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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打草惊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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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东北了?”
“过二人世界。”
秦瑶注意到褚湛旁边裹得严实的男人,当即心领神会,“我懂我懂。”
简单寒暄后秦瑶回到朋友身边继续爬山。而褚湛和沈修筠继续拍游客照,路上的美景丝毫不落地全部记在相机里。
“你说,要什么样的场景,两个人才会是冷眉冷眼?”
放下相机,褚湛回看刚才拍的照片,沈修筠站在他身旁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屏幕上是秦瑶和她的同伴,比起其他游客的有说有笑,他们脸色凝重,心情不似今天天气那般明媚灿烂。
“相亲。”
“一个为了所爱愿意自毁妖丹的人,在爱人死后会来相亲?”
“或许是抹不开面子,不得不来。”沈修筠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男女,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而这样的衣服一旦融入雪景就很难让人发现。
“看来人情世故不仅能难倒人,还能难倒千年大妖。”褚湛接话调侃。
要说这秦瑶也是个可怜人,十年前入世历练爱上普通人,历经重重磨难,本以为可以与爱人相伴终老,谁想爱人意外身亡。
人间法则不容扰乱,眼睁睁看着丈夫死去,秦瑶悲痛欲绝,于是自毁妖丹想要与爱人共赴黄泉。
妖丹于妖,无异于心脉之于人。
但她没死,姐姐秦悦及时出现阻止了她。
本来故事到这里,应是个抱着回忆了却余生的结局。然而谁都没想到,秦悦为了不让妹妹伤心,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复活妹夫。
人死不能复生,此乃世间万物之法则。
逆天而行必然是困难重重,于是秦悦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案。
人口异常失踪自然引起档案局的注意,而人间魂魄频频消散亦是让地府重视。当初褚湛临危受命也是调查了很久才查到秦悦头上,只不过他在最后关头因怜悯放松警惕而功亏一篑。
后来听说秦悦为达目的,不仅炼了人魂,还以长白山万千妖族为祭,这才导致东北妖族浩劫。
秦瑶得知姐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大义灭亲,散尽修为赎罪,从此留在长白山下教书育人。
当然,这是档案局卷宗记载以及褚湛旁敲侧击从老头子那里打探东北妖族消息拼凑出来的故事大概,个中细节恐怕早已被有心人抹去。
比如秦悦当时已经逃走,最后是怎么被抓住的?
比如秦悦如何能让东北妖族皆听命于她?
这些都随秦悦自裁而无人知晓——因为通常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而这,正是褚湛和沈修筠此次长白山之行的目的。
“我记得当初你中了剧毒,是秦瑶救了你。她的救命之恩,你报了吗?”
下午回到落脚的酒店,一进门沈修筠如是问道。
“没呢。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里面了。”褚湛边走边取围巾,倏地一顿,视线锁定在沈修筠身上,“你打算先从秦瑶那里下手?”
时过境迁,当初长白山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原本他们计划先入山,不过眼下有了新的契机——秦瑶。
其实秦瑶也在他们此番计划内,只不过按照顺序还没轮到她。至于打草惊蛇,就不知道她是草,还是蛇了?
“我只是觉得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沈修筠倒是说得无辜,但作为他肚子里唯一的蛔虫褚湛岂不知他意有所指,嘴上严谨地纠正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身体却很诚实地翻出手机。
幸好在山上留了电话,要不然现在到处秦瑶的联系方式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我觉得沈局长说得很有道理,这种天大的恩情再怎么也得请恩人吃个饭,喝个酒。”
最好还能下个套。
但秦瑶没接。
连着两个都没接。
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舒缓的轻音乐撕破了房间的寂静。
当最后一缕夕阳坠入山头,落地窗前站着的青衫女子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秦瑶。她的手里把玩着两个漂浮的光团,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怎么,不进来?”
秦瑶回过神,进门俯身行妖族大礼,“见过青君。”
回应她的是门被巨力关上,风刃结实地打了她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她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不卑不亢,“不知青君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山中一切正常,请主上……”
“秦瑶。”
青君不怒自威,橘红色的眼睛落在秦瑶身上就像发现猎物的竹叶青,冷冷地,随时可以夺去她的性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属下不明白青君此话何意。”
“不明白?”
青君讥笑,不知是笑秦瑶不自量力敢在她眼皮子地下班门弄斧,还是笑秦瑶事到临头还嘴硬。
她抬起漂浮在掌心的两个光团,五指慢慢收紧,原本暖黄光一点一点暗淡,仔细听还能听到孩童的啼哭,“那你与我解释一下,这两个童灵是什么?”
童灵是六岁以下孩童死后的魂魄,和成人死后魂魄只有转世轮回不同,由于童灵是不成熟的魂魄,是可以通过秘术洗涤然后放进死人的身体从而达到起死回生。
但不是所有的童灵洗涤之后都能起死回生,只有魂魄与尸体契合才有可能。
而这样的契合讲究机缘。
“秦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秦瑶匍匐得更低,垂下的眼睑完美地掩盖了她眼里的真情实感,几乎贴到地面的身子配合颤抖轻松营造出臣服的假象。
她藏住自己的心思不想被青君察觉,自然也不会发现青君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复杂,仿佛是想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须臾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青君的眼底铺满冰霜,像极了长白山经年不化的积雪。提点的话警告意味十足,“在我手下办事,你最好收敛一点。长白山不能有任何闪失,若是再发生三年前的事情,可没有第二个秦悦给你收拾烂摊子。”
“最后一次,否则,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似有似无的啼哭声消失,被禁锢在青君掌心的两个童灵欢快地飞回秦瑶身边,围着她转圈圈,宛如两簇跳动的火焰。
他们喜欢秦瑶。
“谢青君宽恕之恩。”
“褚湛和沈修筠今天来了长白山,估计会停留几日,如果碰到,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秦瑶明白。”
秦瑶唯唯诺诺,再次抬头,窗前空空如也,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步至窗边,望着华灯初上的街道,她的眼中毫无畏惧。
她当然知道沈修筠和褚湛同时出现在东北意味着什么,但偏偏是这个时候!
