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你很久了》风未定

1、第一章

　　这已经是过去的第六辆车了，加上前面两辆自行车和一辆摩托车。

　　蒋辞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订单依然没人接。

　　鸟不拉屎的……不好意思鸟都没看见。

　　总之就是个打车打了一个小时、等公交等了半小时，连个鸟毛都没看见的地方。

　　蒋辞打了个喷嚏。

　　老北风吹得他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气，尤其是腰部以下，上半身好歹穿了两件，下半身加鞋和袜子，也就四件。

　　他把手机装回兜里，偏头又往车来的方向瞥了眼，一辆车头上写着27路的公交车正往这边驶过来。

　　蒋辞抑制不住在心里狂吼，终于他妈的有车了！

　　别问，问就是感动！

　　车在站台缓缓停下的时候，蒋辞感动地差点儿哭出来，司机叔叔您看我像不像个会动的冰人！

　　车门打开又关上，蒋辞在包里翻了半天翻出张十元纸币，下飞机前他完全没设想过会出现打不到车转而坐公交车的情况，身上根本没有硬币这种东西。

　　他把十元纸币塞进投币……投币箱呢？

　　司机旁边本来应该是投币箱的位置空空如也。

　　蒋辞纳闷地看了一圈，连司机脚边上的一个小垃圾桶都盯着看了几秒，还是没找到能投币的地方。

　　“钱……”蒋辞捏着纸币朝司机晃了晃，“放哪儿？”

　　司机带着个黑色墨镜，转头瞥了他一眼，说了俩字：“后门。”

　　后门？

　　蒋辞：“？？？”

　　虽然他也就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图新鲜坐过两三次公交车，但根据常识也知道，公交车不是前门投币后门下车吗？

　　这鸟都不掉毛的地方居然还挺与众不同的。

　　蒋辞在心里叹了口气，拎着行李箱往车厢后门走了几步，心想行吧，与众不同就与众不同吧。

　　后排靠车门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生，带着黑色口罩，头发比寸头长点，不知道是剪的还是拿推子推的，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掀起薄薄的眼皮朝蒋辞看过来的眼神实在不怎么友好。

　　蒋辞第一反应就是瞪回去，你有座你了不起啊！

　　有座的男生朝他伸出手。

　　蒋辞看着他手上拿着的刷卡机愣了下，接着拧了拧眉。

　　……这他妈原来是个人工收费的公交车。

　　蒋辞视线上移，看着不好惹的男生问：“扫码行吗？”

　　不好惹的男生再次不好惹地看了他一眼。

　　“微信？”蒋辞又加了一句。

　　他银行卡在行李箱里，这会儿不方便拿，而且坐个公交车，也用不着刷银行卡吧……

　　不好惹的男生这次没看他，直接把刷卡机往旁边座椅上一扔，接着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蒋辞：“……”

　　啊！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冷，人车稀少，后门刷银行卡的公交车，拽上天的傻逼！

　　***

　　盛航靠在椅背上假寐，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人拎着行李箱走过来，坐着的缘故，加上视线没往上抬，扫过去的时候先是看见一截修长笔直的腿，再往下移是……脚踝？

　　嚯！零下十来度的寒冬，勇士啊。

　　盛航抬头，看到这位勇士的脸时微怔了下，还挺酷。

　　酷勇士穿着黑色运动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颏，斜背着的应该是一个知名品牌的运动小包。微蹙着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这种不耐烦中还掺杂着点嫌弃。

　　盛航在心里啧了一声。

　　过了片刻，又在心里啧了一声，这次是不爽。

　　后门刷卡的公车上人还挺多，座位都是满的，除了拽上天旁边的座位。

　　拽上天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屈起踩在前面的横杆上，刚好拦住去里面座位的路。

　　蒋辞眯眼盯着拽上天的脸看了两秒，接着把箱子往拽上天腿边一放，脚伸到前面挡住箱子。

　　公车摇摇晃晃，左转右拐，蒋辞的行李箱借着惯性一下接一下往拽上天腿上撞，有两次撞出的声还挺响。

　　车上广播开始提示下一站即将到站，有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后门下车。

　　蒋辞抬头研究车上方的路线图，思考自己在哪一站下车才能找到酒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被人推了一把，接着脚上抵箱子的力道一松，箱子被人拎走了。

