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63、第 63 章

　　何韵从台里出来，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地铁。雍城的地铁空置率很高，票价也并不算贵，通常是何韵出行的首选。看了看时间，还能赶上公交，何韵裹了裹大衣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初秋的道路上有很多落叶，何韵小的时候很爱踩在上面听那些咔嚓咔嚓的声音。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的亲生父亲总是会笑着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告诉她不能乱踢乱踩树叶，会给保洁人员的工作带来麻烦。
　　而现在这种声音响起，忽然就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凄凉。
　　透过疏离的车灯，何韵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还没到季节，他穿着破烂的棉袄，又因为身材难以支撑，在衣服口袋里塞了不少报纸海绵。看起来只是一个流浪汉，但何韵莫名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危险。
　　何韵相信自己的直觉，果断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深蓝公寓。”
　　“好嘞。”
　　从后视镜里，何韵看到男人的眼神依然朝着她离开的方向。

　　陈发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长期喝糊状液体让他浑身都没有力气。偏偏白芳也不肯放他出去解决生理问题，他吃喝拉撒都在一张床上，房间里没过两天就弥漫着难忍的臭气。
　　只要是鼻子正常的人都闻得到。
　　余念琛再一次来到陈事家门口的时候，被这样剧烈的臭味刺激了。一旁的梁良已经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口罩带上，当然也没忘记给余念琛一个。
　　“你做的太明显了，等会打草惊蛇。”
　　“可是老大，如果不戴口罩，我怕我下一秒就会吐出来。”梁良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余念琛。
　　“……我允许你现在戴着。等会儿进去了，你给我摆出前天一样的样子来，和那个老太太手拉手，交朋友。”
　　“老大——”梁良就差仰天咆哮了。
　　“别叫，陈事的案子结了，才能推进下个案子的进展。”
　　否则，余念琛低下头，所有解不开的绳索摆在一起，最终只能一一剪掉。
　　余念琛准备敲门的手还没抬起，白芳已经开了门出来。她手上提着一袋垃圾，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梁良被余念琛瞥了一眼，迅速扯下口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白阿姨，我们又来打扰你了。”
　　白芳对余念琛印象不深，却对梁良很有好感。她皱巴巴的脸上露出笑脸：“小梁，怎么来了？是我家老头子的案子找到凶手了吗？”
　　“对。”余念琛接过话茬，“并且我们今天就可以把他逮捕归案了。”他话音一落，明晃晃的手铐亮了出来，白芳感觉腕上一阵冰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警车。
　　梁良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半生被压迫的瘦小妇人会是杀人凶手，几次欲开口，被余念琛冰冷的眼刀逼了回去。
　　白芳不是第一次进公安局，陈事死的那天她也跟着警车来到这里，然后目送他的尸体被送进法医的房间。她对自己很有自信，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哪怕是半路的，她也有信心做到解决陈事不被发现的。
　　所以，白芳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公安会怀疑到她头上，而不是陈事那个该死的儿子。还在短短两天里面就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你太久没有出门了。”梁良叹息，“因为隔壁小区闹住房质量的事，所以你们小区也安装了一些摄像头。其中有一个，就在活动室里面，藏得很隐蔽。”
　　不过，这也是在何韵提出假设以后，余念琛才派人去摸索出来的。
　　“为什么要杀他。”
　　余念琛在桌子后开口，听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当然是因为恨了。”证据面前，白芳很快承认了罪行。

　　白芳二十八岁才嫁给陈事，在七八十年代，她属于农村里未婚未育被人议论的那种姑娘。白芳的家庭条件一般，之前又有一段和乡下知情暧昧的过往，村里的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乱说话，把她描述成了一个不检点不干净的女人。
　　白芳心高气傲，也看不上媒人介绍的
　　在一次教育学生的过程中，白芳被一名家长推了一下，倒在地上受了伤，不得不去卫生院治疗。那时候陈事是卫生院的顶梁柱，人长得端正，工作也好，唯一的不足就是老婆死了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给陈事介绍对象的人远比白芳要多，但他就看中了白芳。
　　村里人的衬托让陈事在白芳心里加了不少分，而陈事对白芳无微不至的关怀，也一点点地减掉了她初恋对象在她心里的分量。
　　最终，白芳答应了陈事的结婚请求，成为了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
　　结婚以后，白芳一度很想要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却发现怎么努力都不行。她去医院检查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因为某次事故她丧失了生育能力。白芳心里愧疚，对陈事父子俩更好了一些。
　　然而真相却来得又迅速又残忍。
　　“那还是陈发第一次赌博，回家要钱的时候。”白芳直呼陈发名字，仿佛在讨论一个和她无关紧要的人。
　　“陈事还是那么宠爱他的儿子，要从家里拿钱给他。我不肯，说慈父多败儿，要他为我们俩以后考虑考虑，谁知道他喝多了就对我动了手。”
　　“不仅如此，我也知道了我不能生孩子的真相。”
　　“在我被家长推倒的时候，明明只是有一点皮外伤，陈事却因为利益给我用了最猛的中药。我的身体不耐受，子宫就为此损伤了。”说到这里，白芳的语气才有一点点激动。
　　“刚刚我们已经把陈发从你们的房子里接到医院了。”余念琛一边说，一边看白芳的反应。
　　白芳点点头，意思她知道了：“其实这个家最该死的还是陈发，如果没有他这个逆子，我和陈事能白头偕老到最后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