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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0 章 ...


  •   《第十章》

      坐入轿舆,才没一刻钟,怜渶已抵达要会见耿帝的凝恩宫正堂。

      轿舆既是人抬而非马拉,其实他自己走路也要不得多少时间,但这就是规矩,这就是礼。

      不似西域背景,中土历史悠长,气候合宜,并拥有基底坚固的建筑知识,让他们不用担心自然寒暑的考验,便有很多闲暇订定繁文缛节。

      光就拜见这回事,纵使距离极近,也不由得像他们孩子相见,甩开侍卫咚咚咚就可以在御花园会面。一定得要轿舆接送,而什么场合,什么身份,轿子款式、扛轿人数,领头命妇品阶,更皆有规定,违一不可。

      这一道道规矩,活像锁链似,死扣在颈项上,逼人折腰低头。

      耿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短短路程,这问题在怜渶脑海中,已转过好几回。历史上的他,岚口中的他,霖口中的他,竟全不是一个模样。

      史载,耿霄,年八岁即位。掌政前期,辟建九达县道,延展陆运水运范围,在建设耿朝领土上,极有作为,但至其三十岁前,未曾举战动兵戎。龙朔二十三年耿霏一役后,却是大幅度改变执政方向,立制八十一功绩品级,毫不留情大力肃清旧党,以战绩建设评等提拔新人。大兴战事,平西域后,调幅最适兵力,竟在两年内,迁移京都并同时攻下北狄。

      而就霖的叙述,他是和蔼慈祥的父亲,在岚的想法,却是较接近严峻深沉的君主。

      两种样貌的耿帝,信笺提醒要防的耿帝,怜渶就即将见得了!

      下了轿,将步伐保持在领头女官的三步宽后,凝恩宫的廊径簇在锦绣繁花中,瓣瓣千纯,昂贵华艳。折了数十圈,女官止步在一小拱月门,指示怜渶入内,便迳自退离,四下再不见人烟。

      咽了口口水,怜渶小心的踏入园内,每一个步子可都踏的牢实,就生怕出一点差错。

      越深入园中,怜渶发现里头有种异样声响,道道划开空气,声声锋利。终于,映入眼帘的是个舞剑人儿。

      衣带风飞,绢发飘扬,那人的每一着每一招,在无法踏稳的步伐上,轻柔展开,像蜻蜓点水,又像蝴蝶展翼。不能应用于实战,但意外纤弱美好的身段,可让怜渶看傻了。

      一个没注意,那剑锋便直指怜渶鼻前,这也才叫怜渶看清舞剑人的相貌。雾鬓风鬟,柳眉星眼,让人一眼便望醉地,一张说是倾国倾城,更且胡天胡地的绝美面容啊!

      世间真会有这般天仙的人儿,继霖之后,他又再见得。且此人还尤胜霖三分英气,在刚柔间调合,犹如天地蕴出的秾纤合度---宛若从他那画轴中活脱脱跳出。

      此人,可不就是他那画轴中的伊人!!

      当怜渶查觉到时,脑袋抽空似,傻了,久久竟说不出一句适当的话,还是对方先开口打破僵局。

      “渶儿,”那声呼唤如同他相貌美好,圆润悦耳,宛如一涧山溪,柔柔流进心坎。“你可终于来了,朕待你好一阵子,闲的慌便玩起剑来,让你见笑了。”

      这话给怜渶惊了一跳,总算知道当时岚看到画,那掩笑反应为何了。眼前的人,由绘纸中跃出的画中仙,竟是帝君耿霄啊!

      “还以为你会像霖儿一般奔来,势必是岚儿又耗心准备了?”霄背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石桌,怜渶这才发现原来他方才舞剑站不稳的步子,并非功力不扎实,而是那完美伊人,却有只跛足!

      见怜渶愣傻在原地,霄再唤道。“唉,小孩子别那么拘礼,轻松就好。来,到这儿坐。”这么对话,毫无脾性地,真像个慈蔼长辈般。

      石桌绘刻百鸟献鸣图,一盘温好的茶具,芳烟缭缭绕绕,似水似雾,在耿帝流畅优雅的动作下,怜渶感觉自己的心灵似乎也随茶梗轻漾。当一盅清茶盛好推至怜渶面前时,情绪也便奇异平稳了。

      “侄儿怜渶见过皇叔。”照岚所说,以亲族的唤法称帝君,拉近距离却又不至失礼。这么称呼,耿帝接受了,但当怜渶起身欲行礼时,却给阻止了。

      “既然进了皇城,就是一家人,也别多礼了。在行阳这些日子,可还适应?那两个浑小子,没给渶儿添麻烦吧?”