　　随后听到“嘭”的一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人也下了车。

　　“先走。”拽上天往车里喊了一声。

　　车门晃了两下“哐”的一声合上了，接着扬长而去。

　　风打着小卷从蒋辞身边刮过，他转头看着拽上天，过了几秒冷下脸问了句：“怎么个意思？”

　　盛航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眼神不知道是轻蔑还是讥笑还是什么鬼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前走了。

　　蒋辞偏过头看了眼被扔在花坛小灌木上的行李箱，冷着脸站在原地沉默两秒，紧接着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盛航一边膀子往后狠狠一拧，拎着人就要往花坛里那些凋落到只剩枝干的灌木上抡。

　　你他妈也尝尝“万箭穿心”的感觉！

　　“操！”盛航推拒着蒋辞，然而他一条胳膊还在对方手里，力道上压根抗衡不了。

　　在他的脸即将被戳成窟窿前，情急之下他以下腰的姿势反向转了个圈，瞬间变成脸朝上后背对着花坛，同时这个姿势也把他的胳膊由被蒋辞反钳着变成普通的抓握。

　　蒋辞反应很快，见此情形立马换成两手握着他肩膀往下压，想把他后背着陆推进花坛里。

　　盛航反应更快，两手抓上蒋辞胳膊带着两个人一起转了个圈，位置立马对调。

　　这个动作很考验腰力，要不是他有每天睡前做俯卧撑的习惯，这个动作根本完成不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蒋辞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脸上表情变了变，看着盛航的眼神凶狠起来。

　　“挺能坚持的啊。”盛航挑了下眉。

　　他手上的劲儿挺大的，但蒋辞依然能保持住不被压下去，腰腹部力量不错。

　　蒋辞没说话，这个姿势很累，他咬牙坚持了几秒，已经快到极限了。

　　不过他发现拽上天貌似并没想把他推进花坛里，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用全力。

　　于是他卸了点劲儿，对方果然下意识拉了下他，蒋辞便趁这个时机再次让两人位置对调。

　　盛航在心里“操”了声，这他妈没完没了是吧？！

　　翻转的时候他突然往下出溜，等翻转结束他已经从蒋辞手里出来了。

　　“打架是吧？”盛航把扯乱的衣服拉好，“等我叫人。”

　　蒋辞还是没说话，冷眼看着他掏出手机，再冷眼看着他拨号叫人。

　　“喂，潘儿，27路曹新站，带人过来……嗯，嗯！快点儿的。”

　　“喂，警察叔叔吗？”

　　盛航刚挂断电话，一抬头就看见酷勇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的手机，这会儿正在通话。

　　“嗯，我要报警，这儿有个傻逼正在打架斗殴。”

　　盛航拿着手机僵在原地：“……”

　　一时不知道是该怀疑您是在骂您自己，还是在报警抓您自己……

　　丁潘来的很快，不到十分钟一辆破面包车卷着尘土呼啸而过，在距离他俩五十米远处猛地停下了。

　　“早上没洗脸眼被屎糊上了吗！开过了……”副驾驶上骂骂咧咧下来一个人，朝这边小跑着过来，“大盛！”

　　大盛？我还孙悟空呢！

　　蒋辞朝那边看了一眼，这就是旁边这位叫来的猴……不是，打手？

　　一共四个人，年纪看着都不大。

　　蒋辞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对方手上都没拿工具，眼下这种情况，一打五，倒也不是坚持不到警察叔叔来。

　　“大盛，”先跑过来的这只猴上下打量着蒋辞，问盛航，“这谁啊？”

　　还能是谁，你们群殴对象呗。

　　盛航没说话，转头看了眼车来的方向，蒋辞不知道他看什么，但下意识也跟着看了眼，就看见一辆比面包车还破的破破车正往这边驶过来，五秒钟后在他们几个面前停下了。

　　“丁潘！是你在打架斗殴吧！”破破车还没停稳，里面就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丁潘和盛航对视一眼，朝后面几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撤。

　　“盛航？”赵临从车上下来看见盛航，眼一瞪，“是你组织的？”

　　“赵叔叔下午好！”要撤退的几个人边嬉皮笑脸、七嘴八舌地打招呼边往面包车那边挪腾，“赵叔叔好……好久不见……身体健康……”

