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藜粢

28、第二十八章

　　怎么办？何禾问着自己，她把头偏向一边，极力的想躲开罗征的唇，可是她怎么躲就是躲不开，“哎，你起来呀。”何禾低叫着，暗自骂着自己，管他干什么，刚才就应该让他睡倒在厨房的地上，冻死他算了，现在算什么。

　　“喂，喂，罗总，罗总，罗征。”最后何禾急了，终于喊出他的名字，罗征抿嘴偷笑着，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呼，我真是活该。”何禾自言自语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颈边传来罗征浓浊的呼吸声，他的嘴里好像念着什么，何禾听不清是什么，她现在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早点摆脱这尴尬的境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罗征，起来，你不能这样睡呀！”她用手推着颈边他的头，回答她的是罗征嘟囔声，“嗯，不要动。”

　　“哈，不要动，我被你压着，你还叫我不要动，起来。”何禾用劲想推开他，试了几次都推不动，自己却累得直喘气，“真是好人做不得，应该让你在厨房冻死。”她咒道。

　　罗征闭着眼睛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深了，嘴里念着，“何禾，何禾。”

　　何禾终于听清了他嘴里的喃喃自语，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着，“何禾，何禾。”她气了，她顾不得会敲痛他，她的手握成拳用力在他背上敲着，“混蛋，起来，起来，你喊我干什么？”

　　他喝醉了，压在自己身上叫着自己的名字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不是恨不得甩开自己吗？他不是要回美国继续学业吗？他不是要和美丽的女友走了吗？他是骗自己的，他计划好的，在回国度假期间要狠狠地报复母亲，报复母亲抢了他的家，抢了他的父亲，他说那是属于他的，属于他去世的母亲的。

　　何禾满眼充满了泪水，她摇着头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在他面前哭，他不值得，不值得。自己摔破了头，摔断了腿，没有唤回他的良心，他仍旧走了，扔下浑身是伤的自己，走了，满耳只有母亲伤心的呜咽。

　　何禾放弃了，手紧紧握着，双眼睁大望着天花板，她放弃了挣扎，就像那时一样，放弃了记忆，放弃了和他一切的过往。

　　罗征察觉了何禾的不对劲，他稍稍抬起脸，看着何禾一脸冷漠的望着头顶，眼中噙着泪水，他的心拎了起来，“何禾，何禾，怎么了，弄疼你了。”他赶紧抬起上身，何禾仍旧没有动，“说话啊。”罗征说着。

　　何禾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床上想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罗征不想看到她那样的表情，他猛地低下头，衔住了她的嘴唇，何禾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抬起的身体又被压了回去。

　　他的舌沿着唇的线条描画着，细细的，小心的，好像自己是珍贵的宝贝，何禾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多久了，有多久了，她已经忘了他曾吻过自己。她紧绷着神经，不敢大口喘气，大脑开始缺氧，鼻腔里充满了他呼出的酒气。

　　罗征双手撑在何禾身体两边的床上，怕压坏她，她大概吓住了，没有反应，但嘴唇是紧闭着的，罗征浅浅的吻着，她的唇如记忆中柔软，略带着凉意，罗征想温暖她，让她不要那样的冷。

　　罗征抱住何禾翻过身，松开了她的嘴唇，把她紧紧嵌进身子里，何禾蜷缩着身子，头埋进身下的被子里，泪水流进被面，她无声的哭泣着，在自己需要他这样抱着自己的时候，他不在，他走了，现在他为什么抱着自己，喝醉了吗？只有喝醉了才会抱着自己吧，他把她当成是谁呢？她一遍遍问着自己，可始终想不出答案。

　　止痛药起了作用，何禾的头昏沉沉了，她倦了，累了，眼泪停了，呼吸平缓下来，在罗征的怀抱里她睡着了。

　　罗征抱住何禾一动不动，他不想惊醒她，低头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握拳放在两人之间，娇小的身躯更加的小，短短的头发遮盖着脸颊，十几年来她都是这样的发型，没有改变。

　　罗征轻轻的拨弄着柔软的头发，顺滑的感觉在指缝中流转，拇指磨蹭着她的嘴唇，她动了动，头歪向一边，罗征笑了，他起身拉开被子盖着两人，何禾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

　　半夜，何禾睁开了双眼，头昏昏的，太阳穴抽痛着，身上冒着细汗，“嗯。”嘴里发出低吟，眼前堵住一个身影，她抬起头，看见了罗征，她睁大眼睛，罗征还在眼前，她掉转过头，看了看四周，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想了起来，昨晚他喝醉了，自己送他回房间，然后他吻了她，何禾瞪着罗征，他睡着，睡着的他那样的无害，头发搭在额前，高挺的鼻子，薄如刀片的唇，薄唇的人薄情，何禾想到这就话，看来是有道理的，他薄情冷酷。

