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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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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规则就是这样,开始吧。”麦克风里的女声优美,白玉堂听着,却觉得无聊至极。
他现在正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席地而坐,因为房间里并没有凳子。何况就算是有,所有的人都坐地上,他也不能一个人享受特别待遇。毕竟这里不是他家,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地“肆意妄为”。这里是香港,白玉堂正在参加学校专为新生举办的迎新营,简称O’camp。作为新生,在“破冰”的时候自然要进行自我介绍,刚才麦克风里的女声就是在解释自我介绍的规则:小组中各人围坐成一圈,从一个人开始报自己的名字,后面的人依次报出自己之前所有人的名字之后再加上自己的名字,如此循环。第一轮,是由迎新营中的helper,也就是他这个小组的组爸(对小组学长的称呼)开始的。
白玉堂腹诽着无聊的方式。在他看来,报个名字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反正他也并没有兴趣记住这个小组的人。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稍稍环顾了一下众人。
组爸看上去是个老实人,而且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组妈很漂亮,不过总觉得有些淡漠;对面那俩应该是双胞胎吧,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双胞胎旁边的女生喜欢笑,笑得人心里发毛;那女生旁边的男生一看就是个奸诈的家伙;自己身边的女生倒是很可爱的讨喜模样。
挨个看了一遍,已经轮到自己。撇撇嘴,吐出三个字:“白玉堂。”
大家都看着他笑,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没有遵守规则报出之前人的名字。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刚才压根就没听。按规定,他应该表演一个节目。
可是白玉堂一点都不想表演节目,所以他只是沉默地坐着,完全没有自觉性。这样沉默,气氛便带出了点尴尬。
眼见着刚刚还说笑得人们一个个沉寂下来,白玉堂心里并不觉得过意不去,反倒颇有些看戏的意思。
最终还是组爸讪笑两声,打破了沉默:“看来这位组仔刚才没有听清楚,那不如重新来一遍吧。欧阳春。”
白玉堂眉头更紧,组仔?什么破称呼!不过他没有吭声。既然O’camp还有两个星期才能结束,他就算不感兴趣,总不能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旁边的组妈表情没什么变化,接道:“欧阳春,苏虹。”
“欧阳春,苏虹,丁兆兰。”“欧阳春,苏虹,丁兆兰,丁兆蕙。”“欧阳春,苏虹,丁兆兰,丁兆蕙,丁月华。”“欧阳春,苏虹,丁兆兰,丁兆蕙,丁月华,智化。”“欧阳春,苏虹,丁兆兰,丁兆蕙,丁月华,智化,路珠儿。”
又轮到他,可是他依然只有三个字:“白玉堂。”
这下大家都有了些不舒服,苏虹的眉毛已经挑得很高,丁家兄弟对视一眼,有着不耐。就连欧阳春,也不再试图找台阶。七个人都盯着他,目光里带着责备和不解。
麦克风里的女声适时地打破了缄默,宣布着下一个环节的开始。
这天晚上,再没有人要求白玉堂参加游戏,他们默契地避开了他。白玉堂靠在墙上,心里满是孤独,却没有后悔。
“我说,你干吗对谁都冷冰冰的啊?”智化躺在床上,侧头问。
这是O’camp的临时宿舍,一律的两人间,白玉堂很郁闷地发现自己的同房是智化。现在还没有学生证,意味着还没有学校网络的用户名和密码,所以白玉堂正极其不上心地玩着脱机游戏。智化没有从家里带笔记本,而是准备开学后买学生机,自然也只好提早上床。
白玉堂压根懒得理他,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手上的鼠标丝毫未停。
智化却不死心。刚刚他要跟着集体行动,没有时间搭理白玉堂,不代表他就不想理,相反地,他对白玉堂有了很重的好奇心。
所以智化自顾自地接下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人加入名为only 11的□□群,被众多人逼问身份,在得知这是高中班级群的时候他自己退出了。请问这个人的婚姻状况?”
