿照我的样子变身的吗？啧啧！看看我家小雪姐姐，那才是美到冒泡泡儿，简直是翩若惊鸿、红颜天妒、仙魔同醉呢！这般女神可以有，绝对有，必须有——

　　驭阳幻变作蓝尾蜻蜓，振动薄翅环绕白鹤盘旋，间或落在白鹤的朱冠上搓手洗面揉眼睛。瞬间又长身巨立，扮作太极仙翁，低头笑看白鹤在自己袖间盲目地飞舞，苦苦地跳跃搜寻。还伸出巨大柔软的小指，轻压住小雪的一只翅膀，看她拼命挣扎的狼狈模样，不禁哈哈大笑。

　　“驭哥，您也过分了吧！”“天呐，还懂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小雪姐姐，加油！”
　　直到园里的花草鱼虫实在看不过眼，纷纷叫嚷着，替那丹顶鹤小雪打抱不平，他才放手，乐呵呵地闪走，又变身一只褐色小果蝇。
　　一株捕蝇草仗义出手，帮白鹤小雪抓住了刚刚变身小果蝇的麒麟童子驭阳。

　　“姐姐饶命！我可不要化成一滩烂水。”玉麒麟嬉笑求救，化烟钻出捕蝇草纤指捂住的，河蚌形的花囊，随即还原少年身形，连连打躬作揖赔不是。

　　于是，小雪终于汗水淋淋地追上驭阳，心里羞恼成怒，将大把芦苇花劈头盖脸掷了过来。
　　顿时花絮散开凌空飘摇，映着赤霞绯红的暮色，彰显出一天一地的白影，犹如漫天飞雪一般，格外地迷幻，好看。

　　其实，若认真论起修为来，白鹤自然不是玉麒麟的对手。不要说认真地打斗，恐怕连追，都休想追得上影子。

　　那玉麒麟原是天帝座下五品仗剑侍卫出身，彪悍勇猛，率真执着，尽忠职守，心底纯良。故千叶仙子在天帝指派的众多侍卫里，一眼就选中了他，专门安排在凌波仙府酒仙神洞外面，负责守护那神秘的，御用万年藏酒窖。

　　不然，你们以为那些驰名天际的玉露琼浆，会安然无恙地保存成千上万年？怎么可能呢？等不及天家盛宴来临，早就被漫天遍地、神通广大而又顽皮不堪的各界圣君仙神妖魔鬼怪们，偷盗得一干二净了。

　　而枫丹覆雪鹤的娘亲，左不过是千叶仙子于下界收集灵花异草时，途经某国的沼泽湿地，偶然救助过的，一只正在独自孵卵的，身受重伤并性命垂危的丹顶鹤妈妈。

　　后来，鹤妈自知命不久矣，执意命幼女追随仙子，报答其救助恩情。
　　千叶仙子观之怡秀脱俗又念其知恩图报、纯善可嘉，爱女心切、孺鸟可教，便答应下来。在鹤妈离世后，携其幼女上天界，精心喂养长大，度化成小仙，位列九品侍奉，供驱驰之用。

　　玉麒麟平日里，早见惯了太多各色各样的娇花妍草、奇木怪藤，与它们逗趣打闹加恶搞，自是熟到老家了。但唯有这白鹤小雪是喜欢静静旁观的，很少与大家玩乐在一起，言语不多，表情单一，且常常会独自望天发呆。
　　不过，她的长处是能自由跑动，且又修炼成了随意变化之身，驭儿自然最愿意与她戏耍。

　　如雪芦花漫漫飞来，玉麒麟正腾跳退避时，不想撞上一块大大软软的发面团，温热宣乎，而且富有弹性。
　　驭阳猛然警觉起来，收势回身，却见一个麻衣布带、袒胸叠肚、疏发童颜的赤足胖大仙，正笑眯眯地站在眼前。

　　大仙笑呵呵地，舔着一张糯米丸子一样的胖圆脸，身上散发出再熟悉不过的，浓烈酒气。
　　自然不必多解释，玉麒麟一闻那股味道，便知这酒是哪个年份的，哪个等级的本府出品，恰恰正是这次寿宴上的御用贡酒，不会有错的。

　　“请问尊驾乃何方神圣？怎的没通报一声就进到咱后园子来了？”驭儿凝眉挺身质问道，“这里可是仙家禁地，没有天帝的上谕，等闲来客万不可随意进入。还请大仙速速离去为好！不然，大家都会有麻烦的。”

　　白鹤小雪见驭儿态度强硬，知他不识此仙，忙上前打圆场道：“驭儿，这位老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寿真人，运报司的一品司主，也就是传说中，著名的‘瘦葫芦大仙’本仙了。”

　　言罢，她回转身形款款一礼，盈盈微笑着招呼，“鹤仙小雪这边有礼了。真人可否记得，我家千叶仙子与在下是一起赴约的，刚才咱们在天母寿宴上还遇见过呢。上仙果然好酒量啊！咱们这凌波仙府酒神洞里献上的三千坛美酒，恐怕倒有半数，都装进上仙您的肚子里去了呢，小雪实感佩服。”

　　（敬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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