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特异性恋爱方式》墨染故城

3、3、第一只白孔雀（三）

　　卢修斯显然没有注意到埃尔希像评估物品价值一样的审视。
　　或者哪怕他察觉到了，这也不是此刻的重点。
　　高贵的马尔福家主，他在苦恼些什么呢？
　　或许是预言里再明显不过的黑魔王即将倒台的警示，或许是在未来转变风向顺利倒戈的时机。又或许是，如何处理小臂上那个再明显不过的骷髅蛇头。
　　埃尔希在心底肆意揣摩。
　　他出身白巫师世家的母亲使他对黑魔王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情，而作为父亲生活在一起却并不称职的卢修斯显然也不能让他存在一分对于血脉至亲的敬重。
　　银器冒出的白雾逐渐稀薄，直至消失。原本笼罩在雾气后的书架再次完整的显露出来，不同的书脊高低错落略显凌乱，封皮挨挨挤挤地压扁在一起。
　　埃尔希体贴的没有打扰卢修斯，坐在原地打发时间，把视线放在了并不能看清名字的书架上。
　　铂金贵族敲击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早已停下了，然而他的目光焦点落在虚空中的某一个地方已经停留了太久。
　　埃尔希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他终于从再看不出什么的书架上抽回目光，打算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不过，率先打破静谧的却不是他。
　　卢修斯腰间的秘银配饰在他准备开口前，发出了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嗡鸣。
　　在埃尔希反应过来以前，卢修斯只抬手握了配饰一下止住了无休止的轻鸣，就以一种看似优雅从容实则快速的姿态站起来，大步向外走。
　　埃尔希发誓，从他记事以来，从未看见铂金贵族也有这般匆忙的时刻。哪怕当年魔法部打着抽查违规物品的名头强行闯进马尔福庄园的时候，傲慢的贵族也只是用眼角对着他们，不紧不慢的从紧抿的薄唇边泻出一声冷笑。
　　袍角被大幅的动作带起一阵风，甚至从埃尔希身边路过时吹开了他的额发。
　　他下意识的从椅子里站起来，转头，用目光追逐飞快离开的人影，却恰好对上了同时看过来的冰冷眼眸。
　　“呆在这里，从现在开始。”卢修斯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终究还是在即将踏出时停了下来。
　　他一手搭在门边，维持着走到一半的姿势转过头，浅淡的眼眸好像刚刚被雪洗过的苍冷天空。
　　温情戏码在转述的预言里已经提前散场，此刻他说话的腔调也恢复为了命令式的冷硬语气，遥遥俯视着不被宠爱的私生子。
　　埃尔希对此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的，家主。”他点头微笑。
　　尽管这一次，在微笑还没来得及从嘴角扬起的时候，门已经“砰！”得一声关上，挡住了这个笑容的观众。
　　**
　　马尔福主宅极尽奢华。蓬松厚实的地毯，隔音良好的木门，都令房间内外陷入沉寂。
　　埃尔希抱着手臂站在书房中央，目光逡巡了一圈，终于再次定在了椅子后面的书架上。
　　他踱着悠闲而又从容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药剂所带来的自然馥郁芳香仍静静飘荡在空气中，美好而清新的味道，令人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挨挨挤挤的书脊上覆盖着一层薄灰，枝形灯昏暗的灯光里，细小微渺的灰尘在空气里轻轻漂浮。
　　如同被时光所赋予的关于历史的魔咒蛊惑一般，埃尔希伸出手，试图去抚摸那些看起来斑驳而古旧的书籍。
　　只是他才将将碰了最近的书脊一下，就很快皱了皱眉头，收回了手，抬起手指举到灯光下。
　　圆润的指尖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现出温润白皙的光泽，形同上好的东方器皿。只是清晰的一圈灰，令少来骄矜的贵族男孩没忍住，蹙紧了眉头。
　　“清理一新。”他紧紧盯着那一圈污迹，字正腔圆的念道。