      一席话讲来温柔,更戏称两位皇子公主作浑小子,崇高遥远的身份距离,顿时又亲近许多。

      后来俩人又聊了许多事情,不外乎是些长辈对小辈问的话。问他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学了些什么,拿手的项目又是什么,还问他与霖岚处的如何。

      怜渶还不熟练的中原话,有时候讲的急了语句倒错,有时候又慢的搭不上一句。可是耿帝都专心听着,一双水漾眸子那样温柔注视,让怜渶不曾感到一分拘束。

      面对这只有长辈慈爱,没有皇帝凌厉架子的霄。终于,怜渶是鼓起勇气,将怀中画轴托出。“皇叔,敢问这绘中人,可是您身影?”

      他其实不该主动问起的,岚对他叮嘱过,但怜渶却实在难按捺内心兴奋。眼前的人,无疑就是画中人啊!他想必知晓绘卷来由,若能清楚这盲点,或许便能忆起娘亲相貌及过往回忆了---

      解了绳,敞开的画轴,维妙维肖绘着眼前人儿的静立像,倚花恬笑。当主景人物在这宫苑庭景中浮现,一蕊轻托于掌心的晚香玉,也为挣一分芳香似的,鲜活。

      刹那间,一池宁谧,周遭仅剩花语风声。

      凝视好一会,良久,才听得耿帝轻声一叹。“这幅画,的确是朕,也不是。”他的眼中,有着怀念有着哀伤,像一种化不开的痛。

      “您的意思是?”

      “也许你听闻过,朕与岚儿霖儿一样,都是孪生双胞。而他俩性别分岭,所以不是那么相似,但朕与岑王,倒是同个模样的。”将手搁上怜渶手背,示意安慰。“这画,绘的是耿岑。”末了,那名字从耿帝口中讲出,却多有无奈。

      “说不定这是您啊!”

      怜渶不敢相信,这样天仙似的倾城之容,在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除非那是水是镜,否则不可能忠诚照出一样的像貌。何况,他语中的岑王,也早已经……

      “朕愿是他,一直情愿的……但朕终究与他是分开的两人,”帝君将衣裙下的跛足挪了挪,幽幽语句说道斩截事实。“这花是晚香玉,朕向来不爱它皎洁明亮,但我兄弟倒爱极,这绘像非他不是。”

      这话对怜渶来说,莫不是晴天霹雳。一条本已握牢手中的索绳,竟在瞬间化为乌有。岑王,在府州战役时,便已丧生大火中连尸骨都未寻获,这是史书有载,霖提过数回的。

      画像上的人儿,也同他父王娘亲一样,都不在这人世了。那么他无法归依的记忆,又该何处寻找呢,一时间怜渶只觉茫然。

      “何以渶儿会想觅这画中人呢?”见怜渶沮丧,不是说些无济的安慰之话。帝君反而如此轻问。

      面对这问题,怜渶有些迟疑,但仍是老实将缘由说出,关于他娘亲潋水投河后,他的回忆出现残缺,记忆常有空白片段。这些话,耿帝都一一听着了,最后,在怜渶讲完话后,他将他轻揽入怀中。

      怀襟泛暖香,柔荑温嫩,声悦耳。

      “可怜的孩子,那并非因为你有不解之处,而是你心中有遗憾啊…”耿帝白嫩指尖揉在怜渶颈背,轻哄娃儿似的。“不记得未尝不是好事,有些回忆,太过清晰也是苦痛啊…”

      以怜渶给抱着的角度,看不清耿帝的神情,只倒他字字句句讲来有切身的哀沉。那态度又似娘亲般温柔,也便更是难过,几经泪水便要淌下。单纯如怜渶,那里还记得信笺中的一句‘防’字。

      几乎要将整颗心都交给他了,此时园外却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待怜渶反应过来时,被一群女官拦阻不住,一脸暴怒站在眼前的,也是信笺上同时提语要“避”者---

      来人竟是辛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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