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魄》白二木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专挑软柿子捏

　　妖界，泗水河畔。

　　帝神若望抹去控制蒜头的傀儡术，蒜头恢复神智看清周遭情形，立刻闪现躲得远远的。

　　直觉告诉他，走为上。

　　人还没跑出半里地，天上突降一股神威能将他按住。毁天灭地的气息在头顶聚集，光是气势就已经足够震慑苍生。

　　“幽冥火祸乱泗水，残害苍生，诛。”

　　“卧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蒜头拼命挣扎，可他除了嘴巴能说，哪里都动不了！

　　“不是，若望，你……我是蒜头啊！你怎么回事？你快放开我！”

　　若望淡漠地望着地上的小鬼，不带任何情感指挥天罚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紫光划过，灭了天威的气势，斩断小鬼的束缚。

　　“帝神，幽冥的家务事还轮不到神域做主。”

　　万俟钧挡在蒜头身前，俨然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与帝神银紫交织显得庄重典雅的锦袍不同，他身上的衣服没有那么精致，又是黑色打底，给人一种幽深、神秘之感。

　　轻松接下天罚，自己还毫发无损，如此实力确实令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小觑，而这样的人竟然是一只鬼魅。

　　鬼族何时有这等人物了？

　　万俟钧环视天上地下的妖魔鬼怪、神仙灵佛，最后看向帝神，“妖族造魔，仙族炼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把罪过算在旁人身上，这就是神域的处理方式？还要不要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妖族背靠九幽，仙族有神域坐镇，怎么，专挑软柿子捏，欺负幽冥无人做主？”

　　“鬼祖尚在，岂敢。”

　　“哟，你还认得我是谁啊。”万俟钧挑眉，“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气，话我放在这了，今日你若是强行动手，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活！”

　　勾魂刀划过一道光弧，十八层地狱破土而出，关押其中恶鬼们凶神恶煞，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是被链条束缚才没冲向地狱煞气之外。

　　“你在威胁我。”

　　“还不够明显吗？”

　　万俟钧反问，当年他手下的阴兵可是当着他帝神的面杀过神，他不介意再来一次。

　　若望的视线落在万俟钧身后，那鬼族少年不到五百岁，肉身初成且有幽冥火，说白了就是未来的幽冥之主，难怪鬼祖现身。

　　“鬼祖脾性一如当年。”

　　“谢谢夸奖。”

　　“既然鬼祖亲自来了，那今日之事想必幽冥必然会给六界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自然。”万俟钧爽快应下，转瞬就出现到仙族储君面前，“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小鬼平白无故地被你造了那么多杀孽，你跟我回地狱吧。”

　　快刀勾出储君的魂魄，仙族还没反应过来，诸多链条冲天而上直接把魂魄拽进十八层地狱。

　　万俟钧心满意足地回地府，走着走着就发现身后的小鬼越走越慢，似乎有心事。

　　“师父……”

　　忘川河边，踌躇的小鬼终于开口，“这些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多年。”

　　“你这小子，不是你说你要自己去历练吗？你不在，我一个人又无聊，自然出去找点事做，我现在可是勾魂使哦！”

　　讲到勾魂使，万俟钧一拍脑门，完了！把正事给忘了，他原本在医院准备勾魂来着！

　　于是他又不得不带着蒜头返回人间勾魂，可刚走得两步想起人间是个艳阳天，他那股子懒劲又犯了，索性把写了亡魂生辰八字的册子丢给徒弟，让他去办。

　　“万俟钧……师父，你的名字叫万俟钧？！”

　　勾魂使的册子不仅会有亡魂的信息，还会写勾魂使的名字。万俟钧瞧蒜头那副吃惊的模样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何况，作为鬼主，他对这个东西应该不陌生，怎么会如此惊讶。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不会以为我是用自己的姓给你取的名字吧？”

　　蒜头点头。

　　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他，傻徒弟。

　　万俟钧哭笑不得，几百年前捡到蒜头的时候，他没想到他们会是师徒，地府人口登记，他随便就编了个名字报上去。

　　后来发现这个小鬼能同时操控幽火和冥火，很有可能是鬼族里继他之后第二个凝结肉身的，他这才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要不然早扔去孤儿院了。

　　“行了，赶紧去帮我把事办了，我在这等你。”万俟钧在勾魂刀刀柄躺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两眼一闭准备睡觉。

　　“师父，你不怕我跑了？”

　　“你尽管跑，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叫阴兵把你抓回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主动跟我回去叫自首，被抓回来那叫畏罪潜逃。”

　　“知道了，我就问问。”

　　一个能召唤十八层地狱、能指挥阴兵的鬼，他是活腻了去忤逆他。

　　“赶紧去吧，了却你那点人间留恋，然后安心跟我回地府受罚。”

　　万俟钧好似能看见自家傻徒弟差异的神情，摆手让他快走。

　　蒜头办完事回到青旅，欧阳萌悦刚起，桃夭抱着首饰盒来找她帮忙扎头发。

　　他没有贸然出现，像偷窥者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知她们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很是开怀。

　　背过身，蒜头看着屋檐外的阳光，随着太阳升高，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的脚上，不再是灵魂灼伤的痛感，而是脚踏实地的温暖。