白玉堂停下敲击键盘,回过头来看他,但并不打算说话。
智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只好自己说:“很显然这个人是单身嘛,他肯定理解错了群的名字,以为里面都是单身汉。”
白玉堂盯着智化,眼睛一眨不眨。智化被盯得心里发毛,正想该怎么继续这场单方面的谈话时,忽听白玉堂哈哈大笑:“哥们,冷笑话讲得不错嘛。”
智化还没有从被这个冷冰冰的家伙突然称为哥们的事实里反应过来,就觉得眼睛有些花。白玉堂的笑容似乎灼伤了他的眼,那般飞扬跳脱,毫无顾忌。
此后两个星期的O’camp中,白玉堂和小组的人混得很熟,这让大家都莫名其妙,仿佛第一天晚上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不是他一样。
智化尤为莫名其妙。某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多?”白玉堂撇撇嘴道:“我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而已。”
“可是,你拒绝和人交谈,陌生人永远都是陌生的啊。”智化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同房,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一大打击。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我很希望你永远是陌生的。你倒是两个星期和陌生人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玩给我看看。”
智化缩了缩脖子,在被眼光杀死之前钻进被子。
“你以为对于我来说,你们算得上熟人了么?”白玉堂看着对面蜷着的人,在心里一哂。
关灯,睡觉,白玉堂内心深处,依然是满满的孤独。
两个星期过得很快,这天晚上,是O’camp的迎新表演。过了这一晚,就算是正式开学了。
“白玉堂去哪了?”丁月华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那个张扬又冷漠的影子,不禁感到奇怪。
“你那么关心他,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丁兆蕙对妹妹打趣道,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她一记白眼。
“不用管他,你们吃你们的好了。”苏虹一边伸筷子,一边淡淡吐出一句。于是这七个人埋头吃饭,等待表演开始。
“那么,”路珠儿啜着柠檬茶,“苏姐姐,你有什么节目吗?”
苏虹轻笑一声:“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节目?”
路珠儿脸红了一下,不说话,接着啜柠檬茶。苏虹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学妹,觉得她一点都没有大学生的迹象。
舞台上的灯光变幻,演出已经开始。整个晚会的过程中,丁家兄弟就顾着吃东西,欧阳春和智化不知道谈些什么那么起劲,苏虹和路珠儿轻声交谈,丁月华一个人左顾右盼。
而白玉堂,始终没有出现。
演出接近了尾声,马上就是压轴的了。最后一个节目之后,O’camp就结束了,意味着小组的成员要分开,各顾各的学业。离别的伤感弥漫了餐厅,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也渐渐停止。大家都抬头,等待着最后的绚烂。
压轴的节目是男声独唱,伴奏响起,在安静的餐厅里悠扬绵长。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那是一个很纯的声音,虽然没有张国荣的魅力,却另有一番空灵。只有声音,唱歌的人却不在。舞台中央是一男一女的舞蹈,阳刚和阴柔的交错,演绎着凄美的爱情。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渐到副歌,灯下的舞蹈也渐渐到了高潮,人们的眼光被深深引在台上。
“不对,”丁月华忽然小声说,“这声音很熟。”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瞪大了。随着副歌的旋律,一直隐身幕后的歌手终于现身,踩着节奏步到舞台中央,舞者旋转着让出了位置。
白色的风衣,纯银色的麦克风,嚣张的墨镜遮住脸孔。可是同组的这七个人还是一秒钟都不用就认了出来。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一曲既终,台下的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沉默了十几秒,才爆发出掌声和欢呼。丁月华的尖叫尤其突出:“五哥,好样的!”
“啊?”旁边的组员为她的称呼张大了嘴。
台上正鞠躬的白玉堂明显也停了一下,心里哭笑不得:“靠,在家那会就是老五,好像没告诉过他们啊,这怎么叫出来的。”
人群慢慢往餐厅外涌,白玉堂也已换下了演出服回到组里。不等他们开口,白玉堂就瞪着丁月华:“喂,你刚才怎么叫我的啊?”
“五哥啊。”丁月华很无辜地重复,“我们组里五个男生数你最小,可是你又比我大,这么叫有什么不对?”
白玉堂狠狠一剜她:“欧阳是组爸,也能排在一起?要叫也得叫四哥才对。”
“可是,我觉得五哥比较好听啊。”丁月华忽闪着大眼睛,“而且组爸也只是学长,又不是真的长辈。难道你想矮他一辈?”