　　埃尔希还远远没到拥有魔杖的年纪。
　　但得益于觉醒的血脉，哪怕没有魔杖疏导，每当他念出咒语的时候，魔力总会从空气中奔涌而出，轻而易举的如他所愿。这份来自于精灵的神秘馈赠，更是他生活在马尔福庄园里的重要依仗之一。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他死死的盯着那块顽固的灰尘。
　　灰尘与他苍白的肤色对比，明显的色差更加令人不舒服。
　　那种色泽令埃尔希想起某种丑陋的虫子，灰色的，带有黑白杂色的斑点，扁平轻薄并且不起眼。
　　尽管被德拉科的教父，当代魔药大师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告诫过很多次那是珍贵的魔药材料，可是很显然，价值并不能使虫子拥有与之相称的美丽外表。
　　他抿了抿嘴，疑心是糟糕的心情影响了正常发挥，清了清嗓子，又用比刚才更加标准的发音抬高了音量：“清理一新！”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这一次，最后一个具有魔力的音节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埃尔希敏感的捕捉到了空气里凝胶一般定住的魔法因子。
　　明明魔力在蠢蠢欲动，却偏偏被某些不知名的存在按在原地，硬生生制造出禁魔效果。
　　特殊的房间，特殊的用途。
　　难怪卢修斯敢于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种堪称家族密地的地方，毕竟仅仅只需要隔绝了魔法，哪怕是再高明的巫师，也对此无能为力。
　　埃尔希又深又长地叹了一口气。
　　全无力量，真是令人烦恼的感觉。
　　想来，炼金术应当也在屏蔽范围内，以至于就连珍贵的书籍也不得不待在书架上蒙灰。
　　他想起卢修斯施展魔咒时象征着族长身份的手杖，红色的眼眸里飞快的闪过几分不甘，又很快的被主人压回了眼底。
　　无权无势，如今作为唯一凭仗的魔法都能轻易地被人压制。
　　埃尔希自然垂落的左手在刹那间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攥紧的衣料光滑柔顺，如同流水一样，扑簌展开。
　　到这时，埃尔希才深切的体味到自己的弱小无力。
　　哪怕他同样流淌着最优秀的血液，怀揣着来自神秘种族的预言，可是他却仍然不是塞普迪罗斯·马尔福。
　　塞普迪罗斯，马尔福家族赫赫有名的第十五任家主，一位整个魔法界都称道的伟人。
　　——也是埃尔希所知道的，最值得追赶的一位巫师。
　　只是他现在，还差得很远。
　　他随手捻了捻指腹，干脆的搓掉那一块豆大的灰尘。
　　虽然这并不能让一个喜好干净的人变得心情舒畅，却也聊胜于无。
　　顺着书架往前走，埃尔希边走边看，指尖虚虚掠过成排没有著名的书封。
　　马尔福的神秘藏书浩如烟海，既有沾染了斑驳血迹的烫金的大部头封面，也有被羊皮纸草草包裹的神秘手稿，还有麻瓜样式的黑色笔记本，全都乱糟糟的堆成一团，随意插空搁置，全然不复家族所崇尚的优雅美感。
　　……藏在马尔福家族的，麻瓜样式的笔记本？
　　埃尔希略过的手指蓦然停了下来。
　　很古旧的样式，款式仅仅是简约大气的黑色。大约在四五十年前，或许这种黑皮日记本还曾经风靡一时。
　　但埃尔希发誓，不论在任何年代，这种日记本绝对不会符合任何一个马尔福的喜爱。
　　看看走廊里花里胡哨的画像，显然马尔福的品味，比孔雀并不能好多少。
　　他这样想着，低垂下眼睫。黑色的睫毛在眼底轻轻投下扇形阴影，又细又密，恰好遮住了红色的眼眸。
　　他的视线隐晦的在那本虽然陈旧，但显然保存完好的日记本上流连不已，从轻微的卷边，一直到一角的印制日期。
　　恰好不到五十年。
　　与他早逝的祖父阿布拉克萨斯同时期。
　　在他犹豫的时刻，一股莫名的召唤感忽然从日记本里涌出。
　　埃尔希吸了吸鼻子，随之带来的，竟然是一种无需进食却也盈满了肺腑的饱腹感。
　　如同先前的药剂味道一样，无端令人愉悦。
　　电光火石间，从密林获得的记忆被翻开了陈旧的一角。
　　埃尔希下意识的翘起了嘴角，带着心满意足的余韵。
　　大概拧着眉毛思考了不超过三秒钟，他就捏紧了那本日记的边线，把它从塞得紧凑的书架里硬生生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