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10、第 10 章

　　余念琛是喝酒喝到一半赶过来的。等到了隔壁正中区的派出所，何韵才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酒气。
　　不多时，梁良等人也赶来了派出所，刚好赶上何韵被带进去做笔录。派出所的值班室里蹲着一排鼻青脸肿的混混们，椅子上躺着一个还昏睡不醒的女孩。
　　“老大，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余念琛瞥了一眼何韵，梁良的目光随即落在何韵身上。
　　“老大，你是为了救何记者？难道说……”
　　梁良的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利用身高上的优势，余念琛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保护市民是我们每一个警察的职责。”
　　但说完，余念琛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何韵身上。她正在对面的办公室做笔录，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余念琛可以清楚地听到她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句句地陈述事发经过。因为房间空旷，就更显得何韵的声音清脆，这种脆爽中还夹杂着一点吴侬软语的甜，莫名就让余念琛想到了早上喝粥时配的萝卜干小菜。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很直，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成熟女性才有的曲线，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不经意的笑脸，缕一缕掉在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睛并不算太大，但足够明亮，尤其是在灯光的映射下伴随着莹莹水光，仿佛里面散落了千百颗星星。
　　余念琛的手心发痒，移开了目光。
　　何韵终于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余念琛还在门口等着。
　　“余队，你怎么还没走？”
　　“醒酒。”
　　“梁警官，你也来了。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聚餐了。”何韵抱歉地说道。
　　“吃饭嘛，什么时候都能吃。当然是救人要紧了。”
　　“我还要去台里赶片子。”何韵苦笑了下，“已经错过了雍城新闻，可不能再错过晚间新闻了。我就先走了。”
　　“梁良。”余念琛闭上眼睛，“送一送何记者。顺便，把他们要发的新闻拍下来发我看看。”
　　梁良眼珠子一转，柳叶眉高兴得起飞：“是，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临出门，何韵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靠近余念琛低低说道：“余队，我感觉这次事情并不很简单。麻烦你和派出所说一下，一定要审问仔细了。”
　　“我在那个女孩子身上闻到了一种很香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让人有些头晕。”
　　何韵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其实她到现在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感觉，只不过全靠信念和意志力支撑才能熬到现在。想到新闻都没有编辑完成，何韵更加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想要快点完成任务回家好好睡一觉。
　　“别咬了，都出血了。”
　　恍惚间，何韵的下巴被捏住，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牙齿。
　　“你家在哪？送你回去。”
　　“新湾路72号南城公寓4幢1001室。”
　　何韵连贯地报出了地址。人一旦松懈下来，就再难进入状态。何韵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陌生的药物入侵，她再怎么奋力抵抗也是徒劳。最终，她违背不了身体的意志，就这样昏睡过去。

　　余念琛点了根烟，没有着急抽。南城公寓四幢还有零星的灯光亮着，但1001室的灯已经暗了，房子的主人刚刚被送回去，一路上睡得香甜。
　　余念琛毫无睡意。接到何韵的电话他显然是意外的，原本想好好嘲讽几句这个有热点就到处跑的小记者，没想到却在电话里听到了她危险的处境。明明是一个电话就可以派人搞定的事，余念琛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路灯下，何韵倔强的样子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着魔了一般，他伸出手盖上了她的眼睛。
　　烟灰落到余念琛的手背，他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不远处，他的队员们在热情地呼喊他继续一起去吃宵夜。余念琛丢掉手里的烟，用力地碾了碾，大步跟上他们。
　　还是大家都熟悉的小吃店，憨厚老实的男主人用力翻炒着锅子里的河粉，带出一阵阵油润的香气。胖胖的女主人在每个位置上来回穿梭，红黑的脸庞上布满了汗珠都来不及擦一下，却勤快地擦着每一张遗留食物残骸的桌子。
　　余念琛的手机响了起来，进来一条信息。
　　“周日，南郊别墅，家宴。”发信息的人没有多余话，余念琛也就没有回。
　　“老大，你的手心怎么红了？”狼吞虎咽的小韩卡着一口河粉瞄到了余念琛翻看手机的手。
　　回想何韵睫毛在掌心的触感，余念琛的手心又痒了起来。

