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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村长家 ...


  •   经此一遭,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中途胖子强烈要求要回去找那女人算账,被我们拦下来了。我不想他惹事,在山村里,绝对不要招惹当地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我们现在连交通工具都没有。虽然小媳妇形单影只,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但万一这个村庄的村民民风淳朴,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拿着锄头把我们都赶出去,那可够咱们喝一壶了。因为我现在无时不刻不得考虑那几个孩子的安全,这次并非我们三个大男人的单独行动。
      而且自打我走进这个村子,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就蹦得越来越紧,这是我长久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习惯,就像蜘蛛感应——我的直觉时刻提醒着我,这个村子没有那么简单。 村中眼中所见之处似乎都是同一幅画面,乌漆嘛黑的木制大门像胶带一样贴在斑驳的土色墙壁上,再搭上灰扑扑的水泥地,土黄色,灰色,黑色,所有的色素形成了一张无聊沉闷的照片,前提是如果你可以忽略那些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灯笼。
      如今大家的生活条件好了,哪怕是再贫穷的村子也通上了电,灯笼这种物品几乎快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除非用作装饰。比如过年过节挂在屋檐下,搞得气氛喜庆一点,但那些都属于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额外增加的娱乐活动。
      我并不认为在这样的一个村子里,人们会花费额外的钱,仅仅为了搞什么闲情雅致,来装扮自己的家。即便真的有这样的人,那也不可能整个村子的人都选择这种方式,除非他们拿这些灯笼有别的用处。
      我抬头观察这些灯笼,发现它们的外观普遍比较新,也没有什么灰尘,明显是被人保养过的状态,在一片陈旧中显得格格不入。投过薄薄的灯笼纸看去,里面并未放置蜡烛,只放了个小盒子,里面不知道使用什么东西燃烧,不仅能做到久明不灭,而且烧出来的光亮特别强。

      我正欲细看,胖子叫住了我:“天真,都快没路了,他娘的拖拉机到底在哪里?”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有点不爽,心道我哪里知道,一低头看到水泥地的尽头有一户大的人家,便说: “我们去那里问问。”
      这么一路走来,过路之处全是又小又破的房子,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能停拖拉机的。只有这家看起来气派不少,感觉停个拖拉机完全ok,说明经济条件还可以,我怀疑可能是做村干部的人家。

      到了那户人家门口,我让谢浪她们去敲门,觉得女孩子比较好说话,容易勾起陌生人的信任感。主要我们三个人就不提了,即便我内心一直以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自诩,但我也知道我们在寻常人眼里并不那么面善。现在好死不死,还要再加上一个文弱书生样的平窦和一看就不太聪明的小尹子,五个男人喘着粗气,斯哈斯哈地站在村民家门前,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简直就像绑匪三人被警方通缉,带着两个人质到山里逃难。

      女孩们敲了好一会,才有人过来应门。开门的是个老头,自称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我们和他说明了事情原委之后,他就把我们都迎进了屋。我们本意加完油就走,并没有多留的意思,但是村长和小卖部的女人说法一样,也说今天不行,无论如何要等到明天才能帮我们。俗话说得好“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人家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们也不好强求,而且看他们的表情,即使我们问了到底是什么事,他们也不像会告诉我们的样子。最后我们只好厚着脸皮让人家借我们住一晚,等第二天再走。

      村长大概非常保守,在山村里肯定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新鲜事物,我们花了点时间和他解释什么叫做“驴友团”,并且和他说明现在时代很开放,男女同队混搭出来旅游也是非常正常的事,他红得和大姑娘一样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
      但他依旧十分坚持地收拾出了两间房子给我们住,并且特别提醒我们,有一间是给女孩的。我看着他那张黝黑又苍老的脸,认认真真地和我们解释的时候,心说我们几个,真是欺负老实人啊。

      之前在外面看村长家的房子就不小了,被他领着走进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一些。这座房子,或者以宅子来称呼更合适,很像我们印象中的中式宅邸的迷你版,除去生活必要的房间,还有东西两个厢房。我们住东厢房,女孩们住西厢房,东西厢房中间隔着个小天井。村长把天井下面挖出了个小池塘,种了些荷花和水生植物,搭了个两米多长的小桥,颇有味道。打开窗户看过去是处非常怡人的小天地,我们瞬间觉得这个阴间的村子变得阳间了一点。

      东西厢房一看平时就没人住,由于我们的突然造访,村长大致打扫了一下,但完全不能细看,用手去摸,一摸一手灰。那些衣柜什么的我们根本都不敢打开,怕打开就粉尘大爆炸。我们大男人没什么关系,特别我们三个,下墓的时候真艰苦起来,坑道里随便一躺都能睡着。但是考虑到住隔壁的女孩子们,我们问村长要了抹布,帮她们把房子收拾到差不多能住了。
      这么一来一回地搞,眼见着天黑了下来。好不容易得了空,刚才被忽略的饥饿感飞快地占据了整个大脑,我马上觉得胃里饿得难受,一想到包里装的压缩饼干,心里也难受,便和胖子一起去问村长讨点吃的。