“停!”欧阳春在白玉堂反驳之前插进来,“马上开学了,回宿舍选课去吧。对了白玉堂,这是你的学生证,信封里是密码,不要弄丢了。”
眼看着丁月华嘻嘻哈哈地和路珠儿勾肩搭背地离开,白玉堂眯起了眼:“切,五哥就五哥,五爷行五行惯了还不想改了呢。”
“说什么呢?”智化凑过来,“啊,小白啊,借你电脑给我上网交选课表哈。”
“不借。要上找欧阳去。”白玉堂没好气地答,大步往前走。
“为什么不借啊?欧阳那房在我们楼上四层呢!”
丁家兄弟飘过来:“谁叫你管他叫小白的?我看你才小白呢。”然后又飘走。
“什么跟什么……”智化嘀嘀咕咕,无奈地跟上。
不错,终于要开学了,过去的两个星期,当它是梦却又真实。
白玉堂搬进了正式的宿舍,很稀少的单人间。昨天选课选到很晚,让他有种打破作息规律的负罪感。接下来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双休。做点什么呢?
摸出手机,没有发现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白玉堂耸耸肩膀,看看已经收拾好的房间,决定还是出去走走。这两个星期都在学校里,简直闷死了。
八达通上显示的数字让白玉堂有些愣,显然地铁的收费不像他想象中的便宜。不过无论如何,现在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海风迎面而来,带着特有的,清新和腥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维多利亚港上浮着游船,海水是出乎意料的清亮。对面的楼房高度和占地面积显然不成比例,就好像被挤在一个筒子里的棉签,又像是一群踩着高跷的姚明。
尽管人很多,白玉堂还是能清楚地分辨出地上的名字。星光大道似乎不是那么璀璨呢,原来成为明星的后果就是留着手印给人踩。黎明,张学友,郭富城……李小龙,成龙……曾江,刘德华……胡蝶,张柏芝……邵逸夫……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划过,还有只有名字没有手印的。白玉堂嘴角带着浅笑,不知是讥讽还是不屑。
正是盛夏,阳光烤得人心里都是焦的。白玉堂瞥了眼几乎无波的海面,转头准备往商场里走。空调虽然开得很低有冻死人的趋势,总比被晒化了好。
刚刚转头,白玉堂眼角捕捉到一丝异样。凝神看去,栏杆边倚着一个男子,镜头对着他,快门正在按下。
白玉堂很不爽,走过去:“哎,你没事拍我干吗?”
男子把相机从眼前移开,微微一笑:“我没有拍你啊。倒是你挡到我的镜头了。”
“你……”白玉堂为之气结,打量一下这个陌生的男人,甩头走开。
男子在他身后笑,眼中满是狡黠。
苍天啊!白玉堂简直有点欲哭无泪了。
他读的是理科,主修全部是用英语上的,这当然是小菜一碟了。白玉堂选课的时候倒是注意了一下授课语言,可是该死的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可爱的大写字母C代表的是Cantonese而不是Chinese呢?这就是说他现在正坐着的选修课的教室里,飘荡的乃是广东话。换句话说,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是的,他知道这里是双语教学,但是他很不幸地忽略了在这里汉语不等于普通话的可悲事实,于是也就没有避开标着C的选修课。
所以现在白玉堂趴在桌上,盯着ppt一动不动,心想好歹还有汉字可以认,不然这课就完了。
“Hello!原来你是我们学校的新生啊。”
刚刚下课,白玉堂正想着解放了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转过头来,白玉堂眼睛眯起来。是尖沙咀那个照相的人。
“谁告诉你我是新生了?”白玉堂从牙齿缝里迸出这么几个字。
那男生又是微微的笑:“你要不是新生,那天‘质问’我的时候就该用广东话了啊。何况,”他顿了一下,“看你刚才上课的时候眼睛无神,显然是完全不懂。”
白玉堂对没有好感的人向来不客气,因此把包往肩上一甩走人。那男生饶有兴趣地目送他走远。
在没有课的时间里泡在图书馆,白玉堂终于把自己要上的每门课的时间地点语言都弄清楚了,发现接下来的一门是唯一用普通话讲的。
“中国文化?我当时为什么就选了这么一门课?”白玉堂有些怀疑是不是手滑了点错了地方,要知道他对中国文化的兴趣远没有到修这个学分的地步。
眼睛瞟向电脑右下角,白玉堂一把抓起包,抽出学生证就往外跑。他没有上课迟到的习惯,可恶的是好像那教室离图书馆还不近。
紧赶慢赶地总算踩上点,白玉堂却发现教室已经满了。“不会吧?这门课谁教啊这么受欢迎?”白玉堂嘀咕着,扫到了唯一的一个空位,走过去,坐下。
“你好,又见面了。”旁边的男生抬起头来,看着白玉堂笑。
“又是你!”白玉堂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倒霉过,竟然不停地碰到一个自己明显表示出不喜欢的人,尤其是那人还不在乎自己对他的不喜欢。
男生挑眉一笑:“认识一下吧。我叫庞统,你呢?”