　　原来这就是实感，真奇妙，可惜之后都体会不到了。

　　“你怎么在这？事情都忙完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手里的东西都差点丢出去。

　　旁边，少女歪着脑袋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没有，还没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秘密。”欧阳萌悦狡黠一笑，走到蒜头对面坐下。

　　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连头发丝都在发光，美好得不像话。

　　“晚去会晚回吗？初一好多电影上映，我们一起去看呀！”

　　“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

　　“萌萌。”蒜头抬头望着欧阳萌悦的眼睛，慎重地开口，“我不会回来了。”

　　“这样啊……你是来告别的。”

　　少女脸上的光暗淡，是太阳升起的高度正好被树枝挡住。

　　她垂下眼睑，分别才是人生常态，她懂。可是，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啊。

　　舍不得。

　　淡蓝色的萤光闪烁闯入视野，在她手上绕了一圈，最后变成一只光亮的银手镯。

　　“新年礼物。”

　　“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不知道。”

　　也是。欧阳萌悦摩挲着手镯，心里泛起淡淡的涩。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有巫蛊师的名头，本质上还是普通人的寿数。而他不一样，他会活很久很久，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在他的漫长的生命里，她的存在宛如沙砾那么不起眼。

　　“那你走之前能不能发挥一下你的余温帮我找个靠谱的家养小鬼？我保证，我一定给你烧很多很多纸钱，保证你在地下衣食无忧。”

　　离愁别绪被巧妙地冲淡，蒜头双手环抱，下颌微抬，“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就给我烧纸。”

　　“不是蒜头吗？”

　　蒜头摇头，名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是人，应该过人该过的一生，人鬼殊途，他不该成为她的束缚。

　　蒜头走后没多久，褚湛带着白洛回来。白洛再也不是以前那副风情万种的打扮，她裹得严严实实，似乎很畏寒，头上还戴着帽子，仔细看能发现她的鬓角发白。

　　下午白洛午睡醒来一头青丝尽数银白，眼角微微有了些细纹，她不甚在意，木簪随手一挽便守在火边等烤红薯。

　　老头已经从别处得知泗水所发生的事情，瞧见白洛憔悴的模样，默默地将茶水换成了养生的红枣枸杞，又给她弄了个热水袋。

　　“都少吃点，准备吃火锅了。”

　　褚湛端着鸳鸯锅进来，欧阳萌悦很懂事地帮忙收拾桌子。

　　因着泗水仙妖大战波及人间的缘故，档案局从昨夜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平常专注后厨的胖大厨都被临时调用派了出去，所以家里只有褚湛、白洛、老头和两个小孩。

　　而褚湛作为唯一的青年，是主要劳动力。

　　“褚湛，我想喝可乐！”

　　桃夭很自觉地爬上自己的凳子，褚湛拎着她的衣领让她坐好，“小孩少喝可乐，容易长不高。”

　　桃夭瘪嘴，见土豆端上桌小脸立刻转晴，在她面前挪出一块空地。白洛抱着热水袋，指挥老头子给她调料碟。老头忙完她的，又给其他人弄。

　　辣锅沸腾，新鲜的肉卷放下去很快熟透，大家争先恐后的伸筷子去捞。

　　“我怎么感觉这个羊肉没有上次的好吃。”

　　“没有吧，都是一家买的。菌汤好了，谁要喝？葱花和香菜都要吗？”

　　“我不要葱。”

　　“我的香菜要放多点。”
　　……
　　饭后，褚湛在厨房洗碗，欧阳萌悦和桃夭陆陆续续地收拾碗筷送过来。

　　看着窗户玻璃里围着围裙，双手沾满泡沫的青年，比起昨夜杀戮场外的作壁上观，他好像更喜欢现在。

　　屋子里电视机播放着音乐节目，老头子和白洛为谁唱得好听争得面红耳赤。旁边欧阳萌悦认真地清洗水果，桃夭非要凑过来问东问西。

　　“裴照青是谁？”褚湛好奇。

　　“萌萌的新同桌，从其他学校转过来的，可帅了！之前有一次萌萌没回来，蒜头带我去找萌萌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送萌萌回来。”

　　“只是同桌，没有任何超越同桌的关系。”欧阳萌悦立刻表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褚湛也是她的监护人。

　　“没事，我懂，青春期少男少女情感萌动。”

　　“难怪他天天给你发消息！”

　　“他想抄我的寒假作业。”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小子可以啊。”

　　欧阳萌悦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洗完水果送去客厅准备寻个由头躲回卧室，白洛直接把她推上麻将桌，一边打麻将一边问。
　　果然，男女老少都爱八卦。

　　“其实我觉得萌萌没必要排斥和普通人做朋友，你是人，人都是有社会属性的。”

　　白洛抽出一张三条打出来，她对面的老头得杠牌，“这点我赞同。”

　　“可我不是普通人。”

　　“但你在普通人的世界生活。”

　　“行了行了，陪你们打个麻将还要上思想教育课，儿孙自有儿孙福，懂不懂？萌萌，别管他们，好好打牌，空手套白狼，多赢他们点。”

　　“难道不是你先起的话题吗？”白洛反问褚湛。

　　“所以我在这终止啊。”

　　褚湛说得理直气壮，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白洛！”

　　突然，巷子里有人在喊白洛的名字，由远到近，一声又一声，紧张又急迫，似乎白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很快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任荇背着个血人冲进来，“白洛，你快救救我老大，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