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陷入be循环》一只小云山

26、第 26 章

　　半晌，他抬起右脚，跨过张良生，走进了粮铺。

　　阿善依然妥善的呆在原地，没有人发现她，她依然昏迷着，只是体内的黑气已经只剩一半，阿善应该快醒了吧。

　　莲生将阿善放在自己的身旁，他靠着墙坐在地上。

　　黑夜来临，月亮凄凉的挂在天上，张良生的脸露在开了一条缝的门口，如水的月光照射下，蒙上一层诡异的光。

　　偌大的朝歌城里寂静无声，也许是起风了，莲生听见有风吹过建造的呜呜声，像是冤魂的呜咽。

　　莲生感到自己身上异常寒冷，过了一会，又莫名的热了起来。他闭上了眼，不敢睁眼，只要一睁眼就会对上张良生门缝里的脸。

　　脑子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浆糊，这些天里的一幕幕在脑子里不停闪过。

　　张良生，灵鹿，恶妖，第一次送粮食时，那个男童瓮声瓮气的道谢，在客栈中逃走的那个人的背影，漫天刺目的鲜血，然后是阿善昏迷前的笑脸，阿善眼尾那点和他一样的朱砂痣在发着光...朦胧中，莲生没有了意识。

　　再次清醒的时候，是一个火烧烟霞的傍晚，朝歌城里依然寂静无声，可瑰丽的晚霞布满了整片天空。

　　莲生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阿善依然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门外，是张良生的尸体。

　　莲生站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自幼伤口愈合的速度就异于常人。

　　莲生打开门，看着地上张良生的尸体，身体已经僵硬。

　　莲生看着那个也已经僵硬了的笑，他的手和锁链一起掉落在地上，泛着死气沉沉的颜色。

　　这是张良生为自己选的最好的结局。

　　莲生把张良生的尸体规规整整的摆好，低声说了句，“阿弥陀佛。”

　　重新回到粮铺，看着外面的天色，莲生估摸着现在已经是第二天。

　　算起来两天滴水未进，莲生手脚有些发软，他来到暗格，打开门，地上放着最后小半袋的大米，浅浅的盖着米袋的底，那是张良生留给他和阿善的。

　　脸色晦暗，莲生走进去拿起了这最后的大米。

　　张良生不知道阿善在粮铺里，暗格里的大米又只剩最后这一点，有什么值得张良生死守大门乃至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在这一刻，莲生才恍然明白，张良生守的从来都不是粮铺的门，他守的，是自己心里的门。

　　他守住了自己心里的那道门。

　　再没有任何食欲，莲生坐回到了原地。

　　他又把所有事情想了一遍，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帧一幕，他好像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朝歌城里的人都只不过是白白丧了性命。

　　莲生自幼在寺庙长大，心怀慈悲，如今真相残忍的摆在他的面前，他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来气...

　　阿善静静的听着莲生叙述这两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莲生是她接触的第一个人，张良生算是第二个，可现在，张良生突然离世，阿善第一次感到了几分名为伤感的情绪。

　　温热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头上，“阿善，你想知道真相吗？”

　　她听见莲生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恶妖只是出于本性随手放出瘟疫毒害朝歌城的百姓，可是我忽然发现，我想错了。”

　　“那是因为什么?”阿善追问道。

　　“你还记得灵鹿吗，灵鹿曾经为了朝歌城将所有阴气吸附在自己身上，若是出于好玩，灵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破坏了他的计划，那恶妖为何不杀了灵鹿？而且，在恶妖离开时，他还抓走了灵鹿，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可如果他是有计划的向朝歌城传播瘟疫，那为何他最后只带走了灵鹿，据灵鹿所说推断，恶妖很可能是在它查找凶手才发现它，恶妖一开始的计划是整个朝歌城，可发现灵鹿后，他的目标变成了灵鹿。”

　　“也就是说，恶妖是有计划的向朝歌城散播瘟疫，因为朝歌城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可他后来发现灵鹿身上也有这种东西，而且比整个朝歌城都多，所以他最后带走了灵鹿。”阿善总结道。

　　“不错，而且这个东西一定是必须在经过瘟疫才会出现的，不然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怀疑，他想要的东西并不会在朝夕之间出现，极有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等待，待时间成熟时，也就是上次，他才带着灵鹿离开。”

　　“那之前人们莫名把城内的尸体移到灵山上也和那恶妖有关是吗。”阿善明白了一些什么，发问道。

　　“极有可能。阿善，你听说过有妖以吸食阴气修炼的吗？”