　　何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打卡的时间也已经过了。好在，她的脑袋没有昨天晚上那么重了。因为睡在客厅长沙发上过夜的缘故，何韵觉得有些发愣，或许是冻感冒了。想到昨天的报道，她又马上查看手机，幸好，李莫愁没有打电话来。
　　何韵打开微信，里面是老刘大段大段的语音。
　　“妹子，今天晚上新闻赶不及了。我儿子发烧了，这样，我今晚不发这条，你也明天再发哈。”
　　“新闻由头咱们就改一下时间，反正事儿就是一个事儿嘛。”
　　“我已经和市政府办公室的科长说过了，你可千万记得把上了的稿子撤下来。”
　　何韵长吁一口气，幸好老刘留了一手，这样她的工作也又能按时保质地顺利完成了。大家都是靠政府吃饭的媒体，在有领导出现的新闻里出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主任，昨天拿了一个头条，是有关马市长和锦绣集团董事长的好人好事。嗯嗯，今天就出稿子，昨天太晚了。好的，我在外面呢，过会儿就到台里。”
　　挂断电话，何韵想了想又给编辑发了一个题目，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准备去洗漱一下。
　　门铃响起。
　　何韵咬着牙刷从猫眼里向外看。
　　“余队？”
　　余念琛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你醒了？”
　　“从八点开始到现在，我隔十分钟就按一下门铃。你上班应该已经迟到了。”
　　何韵满不在乎地说：“我们记者没有考勤打卡。倒是余队，你怎么不去局里？”
　　“我们警察也没有考勤打卡。”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老大，早饭买来了。你想现在吃，还是？”
　　梁良跳脱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何韵惊喜地喊道：“梁警官？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梁良一脸呆滞，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余念琛一个眼神制止了。
　　“何记者，言归正传。我们这次来是想打扰你几分钟时间，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余念琛打开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又朝何韵出示了警官证，才和梁良一起进入她的房间。
　　诚如何韵闻到的那样，被混混狗子他们带走的女孩身上是下了不知名药物的。当时在派出所，因为何韵晕倒，受害者女孩长期昏睡不醒，余念琛就直接让任不齐过来替她们进行抽血做了检查。何韵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她还能在有生之年活着被一个法医进行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何韵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吸入了一些含有□□的化学成分，人体可以自行代谢，但那个女孩就不同了，她的血液里被检测出含有各类药物十多种，最让人震惊的是，还有此前只在海外出现过的新型毒品RPT。
　　余念琛看到结果以后立即和局里分管领导打了电话，从派出所接收了这一批混混。
　　“现在他们暂时分批关押在各个审讯室，我们的人正在问话。有几个问题想问何记者。”
　　“您说。”
　　何韵赶紧端正态度。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何韵摇了摇头：“我为了抓紧发新闻才抄的小路，那里面并不好走，我甚至想退回到大路上打车回去。我从那条路走都是偶然，应该不是有人要蓄意报复我。”
　　虽然身为记者，何韵也做了几次深度的曝光报道，但那些新闻里面的幕后主使都已经被绳之以法，犯得也都不是什么大罪，最多三五年都能出来了，没必要为了她一篇报道赌上自己的下半生。
　　“平时生活里也没跟人结仇？”
　　何韵白眼都要翻出来了：“余队，我只是一个记者，哪有那么多仇可以跟人结啊。”
　　梁良见两人之间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赶紧把桌子上的早饭往何韵面前推了。
　　“何记者，这是我们老大特地让我给你买的早饭，你快趁热吃。”
　　“我？”
　　“他？”
　　何韵和余念琛大眼瞪小眼，随后余念琛不自在地握了握拳，拍了一下梁良的脑袋。
　　“问完了就赶紧回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