　　何禾想起身，发现他的手臂压在自己的腰上，结实的臂膀那样的沉重，仿佛要将自己压断，何禾一恼，抬手将他的手臂拿起来用力的一甩，也不管他是否会醒来，她翻身下床，罗征嘟囔着翻了个身，他没有醒。

　　何禾站在床下，赤着脚，理理身上的衣服，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瞪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厚实的后背，一个能扛起重任的男人，一个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她幻想过这个背影属于自己，能扛下她所有的忧愁，能带给自己和母亲美好的未来。

　　他说自己傻，为什么总是傻笑，她总是以傻笑回答他的疑问，不笑还能怎样，卑微的身世告诉她，她没有哭泣的权利，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牢牢记住这句话，无论对方如何的耻笑她的身世，她都报以无所谓的笑，渐渐地别人不再说了，她用人前的笑和人后的哭换来了旁人的同情。

　　罗家的工作是母亲保持时间最长的，何禾没有见过罗征的母亲，何云会告诉她，那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一个让女人嫉妒的女人，良好的家庭的背景，优秀的学历，优秀的丈夫，优秀的儿子，这样的女人仿佛没有烦心事。

　　后来女主人去世了，突然有一天母亲告诉自己，她要和罗瑞明结婚了，何禾很高兴，她见到了传说中的罗瑞明，何禾以为他很严肃，可他没有，那样的和蔼可亲，给自己准备了房间，还买了她不曾见过的漂亮衣服。

　　何禾以为傻人有傻福，自己和母亲终于苦尽甘来了，母亲有了丈夫，自己有了父亲，两人终于有了真正意义的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她从心里喜欢罗瑞明，喜欢他做自己的父亲，虽然自己还来不及喊他一声“爸爸”，除了母亲，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对待过她，人们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学校的同学们都因为她没有父亲而不和她交往，她没有朋友。

　　她不聪明，成绩不好，可她努力了，她发誓她努力了，认真的听讲，认真的记笔记，可是那些公式都好难，她记不住，母亲总是被老师叫到学校，看到母亲低垂头挨老师的训，何禾都不想念了，可母亲说，总要念完高中吧，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能干什么，不要和她一样到处打零工，让人瞧不起。

　　何禾抹了抹眼角，不要再想了，往前走吧，过去的自己早就死去，重生的自己站在这里，不能走回头路，无论现在他怎样的对待自己，那都是不真实的，不确切的，她会变，他不会变，何禾告诫自己。

　　清晨的阳光将睡梦中的罗征唤醒，他睁开眼睛，头昏脑胀，看来昨天还是喝多了，昨天本没有应酬，看着何禾出门了，他烦躁不安，书房的地板快要被他踏烂了，仲翔打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喝酒，他去了，因为他不想看见何禾约会完归家的样子。

　　他和仲翔见了面，显然仲翔也是失意人，两个失意的大男人喝着闷酒，各自想着心事，一杯接着一杯，说着对方听不明白的话，可又怎样，听不懂就算了，心里发泄着。

　　回到家，口渴着，他来到厨房，看见那瘦小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在干什呢？他问了一句，原来不是自己眼花，真的是她，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像磁铁一样把自己吸了过去，他倒在她的身上，耳朵里传来她的惊呼，他笑了。

　　晕晕乎乎的倒在床上，她的唇离自己那样的近，他想尝尝看，是否还是记忆中的甘甜，他尝了，软软的，柔柔的，他心满意足。

　　罗征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留着何禾的体温，昨夜他隔着睡衣抚摸着她，手掌下尽是根根骨头，那么的瘦，她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的瘦。

　　他走了，他回到了学校，回到了女友的身边，可是心却丢了，他以为何禾出院了就会回到家中，但是没有，父亲告诉他，她们不见了，消失了，就像没有存在过。

　　他开始夜夜噩梦，梦中是何禾的泪水，他喊着何禾的名字，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女友受不了了，两人和平分手。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中，他的计划向来没有失败过。

　　他算计了何禾，算计了何云，算计了父亲，却没有把自己算进去，原来他也有心，何禾打开了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心，她牵着他，十几年来一直牵着他。

　　昨夜她躺在自己的怀里，身体醉了，脑子是清醒的，他清楚的记得，她安详的躺在自己的怀里，身上发出淡淡的幽香，没了少女时的青涩，现在的何禾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无论别人眼中的何禾是多么的平凡，在他的眼中，她是自己的雅典娜。

　　可是，她会相信吗？她会再次打开心扉接受自己吗？罗征没有把握，虽然她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可她下意识防备着自己，她总是小心翼翼和自己接触，偶尔的开怀总是瞬间消失。

　　罗征仰躺在床上，他不想动，身边的人儿早就不见了，他不知道何禾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梦中不再是何禾的愁眉不展，她笑着，就如同十七岁的何禾，笑逐颜开，绕着自己，咯咯的笑着，他宠溺的看着她，希望她一辈子这样对自己笑。

作者有话说

　　传说中的船，捂脸，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