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 观月笔记》文玠同

12、喂，你喜欢跑步吗？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远远看去，六本木亮起的摩登大楼像是夜色中耀眼的灯塔。

　　这里是东京都知名的富人区，来往寻乐的客人十有八九非富即贵。

　　精心装扮的小林和美从出租车下来，掏出镜子仔细检查了下妆容，调整了下新买的腕表，确保它刚好遮住纹身，然后拨了拨精心打理的卷发，露出白皙纤细的后颈，轻车熟路地走近一家奢华低调的公寓。

　　公寓从外观上看就跟寻常高档住宅没什么差别，但从踏进大堂的那一刻起就能让人感受到它的非同寻常。前台的服务人员衣着精致统一，身材匀称，面容姣好，妆容得体，值班经理胸口别着简约精致的徽章，训练有素地查看各处安全和卫生情况，安保组成员统一黑衣，哪怕裹着黑色西装也能感受到衣服底下强悍的爆发力，室内的香氛味柔和舒适，迎宾门童和前台均有西方面孔。

　　小林拿出黑色的房卡进了电梯，按下27楼。

　　电梯音乐轻柔优美，运行静音平稳，没一会就到了27楼。

　　27楼整层都被打通，室内装修用材考究，整体设计巧妙融合了国际时尚和传统和式风格。

　　见小林从电梯出来，候在一旁的西装门童将她引到候客厅。候客厅的沙发和桌上的摆件，随便哪个都价格不菲。

　　“静先生呢？”小林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为她斟茶的女侍从，问。

　　“还在书房跟泽先生谈事情，小林小姐您先喝茶等待一下。”女侍从放下茶杯，退到一旁，不卑不亢地回答。

　　茶水很烫，小林没有立即拿起来喝。她不自觉地抚摸左手腕的腕表，漫无目的地打量桌面上的摆件。

　　没想到泽先生今天也在这里。小林原本愉悦的心情不自觉地变淡。

　　没等多久，书房的门从里侧拉开，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门内传出，“《Eighteen》 应该熬不到下个月，可以收网了。”

　　穿着黑色和式浴衣的男人从书房走出来，他的头发微微带着些湿意，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点燃的一端随着晃动的手势忽明忽暗。

　　小林正要起身，书房内紧跟着的一道魁梧的身影止住了她的动作。

　　“二哥，那我还用盯死它的渠道吗？”

　　“盯着吧，直到他们求救为止。”穿着浴衣的男人抬手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眼睛朝小林瞥了一眼，“来了？”

　　穿着黑西装的魁梧男被他这一声吸引注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小林立即起身，微微鞠了个躬，“静先生，泽先生。”

　　静先生点了下头，食指在旁边的烟灰缸上轻敲了两下烟蒂，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在灯光下泛着莹莹冷光。

　　“二哥，这宵夜还没吃腻啊？”泽先生笑着说，看向小林的眼神直白而放肆。

　　静先生挑了挑眉，却也没帮小林解围，自顾自地朝面色难持的小林走去。

　　“倒也是，”泽先生耸了耸肩，他今天找二哥谈的事情也谈完了，心情不错，嘴上就开始没把门了，“毕竟小野猫肯定比大小姐花样多……”

　　当他意识到说错话时已经晚了。

　　静先生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眼神中的警告显而易见。

　　“我走了二哥，不打扰你了。”泽先生打了自己一嘴巴，缩着头快步走向电梯间。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害怕静先生。

　　见泽先生走远，小林才挪动脚步走到静先生旁边。刚一靠近，男人身上柔和的香味就传入鼻腔，“静先生……”

　　静先生掐了烟，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又化妆了？”

　　小林一顿，局促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正常，“对不起静先生，我忘了卸妆了。”

　　静先生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洗澡去吧。”

　　小林笑着点头，拿着包走过去。

　　其实她洗过澡了。从头到脚，甚至每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了，但她并没有违背静先生的意思。每次来他这里，她被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走进客房，她熟稔地卸掉妆面，摘掉饰品，拿起浴袍，进入淋浴间打开花洒。沐浴露是柔和的清香，跟静先生身上一样的味道。