　　她已经知道了，是阴气，从朝歌城内转移到灵鹿身上的只有无数人死亡后，产生的阴气。而现在，城里的人所剩无几，所以恶妖带着吸食了足够多阴气的灵鹿离开了。

　　思考了下莲生的问题，阿善茫然的摇了摇头。她知道一些妖为了修炼可能会同类相食，可她没有听说过依靠吸食阴气修炼的妖，阴气极寒，据阿善所知，过多吸食阴气对妖类来说反而会危害生命，就像灵鹿那样。

　　见阿善摇头，莲生不禁陷入沉思，既不是为了修炼，那那恶妖收集阴气是为了什么？

　　可他们终究得不到答案，收回心绪，莲生知道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负责善后，朝歌城里还有许多幸存者在苦苦坚持着，等待希望降临，而这，也可能是张良生默默交给他们的最后一件事。

　　天初亮，莲生用剩下的米熬了粥，阿善变成人型静静的等在旁边，她虽已苏醒，可身体却十分虚弱，再加上她昨晚又强行用灵力治好了莲生肩膀和腰腹上的伤，现在浑身无力，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米粥此刻也没了食欲。

　　虽说她身为妖就算多日不吃东西也没关系，可莲生不放心，最后强迫着阿善喝下了一碗粥。

　　一切就绪后，莲生背起阿善向城内走去。

　　阿善身体虚弱，情绪不高，不愿意缠在莲生手腕上，莲生不放心将这种状态下的阿善独自放在粮铺，便将阿善背在后背上。

　　莲生看着文弱，实则身强体壮，加上阿善也没多重，因此背着阿善对莲生也没多大影响。

　　恶妖已经离开，城内所有感染瘟疫的人全部离奇死亡，城外的屏障也已经消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那些等待希望的人送去希望。

　　一家家，一户户，在由得知消息的狂喜到深深的迷茫。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可活着的人该如何生活，尤其是在经历亲人接连离去，当从绝望中抽身出来，却发现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默不作声，所有人自发跟着莲生后面，而这所有人也不过只有十几人而已。

　　很长时间不敢出来，如今终于出来了，却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这些街道，明明这么熟悉，可为何又这么陌生。朝歌城为何如此安静，静到可以听见眼泪滴落的声音。

　　莲生将沿路遇见的所有尸体都挪到一个地方，放在一起。身后的人默默帮着忙，他们大多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可是，一个人运不动就两个人一起运，不能用手触碰就用绳子拖着移动。

　　很快，城内能被他们找到的尸体全被堆在了一起，周围堆放着许多木头，大多是拆卸下来的桌子椅子之类的。莲生把张良生的尸体放在了最前面，他把张良生做过的事讲给所以人听，英雄，从不该被遗忘。

　　人群默不作声，不时有抽泣传来。

　　莲生将阿善放在一旁，走上前，点燃了火堆。

　　灵山被恶妖夷为平地，不然，那里才是最应该升起这堆火的地方。

　　火焰熊熊燃起，炙热的火舌席卷所有尸体。

　　莲生一撩衣袍，盘腿坐在地上朗声诵起了佛经，铿锵浑厚的佛经声平稳祥和，洗涤着满城的冤魂。

　　其余的人虔诚的跪伏在地上，在铿锵佛经声中泪流满面。

　　佛经声在朝歌城萦绕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的清晨，莲生背着阿善出现在了城门处。

　　阿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可她喜欢趴在莲生背上的感觉，莲生便也依着她。

　　走出一段距离，莲生回头望去，阿善也跟着回头，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朝歌城被一层薄雾静静笼罩着，寂静，凄凉，没有一丝生机。

　　朝歌城剩下的那些人中，一些选择离开，一些选择留下，莲生让想要离开的人往京城走，世事动乱，京城虽不能一直安全，可总能庇佑他们一阵。

　　至于那些选择留下的人，莲生尊重他们的选择。

　　莲生凝望着远处的朝歌城，一时心情复杂。

　　“莲生，我们走吧。”阿善轻声开口说道。

　　“好。”

　　两人身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在两人身影消失很久后，一场大火自朝歌城升起，大火蔓延至城内各个角落，好像想要吞噬这里发生过的所有痛苦和罪恶。

　　城内，有人微笑着拥抱向大火。

　　活着有时是比死亡更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