白玉堂完全当没听见,心里却暗自道:“庞统?我还诸葛亮呢。惹了五爷还敢留名,你死定了!”
教室里静下来,因为讲师推开门,正往讲台上走。他显然在学生中发现了熟面孔,一边把手里的文件放下,一边向那些熟面孔点头示意。
白玉堂有点理解为什么这门课这么多人了。这个讲师,说得不怎么好听一点,简直就是长了一副男女通吃的脸,而且还这么年轻,与学生完全没有代沟的样子。
讲师脸上带着微笑。白玉堂瞥了旁边一眼,心想怎么同样是笑,差这么远。讲师的眼光扫了教室一圈,经过白玉堂时,稍稍一闪。白玉堂刚对他有的一点好感立马没有了。
“欢迎同学们选修中国文化,我是你们的讲师兼评分员展昭。”
好听的声音。这是白玉堂脑子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不过,就算他声音再好听,刚才也不能那么看五爷。白玉堂忿忿地想,全然不觉这想法与他奉行的拒陌生人千里之外的信条有些不合。
“请问这儿有人吗?”白玉堂正吃着饭,就听见头上一个声音飘来。
摇摇头,那人坐下来。白玉堂移了移餐盘,心里还在想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那人已经带着笑意开口问:“咦,你就是刚刚在我课上听得最认真的那位同学?”
什么?白玉堂差点呛着,抬头一瞄,是展昭。
“你哪里看出来我听得很认真了啊?”白玉堂翻了个白眼。
“因为你眼睛一直盯着我没有离开过啊。”展昭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带着笑回答。
噗!白玉堂的可乐彻底喷了出来。什么叫眼睛一直盯着他没有离开过?五爷我又不是花痴!爷那是觉得你上课无聊在发呆好不好!
“你没事吧?”展昭看他有呛到的趋势,急忙问,同时伸手去拍他的背。
白玉堂腰一侧,避开他的手,越发觉得这人讨厌,比庞统还讨厌!“笑话,我能有什么事?我决定待会就去上网把你那门课给drop掉!”
“哈?”展昭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想哪里得罪他了啊,可是听他说要把自己的课drop了,想都不想冲口就是一句,“你该不会是害怕拿到F吧?也是哦,虽然上我课的人多,可是大多数都是sit堂的,注册的没几个。谁让我是killer呢。原来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呢,一开始就注册,没想到……”
“什么什么!我会拿F?!走着瞧,我还就不drop了!killer?哈!你看我kill killer!”白玉堂气鼓鼓地噼里啪啦说完,盘一推,抓起包走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对这个“陌生人”发脾气。
展昭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桌上他还剩一半的餐盘,摇头:“这孩子真浪费。”
晚。学生宿舍里。
白玉堂对着电脑发了一阵呆,决定还是早点睡好了。窝在被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展昭的笑容,让他觉得空调的温度不够低了。
“呸呸呸,想他干吗!”白玉堂猛然发现自己“找罪受”,急忙甩甩头,闭眼。
与此同时的教职工宿舍里。
展昭对照着手里的学生名单,在网上搜索资料。界面上终于出现他找的人,于是手离开鼠标,端起了茶杯。
“白玉堂?原来他就是O’night的时候最后出场的那个啊。Kill killer,呵,有意思。”展昭看着屏幕上的资料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茶慢慢冷了都不知道。
“打球?”