　　赵临没搭理他们，只是冷着脸翻了个白眼。

　　“没打架斗殴。”丁潘掏出盒烟递过去，“赵叔，你办事路过啊？”

　　“路什么过，”赵叔一掌把他烟盒拍地上去，“少抽烟！有人报警，说你们在这儿打架斗殴！”
　　赵叔视线落到蒋辞身上：“是你报的警吧？”

　　蒋辞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您和犯罪分子看起来关系还挺好……

　　“是他们欺负你吧？”赵叔又问。

　　“怎么就欺负了，”丁潘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大声嚷嚷着，“刚来，连他谁都不知道……”

　　赵叔回头瞪他一眼，手指着他示意他闭嘴。

　　等丁潘闭嘴后他又转回头继续盯着蒋辞，等他回答。

　　下午四五点钟，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四周阴风阵阵，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下雪。

　　蒋辞下了飞机，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上一辆公交车，结果刚坐一站就被人连人带箱子扔了下来。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眼下这种情况，耗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待会儿下起雨来他连伞都没有。

　　“要欺负来着，不过没来得及动手。”蒋辞说，“谢谢您，警察叔叔。”

　　说完过去拎起行李箱，打算走。

　　赵叔狠狠点了点丁潘和盛航，脸上写着“你俩就会给我惹事！”，对蒋辞说：“上车，叔叔给你送回去，这天儿看着要下雪……”

　　蒋辞愣了下：“太麻烦您了吧？”

　　赵叔摆摆手：“住哪儿？”

　　“您把我送到最近的酒店就行。”蒋辞说。

　　“酒店？”赵叔重复了遍。

　　“呦，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啊？”丁潘说。

　　赵叔转头看看丁潘，又看着蒋辞，一挑眉：“离家出走的啊？”

　　蒋辞：“……”

　　“他那个行李箱三千多一个，”丁潘表面上是在和盛航说悄悄话，但在场的只要不聋都能听见，“脚上那鞋，一两万……”

　　盛航在他背上甩了一巴掌：“闭嘴吧。”

　　丁潘啧了声：“疼！”

　　赵叔立马一脸谨慎，看了看他腿边三千多的行李箱，又看了看他脚上一两万的鞋：“我是派出所民警赵临，有困难可以和我说，小伙子。”

　　小伙子三个字说得很是语重心长。

　　“不是离家出走。”蒋辞说。

　　“哦。”赵叔点头，掏出手机说，“你父母电话号码多少，我打电话问问。”

　　蒋辞想死，他报警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被盘问的那个会是他，而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的人却在边上抱着胳膊看热闹。

　　“不方便吗？”赵叔见他不说话，又问了句。

　　蒋辞没办法，只能把杨清时的号码报给他。

　　赵叔拨号后把手机贴在耳边，等了会儿对面才接通：“哎喂，你好，我是c市城西派出所民警赵临，问一下那个……”

　　“姓名？”赵叔看着蒋辞。

　　“蒋辞。”蒋辞说。

　　“蒋辞是你儿子吗？”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后赵叔看了眼蒋辞，“拎了个行李箱……嗯，好的，我清楚了，他没什么事儿……不用谢，好，再见。”

　　“还真是离家出走啊？”丁潘小声说。

　　盛航没理他。

　　蒋辞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妈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都没让他出个声确认一下是不是骗子。估计是又在开会吧。

　　如果不是用赵叔手机拨的号，用他手机老妈都不一定会接。

　　会多重要啊，比亲儿子离家出走都重要！

　　“蒋辞是吧，”赵叔看着蒋辞，“你妈妈说她现在联系人，最迟明天就能来接你。今天晚上你先……”

　　赵叔眼神扫到盛航，喊了声：“盛航。”

　　“嗯？”盛航应了声。

　　“他今天先在你家住一晚。”赵叔说。

　　蒋辞傻了，在谁家住一晚？？

　　怎么着，这么大的城市没个酒店？

　　“上车，我顺路给你们几个拉回去。”赵叔说。

　　没一个人动，除了他都处于懵逼状态呢。

　　“嘛呢，赶紧上车啊，一堆事忙呢！”赵叔边拉开车门边指挥丁潘，“丁潘，给他行李拎后备箱去。”

　　丁潘没动，看着盛航。

　　盛航没看他，径直过去拉开副驾车门，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