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员工的精分日常》灰鹆子

24、第 24 章

　　嘀答、嘀答……

　　血腥的铁锈弥漫在轿厢里，已经有失血过多症状了的千代彻就静静地等着【千代】的反应，

　　“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跟着我、上了这轿厢的……”千代彻道，“我现在，只是在帮你…坚定所选而已。”

　　平静低弱的声线却紧紧地抓住了【千代】的命脉，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原本跟着【千代】心脏跳动的语言反过来控制了他的呼吸，

　　渐沉渐紧的语气是渐渐升高的水位，等【千代】反应过来之时、冰冷的海水已经淹没了口鼻，若有若无的窒息感裹挟着让人无法逃脱……

　　……

　　【你还记得你杀掉的那些人长什么样吗？】

　　当然，他当然记得……

　　也许是在游乐场里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也许是下班后拖着疲惫身体回家的打工人，又或许是热恋中的情侣，

　　太多太多了……多到让【千代】嫉妒地想哭，因为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比那些太多太多了的、他的重量太轻了，

　　他永远不可能在松田阵平的天平上取胜。

　　那凭什么？

　　凭什么那么好的松田要死在摩天轮上？凭什么那些和松田素不相识的人、轻易地就能得到松田的偏爱？凭什么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总能被松田无条件保护着？

　　【千代】不甘心，

　　眼看着小孩子可以快快乐乐被家长叫回家吃饭，【千代】就想到了那桌等凉了的饭菜；耳边听着打工人和好友的抱怨吐槽，【千代】只能想到那通再也打不通的电话……

　　他人越是幸福，【千代】越是只能想到自己的不幸，

　　他快疯了，

　　所以……

　　所以他做了什么？

　　浑浑噩噩的他跟在那人的身后，伸出手从背后捂住对方的双眼、将人拉入昏暗的巷子，刀刃发泄似的在皮肉间进出，喷溅的血液洒在了脸上，

　　喘息着，痛苦着，终于松开了手……

　　死不瞑目的尸体就用那双灰蒙蒙的蓝色眼睛，静静地望着他——【千代】杀死了自己。

　　他疯了，

　　最后的最后，【千代】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有人在叫他放下刀、叫他冷静、叫他不要冲动，但那人不是松田，接着，

　　是一声枪鸣。

　　……

　　【你看，有这么一只绝望愚蠢的老鼠，他在真正的奶酪面前，能忍住自己的贪婪吗？】

　　答案是否定的，

　　再睁开眼的【千代】来到了这里、回到了松田阵平死前，而明知自己面前的“松田阵平”是虚假的，但【千代】依旧接受了这场对自己的骗局，

　　贪婪地享受着“松田阵平”还活着的生活。

　　压抑不住疯狂的时候，【千代】就在广场上游荡着，跟在一个又一个欢笑的人们身后，一次又一次将他嫉妒的目标拉入黑暗，

　　然而杀死的每一个人，尸体都是他的模样——那是【千代】的噩梦、也是【千代】的美梦。

　　【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跟着我…上了这轿厢的……】

　　这怎么可能忘了呢？

　　【千代】一开始登上轿厢、就没有打算活着下去，自己死了也好、反正他已经杀了自己那么多次，说不定再一睁眼、又可以回到“松田阵平”收到那封传真之后，重新开始新的骗局，

　　但在再一次杀死自己之前，【千代】想让千代彻为他的冒犯行为付出代价，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可千代彻的话却让【千代】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外面的松田阵平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千代】不禁地设想起来，也许自己还可以离开这里、再去到对方身边，

　　遗憾的是，千代彻要做的是引燃这一点【千代】希望的火苗、再将之浇灭。

　　【我们可怜的奶酪先生，是不是就不用再害怕自己会被虫鼠一点一点地、啃食殆尽了呢？】

　　松田他会害怕我吗？

　　这样想着，【千代】也就问出了声，

　　唯一在场可以回答【千代】的千代彻白着张脸，再次冲【千代】扬了扬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双手，道：“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是了，【千代】注视着千代彻因失血而有些失焦放大的灰蓝色瞳孔，他杀掉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看着他的，

　　松田阵平肯定会厌恶他这个杀人犯，

　　没有任何一块奶酪会喜欢被肮脏自私的老鼠盯上。

　　那么他冒险“出去”似乎也没有意义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摩天轮晃晃悠悠地快转完了一圈，【千代】的匕首割开了千代彻的衣服，将布料裁成一条条的布条允当绷带、终于给千代彻止了血，