刚一接起电话,就听见不知是丁家那俩中的哪一个嚎了一句。白玉堂揉揉眼睛,瞟向桌上的手表。
“你小子神经啊?早上七点打球?今天没课是吧?没课上图书馆学习去,再不然围着学校跑一圈。”白玉堂被打断的睡眠向大脑发出抗议,导致口气很恶劣。
那一头显然是被他斥得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拜托,马上八校联赛哎,当然要练习了。”
“八校联赛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报名。”白玉堂打了个哈欠。
“五哥,来啦,就当帮我这俩笨哥个忙好了。”
那边的声音忽然换了,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娇嗲,惊得白玉堂一身鸡皮疙瘩兼冷汗,睡意全无:“丁月华!给我好好说话!”
丁月华嘻嘻一笑:“我们在体育馆一楼那个室内篮球场,你要是半个小时内不出现,我就骚扰你一整天!”
白玉堂顿觉头疼,后悔当初没有继续对这个丫头冷下去:“姑奶奶,你们没课我有啊。”
“切,少装,我知道你今天上午都没课。”丁月华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白玉堂彻底郁闷了。
“想知道吗?你来了我就告诉你。”隔着电话,白玉堂都能看见丁月华那得意的样子。任凭一丫头在他面前撒野,这是白玉堂绝对不能容许的,所以他一口回绝了:“没课我去sit堂可以吧?威胁我?我没兴趣陪你玩。”不待多说,挂了电话。
“哎哎哎……还真挂了啊。小气鬼。”体育馆里的丁月华合上手机盖,嘟起嘴巴。
丁兆兰拿回手机:“你怎么知道他上午没课啊?”
“这还用想啊。他要是有课,现在能还没起床么。”丁月华对哥哥翻个白眼,抄起球一边去了。
丁兆蕙想了半天:“这逻辑不对啊。就算是第一堂就有课,七点不起也很正常吧?”
丁家兄弟面面相觑许久,最后被一个篮球砸在头上,随之而来的是妹妹的狮吼:“你们俩练不练啦!”
被吵醒的白玉堂非常不爽地靠着墙坐了几分钟,发现确实没法再重新睡了,只好爬起来,一边洗漱一边诅咒丁家三兄妹。
对于丁月华怎么知道他今天上午没课的事,白玉堂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当她人品爆发押中好了。吃完早餐,白玉堂揣着U盘准备去图书馆打印,让他本来就不爽的心情又差几分的是,图书馆还没开门;更差的是,在门口撞上了庞统。
“Hello!”庞统显然对于这么一大早遇见白玉堂感到很满意,打起招呼来兴高采烈的。
白玉堂选择的是一向的无视政策,但是之前几次他走的时候庞统没有跟上来,这次却跟了。这让白玉堂既无奈又恼火。
这么早的时间,学校里很安静,空荡荡的不见几个人影。毕竟疯狂到丁家几个那样的人还是少数的。香港的环保措施比大陆好很多,也许是这儿的生物种类比较多的原因之一吧。现在就有好几只不同种类的鸟在地上跳来跳去地啄虫吃,人一走近,就忙不迭地飞了,飞不多远,又重新落下来。
“白玉堂?你起得倒很早啊。”
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白玉堂心里又是一跳,心想怎么今天如此倒霉。转过身,旁边的庞统已经在笑着问候:“展博士早上好。”心里想:“原来你叫白玉堂啊,总算知道你名字了。”
展昭微笑回礼,但是显然是不知道庞统的名字,正要开口问的时候,白玉堂哼一声道:“你起得也不晚嘛。”
“啊,这个,是最近有一场辩论赛,我作为评委之一要先行查阅有关资料,早上把钟看晚了一个小时,只好在这等图书馆开门了。”展昭忽略掉白玉堂话里的火药味,作出义务之外的解释。
白玉堂嗤笑一声:“把钟看晚一个小时?我该说你可爱吗?”
展昭皱眉,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话说回来,要不是昨天晚上为了找他的资料而比平常睡得晚,今天早上也不至于精神紧张。讲师可不像学生,没课的时候就能睡大觉。
一时间没人说话。白玉堂带着几分挑衅的盯着展昭,展昭疑虑与不满并存的回盯白玉堂。庞统在一边看着他们的眼神交流,不自觉地想笑。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展博士?图书馆开门了,您怎么不进去?”
展昭回过头来,见了来人,点点头:“是你,有什么事吗?”
