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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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下来了。
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
这是明朗被查出重症的第一百天。医生曾断言他的生命将永远停留在20岁。这个朝气蓬勃的年纪，这个充满希望的年纪。
明朗喜欢主治医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医师很年轻，与他做出的成绩大相径庭的年轻。用明朗的话来说，苏医师就像冬雪，清冷下藏着暖。而他像极了假太阳，像极了一触即碎的泡沫，看着光鲜，内里脆弱得很。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被苏医生吸引呢？
查出重病的一百天来，明朗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接受这个噩耗，两个星期的时间喜欢上苏医生，剩下的一整个冬天都拿来追求苏医生了。
“苏医生，跟我交往吧！反正我也快死了，就当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好不好？”
他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是个自私的人，就算要死，也要在死前追求到苏医生。
明朗和苏医生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将他们联系起来的，就是明朗的病。他庆幸自己的病。其实明朗热爱着这个世界，热爱这个冷漠、繁华、复杂的世界，热爱这个灯红酒绿、花火一般的世界。
明朗最爱做的事，就是坐在医院的楼顶，抬起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低下头，便是霓虹。其次啊，就是黏着苏医生。一百天，苏医生虽然总说他烦，但总也会对他笑，听他聊天打诨。
他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总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但是今天很凑巧，他并没有犯病，反而起的挺早，而今天也是他第20个生日。明朗今天精神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原先病态白的脸渲上一层红晕。明朗的心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这兴许是回光返照了。既是如此，不如洒脱些，于精神头好些的时候多享受番。这样想着，明朗扶着墙走出病房。身子骨到底是弱了些，不过走上几步路，便已喘起气来，腿也软的好似棉花。
因明朗的外向阳光，以及出色的皮囊，当然更由于追求苏医生的事迹，医院的大部分人都是认识他的。一个没在当职的小护士赶忙上前来扶，嘴里也少不得打趣：“明朗定是去寻苏医生吧！”明朗缓了几口气，冲小护士感激地笑笑，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拂开护士搀着他的手，只道：“今天还是我自己去。不过劳烦护士姐姐替我跑一趟，带两颗糖来吧！”
小护士担忧地看他一步三喘着走，还是快步跑去买糖。明朗撑着走到苏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有长椅，而门是关着的。里面穿出了苏医生与病患交谈的声音。凉凉的，很好听。
明朗没敲门，坐在长椅上耐心地等待苏医生结束出来，也等待着护士为他送来的糖。小护士的糖到得刚早些，一颗柠檬味，一颗是薄荷味。他把两颗糖揣在手心里，颇有些百无聊赖。
病患终于出来了，苏医生该是在脱下大褂了。
明朗撕开柠檬糖放在嘴里。
嘶――真酸啊！
房间里，苏医生的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门开了，明朗满含笑意地看过去，果真是苏医生从里面出来了。
看见独自坐在长椅上的明朗，苏医生明显愣了愣，他皱着眉道：“你这身子骨自己还不清楚？不好好待在病房，来我这儿做什么？！”
明朗没心没肺地笑笑，打开手心，把里面的薄荷糖露出来。
苏医生接过薄荷糖，撕开外壳，放进嘴里，薄荷香飘出来，是清凉的味道。
“好吃吗？是什么口味？”明朗明知故问。
“薄荷味的。挺好吃。”苏医生在他的身边坐下。
“啊，是吗？好想尝尝啊！”明朗叹了口气。
苏医生被他惋惜的语气逗的一笑，调侃：“已经到我嘴里了，你想尝也没有了。”
明朗突然往前一靠，亲向苏医生。
舌头轻轻撬开苏医生的牙，扫一扫他的舌头就快速离开，没让苏医生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尝到了，好凉。”明朗捂着心口，面色微微发白，用着最虚弱的身子，做着最无赖的事，说着最普通的话。
“你……”苏医生面色微愠。
“你知道，我是法国长大的。法国流行这样打招呼。”明朗打断他的话。
苏医生没话说了。毕竟他也不能和个病人计较。
“今天是我的生日。陪我出去转转吧。”明朗平静地说道。
“你的生日？”
“嗯。”
“好。”苏医生扶着明朗站起来。嘴里是薄荷香与柠檬糖的酸甜混合的气味。
他不敢带着明朗去太远的地方，最后也只是扶着他攀上楼顶。明朗斜倚着苏医生，只靠着，看着微微暗下来的天。清风与暖阳微斜，天空比他曾经看过的，更朝气蓬勃。
“还是夜晚更迷人。”明朗喃喃道。
苏医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明朗，仿佛笼罩着脆弱的光晕，一触即碎，像揉烂的花。
“夜晚更宁静。”明朗又笑了，“苏医生，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哪怕只有一天。”
语气很随便，透着落寞与遗憾。
“好。”鬼使神差般，他答应了。
明朗笑得像个孩子，“那你现在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医生？”
“嗯。”
明朗能清楚地感觉到，苏医生的窘迫与强装镇定。
“那……麻烦苏医生，我的小男朋友，为我下楼带些吃的吧。”明朗抬起手指，轻轻地按了按苏医生的鼻子。满眼温柔。
苏医生猛地站起来，落荒而逃般下了楼。
明朗真切地看见他的耳朵，是红的。他低低地笑笑，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取出手机……
苏医生回来时，明朗又已经昏昏沉沉了，简单吃了几口东西，便躺在仰椅上睡下。
抱着苏医生的手。
下午没有他的排班，苏医生只得坐在旁边陪着他。
一觉醒来，天已半黑，暖阳西下。红霞染遍天际，反而有了几丝垂暮的美好。
星稀稀两两。透着静谧。
“苏医生，很好看，对吧。”明朗轻轻说道。
他仰着头，感受来自夜晚的静。微弱的光照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嗯。”
“苏医生，我不畏惧死亡。可是，我不想死了。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看过其他地方的星空。”明朗的声音微小地几乎听不见。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明朗，只能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你听，是烟花升空的声音。”
随着他的话，一簇烟花划破夜幕，绽放在蓝黑的天空。
像是打开了阀门，无数的烟花绽放开来。
“好看吗？我专门订的。”
“……好看。”
“是不是很像我。”
“……”
“我的小男朋友，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落雪是天堂遗落的花朵，花期是天与地的距离。冬天要结束了，雪的花期要到了。烟花的花期又有多长？”
“回去吧。”明朗转身，对着苏医生说。
分明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但却让苏医生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明朗回到病房，苏医生静静地陪着他。
明朗的生命安静地终结在了这一天晚上0点整，刚好度过完他的二十岁生日。
苏医生看着他的离去，没有浓郁的悲伤，却有泪从眼角滑落。
院长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辞职信。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温暖少年，医学界少了一个天才医师。
冬天过去了。
“明朗，剩下的路，我替你走。剩下的风景，我替你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花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