      我们走到前厅去,村长正蹲在门口抽土烟,一看我们的表情大约也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去让他老婆进厨房给我们备点吃的。我们不白吃人家的,胖子给了他一包中华,村长低头一看,再抬头起来肉眼可见地对我们热情了很多,邀请我们去厅里坐着等,我们也不客气,顺水推舟地和他聊起天来。
      村长告诉我们,他们并非世代居住在此,早些年他们村里人住在山的更深处,几乎不与外界交流。后来随着国家扶贫工作的开展,他们才得以在政府的帮助下搬到这里,过上了有电有网的生活,说到这里时,他的情绪变得很激动,用手直抹眼泪。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装模作样地安慰了一通,赶紧逮到机会和他打听沐水村的事情。村长愣了愣,说山里的消息更加闭塞,村与村之间并不相连,他从小生活在自己的村子里,甚至连别村的人都没见过,更别提知道沐水村这个名字了。我和胖子都大失所望,不想纠结在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上,于是环顾四周趁机寻找新的话题。
      整个前厅面积不大,正中间放着几件破旧的桌椅,靠墙的那面上立着一个神龛,是福建很常见的款式,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但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神龛竟然是空的。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村长苦笑着说了一句:“不弄这些咯,人穷怕了,信这些都没用了。”我正准备回句什么,就见村长老婆端了好几碗手擀面出来,上面盖着几块白色的肉撒了些葱花,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控制不住地拿起筷子,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我也给忘了。那肉吃起来有点韧性,像用什么办法烘干的,有点像肉干,被面汤浸泡过后又变得非常鲜嫩,牙齿能够感受到肉的回弹但能十分轻松得把它们咬碎,吃完最后整个牙齿缝都弥漫着鲜甜的味道。我们把其他几个人都叫来吃面,所有人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几个人风卷残云地消灭掉面条,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我才想起来问村长这到底是什么肉,怎么会这么好吃。这些肉他们后山上自己抓的蛇,经过特殊处理做出来的。他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平时去一次集市要花一天半的时间,极度不方便。所以每当想吃肉就去山上捕蛇,顺便在地里种点土豆或者红薯,靠着这几样过活。
      当我们饶有兴趣地问起如何制作的时候,他憨厚地笑了笑不肯告诉我们,说是家里祖传的秘方,告诉了外边人就不值钱了。我们也不再坚持,我和胖子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快快乐乐地打道回府了。
      这就是我后面能回忆起来的全部记忆。回去之后我开始觉得有些犯困,往床上这么一躺眼睛就睁不开了。期间我半梦半醒,总觉得耳边传来诡异的唢呐声,在梦中,我看到一群人穿着丧服正在送人下葬,领头的那个正捧着死者的遗照,我定睛一看,竟是我的照片!
      我猛地惊醒过来,突然就发现哪里不对劲。房间里没有呼噜声,胖子睡像具尸体一样瘫在床上,我赶紧过去拍拍他,怎么也拍不醒,其他两人也是同样的情况,一下子就回过味来了——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给我们都下了安眠药。

      大约是我长期服用对安眠类药物已经有个抗性,再加之他下的料还不算多所以很快就醒了过来。闷油瓶没睡在我身边,我摸了摸旁边的床垫还尚有点温度,证明他出去了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太久,我看胖子三人暂无大碍便准备出去找他。
      偌大的宅子里空无一人,村长和村长老婆不知道去了哪里,西周静得吓人,空气中只剩我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让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我绕了一圈都没看到闷油瓶,想来他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去了别的地方。
      我摸黑走到村长家门口,大门半开外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离家的人似乎走得非常仓促。我正准备出门去,突然,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稀疏”声,就好像很多人穿着布鞋摩擦石板的那种声音,我下意识地往门板后面一躲,透过开门的缝隙往外看。
      借着灯笼的红光,只见不远处,许多身着白色丧服的人都沿着石板路往前走,中间的几个正抬着一口硕大的黑色棺材,由于他们都是背对着我走路,所以我看不到这些人的表情,但是他们诡异的走路姿势实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刚才我听到的“稀疏”声就是这些送葬的村民发出来的,他们前进时候上半身保持不动,下半身的脚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频率小碎步地前行,好像唱京戏的旦角在舞台上走路的样子。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这些人的四肢就像刚被组装起来的一般,充斥着我无法描述的不协调感。
      这只送葬队伍如同一条长蛇悄无声息地游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不知道去向哪里,灯笼的光照将下来,在他们身上染上了一层凄厉的红色。
      我想了想,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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