　　同时也意味着，

　　【千代】认了输。

　　……

　　千代彻的“谈判”胜利了，安室透也就安静旁观着，

　　虽然仍有些疑惑，但他现在倒是从【千代】外露的情绪和两人的对话中，知道为什么【千代】敢跟着千代彻上摩天轮了，

　　因为【千代】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走下去。

　　真是恶劣啊，这个男人……安室透在千代彻身上盖上了危险的章戳，对方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很平常、仿佛千代彻和【千代】只是在随意闲聊，

　　但每一句话都是细思之下的一把钝刀，

　　很明显，【千代】有一定的自毁倾向，千代彻的目的其实也不是简单粗暴地杀死【千代】，而是如何从想拉他一起去死的【千代】手中、一个人活下来。

　　又是用松田阵平作为威胁、又是拒绝【千代】交易的……也不过是为了让【千代】在燃起求生欲之后、更加恨恨地打击对方堪忧的精神状态，彻底地让【千代】自愿放弃生命，

　　然后竟然还美名其曰什么、帮对方“坚定所选”？

　　“哈、你的手段可真恶心，”

　　【千代】席地而坐，将被千代彻勾起的糟糕回忆压回心底，“你最好祈祷、你在意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发现你的真面目。”

　　千代彻垂了垂眼皮，“我会的，不劳你提醒。”

　　“算了，‘我’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他还活着就好。”【千代】知道自己上了千代彻的当，但他已经不想再面对更多的不幸了，

　　匕首被【千代】反握着、刀尖一点点用力地捅进自己的心口，如同之前每一次捅向他嫉妒之人的胸膛时一样娴熟手稳，

　　咳出几口血、【千代】死死地盯着千代彻，“也怪我太愚蠢、一开始就犯了错，不然就算会被松田讨厌……”

　　我也一定会去找他。

　　……

　　【千代】从始至终犯下的唯一一个、也是致命的错误就是沉迷在了对自己的“骗局”之中，而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松田阵平还存在着，

　　这才导致了【千代】对自己生命的满不在乎、大意之下着了千代彻的道——【千代】可以赌自己杀了千代彻之后、能否完美伪装成对方，

　　但不能赌他和千代彻同归于尽之后，松田阵平是否还能安全。

　　……

　　【叮咚！直播已结束、感谢您的收看。】

　　……

　　摩天轮落了地，厢门再一次被打开，走下来的却只有跌跌撞撞的千代彻一人，早已经等在下面千代彾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稍高的个头让千代彾很轻易地就将千代彻揽在了怀里，“彻哥，你还好吗……”

　　言语的战争、亦是战争。

　　千代彻揺了摇头，“我没事。”甚至可以说、和自己交锋可要比和外人勾心斗角更为轻松一点，

　　毕竟“自己”总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痛点在哪儿里，然后轻飘飘几句话就可以狠狠地伤到“自己”、看似轻松地达成目的，

　　伤害自己，是门槛最低的“犯罪”。

　　失去了主人的空间开始渐渐崩坏，近处的摩天轮、远处的大楼、来往的行人……一个接一个的像泡沫那样分解漂起，又轻轻砰一声消失，

　　口袋里的东西动了动，手机也从千代彻口袋里飘了出来，将要上升破碎之刻却又被一只草草裹缠着染血布条的手握住，

　　触亮的屏幕依旧停留在相机拍照那一刻——照片里的尸首有一张法令纹颇深的瘦长脸型，中分的刘海、挖去双眸徒留血窟的眼窝……

　　怎么看都和【千代】的相貌没一丝一毫的相似。

　　千代彾不认识这个人，千代彻却认识，这具尸首正是导致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死亡的那个犯人，【千代】杀死的每一个人、悬挂在半空中的众多尸首都是对方，

　　不过【千代】疯了，他看谁都是自己的那一张脸，

　　恐怕最后连【千代】自己、都已经分不清自己想要杀死的倒底是谁了吧？

　　虚假的幻影彻底消失，重新出现在千代彻面前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充满着阳光与花香的陵园。

　　【你最好祈祷、你在意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发现你的真面目。】

　　放开手，唯一存留下来的手机落地、生长出一座新的无名墓碑，已经习惯了抹除另一个自己、听过各种诅咒的千代彻并没有因为【千代】的话而心生波澜，

　　他当然会万分虔诚地祈祷，做“自己”最忠诚的奴仆与刀刃。

　　“我们走吧，”千代彻对千代彾道，“那家伙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