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45、第 45 章

　　等待□□苏醒的时间里，顾明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是中午找上他的。顾明那时正在吃午饭，听到□□找他还有点惊讶。
　　□□的口碑和他的堂弟完全相反，水仙乡几乎没有人不夸赞他的。他也从新闻上看到过□□的一些报道，他清正廉洁，办事公道，是下一任菘蓝镇书记的热门候选人。离开了水仙乡，他的发展空间还有很大，仕途几乎是一片坦荡。
　　“李书记，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明收拾了自己的宿舍，相当尊敬地把□□请进来说话。
　　□□告诉顾明，警察那边发现了李爱民死的当天，他们俩在水仙饭店门口有过争执。顾明当时就心里一凛，这是事实。而他又是和雍城来的人一起发现李爱民死亡的人，所以他的嫌疑十分大。为了不让李爱民的所作所为曝光，也为了顾明的安全，□□建议顾明找个地方藏起来。
　　顾明却十分硬气，他觉得自己没有杀人，根本不需要害怕。
　　□□见他这种态度，就按下这事不提。后面两人闲聊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说起赵玲的奶奶想要卖孙女，想到赵玲今天没来上课，顾明中午休息时间匆匆跑去查看情况，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在学校了。
　　赵玲哭着对他诉说了他昏迷时候的事情经过，顾明才恍然大悟被□□骗了。
　　众人说话间，□□转醒。看到面前的余念琛等人，他的脸上流露出苦笑。
　　“原来如此，我是被你们骗了。”
　　何韵走到他面前蹲下，语气不容置喙：“我们没有骗你，一直是你在自欺欺人。你杀了自己的堂弟，还要嫁祸给顾老师不说，你甚至纵容李爱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作恶那么多年。你真的对得起乡民对你的爱戴吗？”
　　“你们这些外地人知道什么？”□□又摆出了上位者的姿态，“我们乡里情况复杂，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把他丢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再说了，那些学生又没有吃到什么……实质性的亏，也不会少一块肉……”
　　说到这里，□□提高了嗓门：“况且，我们还提高了那些学生的助学补助，说服他们的家人让他们能继续念书，他们可以恨李爱民，但是都应该感谢我。”
　　“你怎么敢的呢？”
　　何韵的牙龈都要咬碎了：“那些捐款本来就是捐助他们的，不是你们施舍给他们的。”
　　“呵，何记者一直生活在富饶的城市，怎么懂我们小地方的门道。所有上面拨下的捐款你以为到我们手里的能有多少？哪怕是你们这种点对点捐过来的钱，也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顾明开了口：“他说的对。”
　　“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人看过我的命。”□□忽而转移了话题，“说我最终会败在我的亲族手中，难成大器。我一路坎坷地坐上了乡书记的位置，明明马上可以去镇上了。只要我到了镇上，族长那个老家伙也不能拿族规压我一头，李爱民那些破事儿也掣肘不了我了。可惜……早知如此，我什么也不争了，当一个庄稼汉也很好。”
　　众人谈话间，希望小学外边亮起了灯。起初只是一束光，后来有越来越多的星光点点汇聚在一起，照亮黑夜，如同白昼。
　　“顾老师，我们相信你！”
　　“顾老师，你没事吧？”
　　“顾老师——”
　　小朱机灵，闪身就出了实验室查看情况。
　　“余队，有很多孩子，他们身边还陪着乡民。”小朱说，“手中并无器械，看起来没有恶意。”
　　余年琛应了，伸出腿踢了踢还坐在地上的□□。
　　“走吧李书记，去跟你的乡民们好好解释解释。”

　　“建国，你糊涂啊！”
　　余念琛给族长播放了□□承认罪行的视频，年迈的族长瘫坐在椅子上，山羊胡是一点儿也吹不起来了。
　　“我们的刑警现在都差不多醒了，如果没有什么疑问，我们就把□□带回去审了。”余念琛接过族长递过来的卷烟，随手放进口袋，没着急抽。
　　“这这这……哎，好吧。我就说李明他娘是个搅和精，生了个儿子也不安分。害我们村出了那么大的事……”
　　余念琛听到族长的话，反而笑了起来。
　　“族长，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们乡里那么多人走出去了。”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李氏家族出了这两个祸害！不，三个！”
　　“我建议族长你早点让位，不然你们水仙乡不仅老，而且病入膏肓，就彻底没救了。”
　　何韵没有被允许进入族长书房，但她偷偷地趴在外面听着。听到余念琛嘲讽族长的话，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愣着干嘛？走了。”从房间出来，余念琛伸了个懒腰，“忙了一晚上，总算没有愧对我立下的军令状。”
　　“是啊，我也可以放心带稿子回去了。”
　　何韵开心地给余念琛展示自己的手机页面：“我刚刚抢到了明天一早从菘蓝镇回雍城的小巴，就提前跟你告个别啦。”
　　余念琛面无表情地在何韵的手机上点了几下。何韵夺过手机一看，一条最新的银行卡入账退款信息出现。
　　“您此次退票118元已存入账户3234298……”
　　“余念琛，你干嘛？”
　　何韵气恼，扬手就锤了他一拳。
　　余念琛挑挑眉：“你一个女孩子坐小巴不安全，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余念琛没有说谎，他当天晚上就当机立断地跟带教老师说了要回雍城的事。也不知道带教怎么就同意，他连夜开着菘蓝镇公安局借来的警车就驶上了高速。
　　何韵坐在车里还有点忐忑：“你不上完培训课真的没事吗？”
　　“不然你问问老陈？本来就是上面为了……给我一点教训，让我来这破地方待一段时间的。刚刚梁良给我发微信了，说之前歌舞街那边的非法拘禁罪案子有了点进展，我这不得赶紧回去主持大局？
　　人的记忆会自动启用保护机制。倘若余念琛不提，何韵几乎都快想不起来她在那边的可怕遭遇了。
　　“但我总觉得还忘了点什么。”
　　何韵嘀咕着。
　　余念琛笑了下：“你那个同事？”
　　“对了！许贝！还没问□□把他放在哪儿呢。”
　　“别担心，我让我的小线人帮忙去找了。大概过两天他就会出现的。”

　　水仙乡，马博文家的猪圈。
　　少年嫌弃地赶走拱来拱去的母猪，找到了蜷缩在猪圈角落里的男人。他挥手赶走了停留在男人塞嘴布巾上的苍蝇，解开绳子，对着惊恐又茫然的男人说：“你还呆在圈里干嘛？快出来啊！”

　　两天后，何韵刷到许贝憔悴的自拍出现在朋友圈，终于安下心来。同一时间，她收到了顾明发来的信息。
　　“有时候，流着这里的血，让我感到恶心。”
　　“如果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就努力去改变他们。”何韵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对面敲敲打打，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
　　等到何韵快要睡着了，才重新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