来人架着眼镜,胁下夹着一摞文件夹:“我昨天又找到几个例子,您能不能帮忙分析一下?”
“好,你先去登记研讨室,我马上就来。”
那人走开了。展昭转头,刚好看见白玉堂撤走视线的瞬间,不禁想笑:“你不是要去图书馆?不一起走吗?”
“谁要跟你一起走啊。”白玉堂扬起眉毛。庞统忽然问:“展博士,刚刚那人是谁?”
展昭把注意力转三分到庞统身上:“公孙策。啊,那我先走了,回见。”
“公孙策?就是传说中那个每学期GPA都在3.8以上的船王?”庞统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他应该挂着黑眼圈,精神憔悴呢。”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翻白眼,只不过展昭边走边翻没让他们看见,白玉堂却有意对准了庞统。
“咦?你不是不跟我一起走吗?”看着赶上来的白玉堂,展昭有些奇怪地问。
“我现在也没跟你一起走啊展!博!士!”白玉堂丢下话,健步如飞地抢在展昭之前冲进图书馆去了。
剩下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剩自己的庞统在后面苦笑。苦笑了一会儿,他精神又好起来:“公孙策?至少这个开头比白玉堂好,没让我为名字困惑这么多天。”
“不是吧……九投十空?”丁兆蕙抱头,把自己往墙上砸,“这样子要怎么比赛啊?”
“嘿嘿嘿,小心把墙砸坏了。”丁月华一个三分球进,嘴里同时阻止自家二哥的自残。
“你怎么不说把我给砸坏了?”丁兆蕙特可怜地抬头看着妹妹又进一三分球。
丁月华顺手把球扔给丁兆兰,边撸头发边往椅子边走:“你砸坏了自己去保健处就可以了,墙砸坏了得我们仨一起赔。”
“……好像也是的。”丁兆蕙郁闷地喝水,“我们还是把白玉堂忽悠来吧,我这个水平怎么上场?”
丁月华拧瓶盖:“谁让你抽了跑去报名?你俩的名字一看就是兄弟,白玉堂就算来,也没可能代替你上场。”
“我怎么知道三年不打球衰成这样?”丁兆蕙无奈,“控诉高中那该死的学制!”
“我也三年没打了,”丁月华很不客气地反驳他,“而且三年前你的水平比这还臭,连球都拿不稳。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考核的时候是大哥代你考的。评审和观众稀里糊涂,我还分不出来?”
丁兆蕙快哭了:“那我为什么要报名啊?”
丁兆兰从远处扔过来的球狠狠地撞上他的太阳穴:“因为你抽了!”
“哟,还练呢。”白玉堂晃进篮球场,一脚踢开被丁兆蕙的太阳穴弹向他的球。
“你不是不来吗?”丁月华跳到他面前,用居高临下的口吻问。可惜身高毕竟有差距,这口吻造成的效果有些好笑。
白玉堂神情立马变得愤愤:“我倒是想在图书馆待着呢,谁让展昭一直在隔壁不停地说话说话说话简直吵死我了!”
“不会吧?研讨室的隔音效果挺好的啊。”丁兆兰左手抛球,右手替弟弟揉着太阳穴,语气中是很强的疑问。
“展昭?谁?”丁月华对大哥抓不住重点很不满,一掌把球从他手上拍飞。
白玉堂把自己扔进椅子:“中国文化的讲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听见公孙策的话光听见展昭不停地讲,只好直接略过丁兆兰的问题。
丁月华还想问什么,丁兆蕙已经用可怜兮兮的语调抢先开口:“白玉堂,你替我上场吧。”
白玉堂上下打量他一番:“为什么?”
“我技术很烂。”
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丁兆兰的球技,觉得作为双胞胎弟弟应该不至于差太远,毕竟先天条件和后天环境都差不多的。白玉堂挑眉:“打打看。”
丁兆蕙跑去捡球。
经过惨不忍睹的五分钟,丁兆蕙回到椅子边。白玉堂问:“你真报了名?”
丁兆蕙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半晌,白玉堂一字一顿地下了结论:“丁兆蕙,你真TM比百度还抽!”
“你到底干了什么?”智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了电话过来,“为什么丁老二不停地用哀怨的语气谈你好像你抛弃了他一样?”