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
她不怕得罪青君,殊死一搏,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令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是青君背后的主人,她们秦家如今的荣耀和地位都是那位给的,若是惹得他不痛快,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更别提在妖界如日中天的秦家,覆灭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何况此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撕破脸皮。
手机又响了,是章波。
秦瑶依旧没接,专心以妖力孕养两个童灵,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奄奄一息的童灵逐渐恢复活力,最后竟然化作两团光雾依赖地靠在她身上,像极了依赖母亲的孩童。
另一边,迟迟联系不上秦瑶的章波在家中来回踱步,和他的焦头烂额相比,女友程尘此刻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一边吃草莓一边刷手机。
“老公,别转了,过来吃颗草莓,特别甜!”
“你自己吃。”
章波不耐烦地回应,又拿起手机打电话。
“章波,你怎么和我说话呢!下午回来就这幅鬼样子,我欠你了?就这一小会的功夫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给谁打呢?哪的狐狸精,今天一天人跑得没影,就是陪小狐狸精去了是吧?”
“哪有什么狐狸精,我的小姑奶奶。”章波立刻换了副讨好的脸皮,搂住女友,“在我心里谁都比不过你。”
“那你说,你今天去哪了?”程尘抓起章波的手,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电话界面,最上面的电话竟然已经打了七个,“给谁打电话呢,打了这么多个!”
她娇声质问,又大又水灵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章波,看得男人爱不释手,“你不是知道我最近睡不好嘛,昨天碰到一个得到高人,她说我被脏东西缠上了。刚刚就是在给高人打电话,看事情解决没有。”
“这种骗人的话你也信。”
“要是搁平时我才不会信。”章波压低了声音,搂住女友的手也跟着稍微用了点力,“但是她说跟着我的是那两个……”
“如果不解决,会影响你。”
知晓男友今晚种种不寻常都是因为自己,程尘重新拿出恋爱中女人的娇嗔,喂了一颗草莓给章波,“我的傻瓜老公,这世上只有人害人,什么鬼啊神啊都是骗人的。”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诶,这话可不能乱说,大仙听到会怪罪的。好了好了,你继续玩手机,我再给高人打电话。”
然而直到第二天章波都没联系上秦瑶,夜里再次被噩梦折磨至醒,他摊开手,掌心是黑黢黢的污泥,还有一块红褐色的砖石。
他记得那块石头,在郊区的废墟。
这下章波更睡不着了,连夜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得道高人。天微微亮时,有个神秘人主动联系他,说是有门路。
心急如焚的人哪里还有脑子思考事情的真伪,毫不犹豫地按照神秘人的指示签合同、付款,等他后知后觉地怀疑时距离他付款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早已超过合同约定的时限。
消息不回,手机空号,就在他准备报警的时候门铃响了,门外站着两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正是那天在长白山遇到的,秦瑶的朋友。
“秦瑶呢?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章先生你好,我叫褚湛,是组织安排我过来为你解决麻烦的。”说着褚湛亮出聊天记录,和他对话的正是章波联系不上的神秘人,“至于你说的秦瑶为什么不接你电话,抱歉,我不知道。她的电话我也打不通。”
要不是打不通,他才不会接这个酬劳一般的赏金任务,想借此接近秦瑶。
而且,就算秦瑶修为散尽,她还是千年道行的大妖,人间鬼怪的小打小闹她不可能解决不了?或许这其中就有什么秘密。
“大师,是秦瑶给我说我被脏东西缠上了,刚开始我还不信,结果这几天晚上我天天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人从高楼推下来。”
“脏东西?”
褚湛环顾客厅,如果说一片狼藉可以藏污纳垢,那么章波家就是个反义词,而且在他身上他并未发觉不妥。
难道是秦瑶诓他?为什么诓他?
“是的,脏东西,说是缠着我好久了,如果不解决会影响我女朋友。结果,我现在天天做噩梦。”
“那她有没有说是什么脏东西跟着你?”
“没有。”
“那你想想,最近你身边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或者怪事吗?”
“儿子和女儿死了算吗?”
褚湛循声望去,一个穿戴整齐的年轻女人站在卧室门口,想必就是章波口中的女朋友。
见家里有外人,她我行我素地拿起沙发上的钥匙和大衣,“不就是死了两个小孩吗?多大点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充斥着轻蔑和不耐烦,仿佛在说冰箱里放坏了的蔬菜就赶紧丢掉。
女人的冷漠令褚湛有些意外,再看孩子的父亲,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家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像是个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人。
当然,可能是他女朋友这个家照顾得很好,也有可能是他对孩子的感情并不深。
“冒昧问一下,你的两个孩子是怎么过世的?”
“意外。”
一个非常笼统的回答,显然章波不想直面,在逃避。
“什么意外。”褚湛刨根问底,多年办案的敏锐,他发现提及儿女时章波的身体不似刚才的松弛,尽管他努力地用悲伤的情绪掩盖。
“坠楼。”章波抹了一把脸,双眼逐渐发红,“如果那天,我没有睡着……”
“今晚我不回来了,我回我爸妈那边,你好好想想要怎么给我们家交代吧。”
女人打断章波懊悔的阐述,她已经穿好鞋,“没想好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尘尘!”
章波拔腿追上去,程尘置之不理,打开门,门外一片漆黑,屋内的光溢出去,隐约可以看到她前方站着两个黑影。
巨大的黑影,随时可以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