　　是那位大小姐喜欢的味道。

　　从入行到现在，她跟了静先生快两年了。泽先生一直以为她是攀附权势才缠上静先生，但，并不只是那样。

　　洗完澡吹完头发，小林对着镜子简单地做了下护肤。这间客房基本上只有她在用，虽然从未被允许进入静先生的卧室，但想到能在他的私宅有个位置，心里的那丝不甘也暂时被压下去了。

　　护完肤，小林拿起腕表正要戴上，但表带接触皮肤的那一刻，她又神使鬼差地将表放在了桌面上。她看了手腕内侧一眼，最近才纹好的图案诡异而华丽，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神秘感。

　　叩叩。突然传来敲门声。

　　“静先生。”小林侧首，静先生正倚在门边，姿态慵懒。见她看过来，他顺手关上房门，大步迈进来，站在她的身后。

　　梳妆镜清晰地映着两个交缠的身影。

　　静先生似乎对脖颈情有独钟，他将小林抵在桌沿，缠绵地轻咬着她的后颈，过了许久才渐渐向下，随后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床上，欺身亲吻。

　　小林微微喘着气，不自觉地说起近段时间东京都的后援会收入。自从被分配这个任务以来，她每次见到静先生都会习惯性地汇报一下。她并不总想当个委身于人的移动花瓶。

　　“我又不是你的上司，”静先生抽空说道，“你该跟泽汇报。”

　　静先生突然发力，小林有些吃痛，不自觉喊了出来，随即轻笑着说，“倒是有些有趣的情况想跟你说说。”

　　“嗯？”

　　“流河旱树东京后援会有个小朋友很有意思，她打算以举办跨年歌舞晚会的名义筹资，倒是挺少见的……”

　　“小朋友什么背景？”

　　“风间芙，四叶置业东京都负责人的女儿。”小林猜到静先生对这事会感兴趣，毕竟泽先生手下的经纪业务早就想向红白歌会发力了，静先生虽然不管经纪业务，但家族文娱业的投融资都要经由他手，他一定会关注，更何况，四叶集团跟静先生的业务有些冲突。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四叶……”静先生动作不断，却分了些神。

　　小林抛出诱饵，却不急着收钩，她伸出双手，想要环住他的脖子，手腕伸出去之际，那道纹身一闪而过。

　　原本在想事情的静先生不经意一瞥，柔和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

　　他看到了，小林的心情忐忑又兴奋，但不等她反应，静先生已经抽出身来，一把拉下她的手，将她拽下床，另一只手熟练地从床头柜暗格中掏出一把短刀，刀尖抵在手腕纹身处，冷冷地说，“要么洗掉，要么砍掉。”

　　小林的亢奋的情绪瞬间被冻住，恐惧瞬间侵袭大脑，静先生真的生气了，他是动真格的。

　　小林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她以为自己能拿到房卡，总归在静先生心中有些位置的，但没想到，跟那位大小姐比起来，她连上台面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模仿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是借着纹身想要小小地试探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或许在此之前她还心存侥幸，甚至想着如果静先生不反对，她可以从里到外成为那位大小姐的替代品，可是，大小姐在静先生心里的分量，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

　　“我……”一出声，她发现自己的声线有些嘶哑，咽了咽口水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明天就去洗掉。”

　　静先生看着她，没有说话，手里的刀尖却更加逼近手腕，直到渗出血滴。

　　“干活吧。”就在小林以为自己今天完蛋了的时候，静先生突然随意的丢掉沾了血的刀，坐到沙发上，语气回归平和。

　　小林收拾好表情，压下心里的惊慌和失落，快速从床上爬起来，缓缓低头，俯身卖力地服侍男人。她触犯到他的底线了，她希望后果最坏不要像她想的那样。

　　静先生岔开双腿，一手揪住小林的长发，喉咙里发出舒服的感叹声，“小林，别忘了你从哪儿来的，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会死掉的。”

　　说着，他拍了拍掌下微微耸动的脑袋，“冲绳就别去了，好好盯紧那位风间小朋友。”

　　小林感受着口腔中传来的异物感，表情却逐渐晦暗不明。

　　还好。还好没有把她打发回泽先生的手下。但是……之后的日子或许不会更好过。

　　次日，北之丸公园。

　　“你的状态可不适合跑步。”元谷看着眼下泛青的风间芙，双手抱臂，“而且，我不赞同你刚刚说的每天都要跑步的计划，你根本就吃不消。”

