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岚飞雨》引线木偶

2、第 1 章

　　《第一章》

　　暖阳挂林稍，峰峦层层叠，山涧溪水淳淳，只觉一片氤氲透骨沉香，而不至冷冽。

　　“比起行阳，我还是爱府京的天气多些！父皇…喀，爹不愿同我们一起出游，真是可惜了。”发语的少女，讲话似连珠串地快，要是一个闪神，恐怕便会漏了大半没听着。但纵使只闻其甜美的嗓音，就已令人十分受用。

　　晨间的山林小径，鲜少行人，仅有鸟儿嘤嘤隔花嘻声绕响，少女的快语，在其中倒不显突兀，一样是清脆憀亮。

　　人如其声，再细瞧少女的容颜，若非在那皓皓眸子中，流转的雀跃神情，那可真会让人误作天仙下凡的绝世容颜啊！

　　瓜子尖的细致脸蛋，一对凤飞眼儿，眨眨舞那垂帘密睫毛，星光都尽纳在那黑曜中。小巧却挺直的鼻梁，如含花瓣殷红的杏儿唇，组成足令人屏息的倾国之美－－－

　　“你当爹是什么身份，好容易出来玩的？何况，这处对他来说，总是块不愿再触及的伤心地啊！”接话的少年在眉宇间，与少女有类似的气韵。

　　那是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由血里头醇酵引出地，再经教养，将那份尔雅，于谈吐举止间表彰明确。

　　但虽说如此，在仆役随从们跟随下的两位小主子，却是完全两异的相貌。

　　少女的妍丽，让人惊叹。少年，则只能堪称清秀。

　　玉润的白澈脸蛋，圆眸低垂，薄唇似乎总自然漾着一定弧度的笑容。一切，都予人一种和蔼淳厚的感觉，但同时，这也就不是张醒目突出的面容。

　　于是，少年眼底的锋利，向来得以潜藏顺利－－－

　　“也是…”从山巅俯瞰下远方还有些距离的府州皇城，记忆中的那场大火，总令少女不胜唏嘘。

　　龙朔二十六年，府州皇城因霏军残兵攻坚，被大火摧残了近半宫阙，更葬送了无数条宫人内监的性命。而战乱刚结束，不论在资金或人力上都处拮据之境。同年，帝君便下令将京都乔迁回行阳旧皇城。

　　这一迁都，便是多年不见故乡地，忆景、忆人，的确都是十足伤心地。对于在府州皇城才生长十来年的她都如此，甭谈她的父亲，会要有多悲伤了。

　　理智上虽了解，但少女口头上仍是逞强。尤其对这个与她同日同时生，仅只早那么一刻先出世的兄长，她更是从不愿轻易认输。

　　“不过行阳天气真的差啊！不管去哪儿，出来透透气，都能让爹心情好些的。老祖宗当年会选择离开行阳旧皇城迁都到府州，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不是那场战役，能待在府京该多好，行阳那镇日落雨，可不要把人烦死了！”

　　少女嘟嚷着嘴，才刚讲完话呢！这天，却都联手戏弄她了。前一刻还是晴空的蓝天，不知何时，竟开始飘起点点细雨。

　　“呵，那是因为行阳迎了个雨姑娘啊！你瞧，你这一回来，府州不也下雨迎你了。你怎么会不爱雨，你的名字就是丰沛的大雨啊！”

　　得趣，少女的名字，正是单字霖，解作连绵不停下的雨水。

　　“岚哥哥！！”

　　瞧妹妹霖气呼呼的可爱模样，岚得意的笑，同时也体贴的伸起袍袖，为她遮去雨水。

　　“不闹你了，咱家的雨公主，可是娇贵碰不得雨。前面有座小亭子，去那歇歇脚吧！”

　　顺着岚手指笔对的方向，不远处正是座落个斑驳的亭台，在濛濛细雨中，漾一道绯红胧光。

　　也因这不经意的决定，命运的纺车，以风作轴，以雨作线，逐步将三人缚织为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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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亭以基本六角柳柱架起，除了简单铺上的石地与内围一圈排木椅外，再无其他装饰或遮蔽。虽说在林景自然风光中，古朴的设计，于歇脚时更有风韵，但充作遮雨用，实则有些不足了。

　　春风斜雨，为闪避飘入亭内的雨露，亭内人也就坐的集中些。而亭内，除了霖与岚及几位侍从外，只有一位少年孤身静坐。

　　少年始终面朝他方，雨日光暗，让人难瞧清他的面相。

　　对此，岚也不怎么在意，毕竟不过是个露水交逢的过客罢，彼此别有妨碍就好。但少年的身体特征，却令霖好奇极了。

　　“哥哥，那人发色浅的好特别哦…刚刚闪雷时，有瞄到一下，似乎连眼珠子都是木槿灰呢！”尽量压沉声音讲了，但女孩儿声线本就较高，霖讲话素来又是口快，最后那句‘灰’字，就随着浅雷落音响亮。

　　“姑娘家怎好拿着人直瞧，这里不是城中，收敛些。”低声训示妹妹同时，岚也稍微瞧了一下少年。

　　果真，少年那头披散的绢细长发，是种特异的色彩。就像墨条兑上大瓢水匀和后的秸灰，但又不是那么死沉，在雷光闪电下，还隐隐辉烁一道银光。

　　‘既非中原，也非西域，于两种纯粹中统一的色彩啊－－－’

　　暗自观察好一会后，岚才确定少年应该是中土与西域两方混血所生。自从两年前，霏国被耿朝攻陷后，中土境内渐渐也多了些混血小儿，但像少年这么大年纪，倒是少见。

　　而且混血的家族，于现在社会中普遍都还是低下阶层。但少年身上所著之衣物，虽然单薄却明显是高级绣料缝制。

　　再瞧少年装束与行囊，都不像远行的准备，但鞋履却已留下赶路的痕迹，沾满泥泞与刮痕。还有那怆惶张望的神色，在在显出他的不自然。

　　依这种种突兀之处，岚也不禁有些好奇了。

　　雷鸣轰隆，远方脚步声与近处雨水声，踏击在林径落叶上，不易区分两者声音。

　　所以，待少年惊觉时，一伙追踪的人，已近在不远处了。数十个作家丁、侍从打扮的人，不由分说的，团团围堵住亭台。

　　一个总管模样的中年人踏上前，恭敬说道：“怜渶少爷，请跟随我们回去吧！您这样私自跑出来，您祖父长欣王可是忧心。”

　　面对此殊异情形，岚与霖所携的几位随从早起身要护卫二人，却被岚歇止，只命他们专注保护妹妹，自己倒是悠闲地静观其变。

　　‘的确，在这府京中，符合此种身份的高贵公子，也只有“他” －－－’

　　拨弄着指套，岚对这不久前还像小兔羔惊慌，现在却已换了个锋利神情的漂亮混血少年，会有什么对策，可是很有兴趣。

　　毕竟，”他”可是‘那人’的儿子啊！

　　也知道岚在瞧他的少年，眼波狡黠的一转，作出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救命！！！”

　　随着一句以生硬中文惊声呐喊出的求救，没有礼教没有尊严观念，银发在飘雨中画出一道耀眼弧线，少年竟直直扑入了岚的怀中。

　　在霹雷乍响之际，一瞬地银色光纤，如此绚丽，璀璨。

　　致使在多年之后，人事皆已非，岚再追溯回忆时，属于那错轨灵魂的部分，始终耀眼眩惑。

　　穷尽他与她，一生去追寻、探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