　　黎华系好鞋带，起身说：“是吗？我也觉得今天状态不太好。”

　　“但是，不跑步的话我的教学费不是浪费了吗？”黎华的语气像极了前世接待过的甲方。

　　元谷抿了抿嘴，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解释道：“你睡眠不足心脏也不好，每天剧烈运动是嫌活得太久吗？锻炼身体一周两三次足够了。”

　　“我同意你的计划，但是我有条件，”黎华像是个压榨劳动力的周扒皮，“你今天必须绕公园跑两公里，我来计时。想看看即将教我的人的跑步状态应该不过分吧。”

　　元谷压住想翻白眼的欲望，做了简单的热身，道：“开始吧。”

　　黎华拿出计时器，手指放在按钮上，向他示意可以开始。

　　按钮按下的那一瞬间，元谷迈开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两圈结束，黎华按停。

　　配速2.57，也即平均每公里2.57分钟。

　　“怎么样？”元谷跑完休息了一会，喘着气问。

　　“配速2.57分，你的水平可以进校队诶！”黎华向他展示计时，高兴地说。

　　“差的远呢。”元谷抽出书包里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脸，说，“校队标准是10公里配速3分钟，跑的距离越长体力越来越跟不上，前面两公里跑进3分钟算不了什么。”

　　黎华给他递了瓶水，问：“元谷同学以前是校队的吧，为什么又退出了呢？”

　　元谷接过水，没好气道：“要你管。”

　　“好吧，我只是好奇而已。”黎华提起书包，“一起去学校咯？”

　　元谷喝完水，穿上外套，把瓶子塞进书包里，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黎华扬眉，了然地往学校走去。

　　公园离学校的距离不是很远，步行也完全来得及。

　　他想让她从步行开始慢慢适应。

　　“元谷同学看过箱根驿传吗？”黎华不经意地问。

　　“你又想干什么。”元谷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我只是在计算你的速度能不能参加箱根驿传，你别紧张嘛。”黎华说。

　　“切，那可差了太远了。”元谷视线飘到一边，漫不经心道。

　　黎华不禁一笑。

　　很好，看样子对跑步还是很有激情的，不然就不会关注大学的驿传赛事。

　　而且，看样子元谷对自己的速度一直都有明确的认知，后续的练习也好解决得多了。

　　“最近元谷同学有跟小岛同学一起去勒索吗？”黎华突然问。

　　元谷猛然低头，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一截的女生，“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提勒索这个词。”

　　“好啦，我又不是拿这件事威胁你，我只是担心你们到处浪导致小岛都没时间给我解答数学题了。”

　　“那你就放心吧，做题这件事他可求之不得呢。”元谷语气微妙。

　　黎华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丝埋怨的气息。

　　看来小岛和元谷的友谊小船面临着某些小浪花。

　　她作为浪花的始作俑者，却很缺德地感到些许欣慰。

　　看来她的针对性劝学已经初见成效。

　　让两人回归课堂的第一步，就是打破两人一同勒索的格局。

　　小岛显然比元谷更有学习的欲望，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投入到学习中。他在数学上花的时间多了，跟元谷活动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元谷和小岛在学校里根本没什么朋友，小岛沉迷自己的事情之后，元谷自然就落单了。

　　虽然体育好爱跑步，但很早之前因为经常缺席训练能力下滑，最终也因为速度多次不达标被校队开除。

　　学校里没有他能做的事情，也没有朋友，他自然会产生失落感，进而想要逃课跟社会闲散人员厮混。

　　这时候她就要重新给他回归学校的理由。虽然跑步教学的理由看似是她威逼利诱做出来的，但如果元谷执意不答应，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样一来，虽然两人都留在了学校，但两人已经不再集合起来厮混，他们留在学校做的事情也完全跟勒索扯不上边。

　　而且，她给的“教学费”也刚刚好能够支撑他们的日常开销，相比之下勒索就显得没什么必要了。

　　接下来，就是循序渐进地把小岛和元谷拉进自己的贼窝了。

　　“虽然我很相信小岛，但是还是麻烦元谷同学帮我监督他哦！”进学校之前，黎华对元谷说。

　　“切。”元谷不耐烦地发出声音，倒也没拒绝。

　　还挺傲娇。

　　黎华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大学园对面，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学校的背影，两三道隐匿在拐角的流气青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