白玉堂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智化抓狂:“不用理他。我只不过没答应替他做该他做的事而已。”
“拜托,那你能不能别让他像个怨妇一样?”
“要当怨妇让他当好了,我没义务给他治病。上课了啊,挂了。”白玉堂合上手机盖,抬眼看刚走进教室的教广东话的先生。
事实上白玉堂的生活受到这些活动的影响还是有的,即使他没有参加。比如说八校联赛最后丁兆蕙还是上场了,虽然过了一分钟就被替补了下来,这让丁兆兰纳闷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当替补,而丁兆蕙的怨妇形象更是得以深入人心。又比如说刚刚结束的辩论赛不仅成功地使公孙策在学校的知名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还让展昭的名字传遍了整个新生尤其是内地新生群体。虽然丁兆蕙的怨妇形象针对的是白玉堂,他和白玉堂的生活交集却不算很多。但展昭就不一样。内地的学生比香港的要多读一年,所以第一年的课有很多,如广东话和主修,都有一大半是内地生。更不用说展昭那门以普通话授课的中国文化了。这就意味着,现在白玉堂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谈论展昭。
这种情形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学期,白玉堂终于想要爆发了。这种爆发感在一次谈话中被推向极致。
中国文化的期中论文占40%的比例,展昭的要求是以两到三人为一组写。可以预见的是,以白玉堂那种不和陌生人说话的性格和态度,整个班上他知道名字的就庞统一个;而要他跟庞统合作论文,还不如让他拿怨妇的形象对着丁兆蕙。
所以在展昭宣布完要求下课之后,一向一下课就毫不犹豫闪人的白玉堂留了下来。庞统本来想一起留,被白玉堂很不客气的眼刀杀跑了。
“嗯?有事?”收拾完东西的展昭抬头看见手肘撑在桌上的白玉堂,忽然就有了一种意外的满足感觉。
白玉堂用一种“这不是废话么”的眼神瞅他一眼,说:“我要一个人写。”
他用的是肯定式,根本不容质疑,也不是询问意见和征求同意。展昭微笑一下,既不问为什么,也不强调自己的要求,只是说:“好。”
白玉堂很疑惑地看他,心想怎么这样就答应了。展昭补充道:“不过,根据我的规则,如果你一个人写,最后要在你文章水平的基础上降一个等级。”
“什么??”白玉堂瞪着这个自称killer的笑得可恨的家伙。本来给分就不高,还要降一个等级,那不是要他好看?
“不愿意的话就找个人一起写。“展昭慢条斯理地无视了他的不敬口气。
“哼!”白玉堂起身出门,暗自发誓要写得最多从A降成A-,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展昭目送他离开,突然有一种对自己发誓最多给他C的冲动。“我倒是想知道,他被气得无可奈何会是什么样子。”展昭脸上还是温和的微笑,房间里的气温却好似下降了。
白玉堂把这次期中论文当成了和展昭赌气的筹码,他的爆发方式就是成天埋头于图书馆查找和论题有关的资料,用潦草却漂亮得气死人的字记录要点,然后熬到很晚把文章打出来。
最后白玉堂在deadline之前一个星期交了论文,交的时候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挑衅的目光。展昭对他的提前有几分惊讶:“这么早就交?你不用再多看看或者修改一下?”
“不、用!”白玉堂在这两个字中加入了足够的对他轻视自己的不满,随后潇洒地走开。
展昭愕然,觉得自己大概上辈子欠了这小子,不然怎会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到他的敌意。
不过,当展昭低头翻开论文的时候,脸上慢慢浮出了一丝,对,就是奸笑,而且笑容还越来越大。
Deadline的当天向来是众多作业涌入的时候,上课之前可以看到满教室白花花的A4纸。白玉堂面带得意地瞅着边上的庞统最后检查一遍论文,同时还顺便嘲笑着讲台上收论文收到手忙脚乱的展昭。
庞统再三检查后确定无误,合上封面准备去交。
“等一下,”白玉堂瞟到庞统论文的第一页是满满的英文,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什么?”
他指着第一页。庞统对他主动找自己说话有些受宠若惊,但听了内容后又感到莫名其妙:“剽检的证明啊,怎么了?”
轰!白玉堂当即感到头顶炸开一记闷雷。学校有详细规定,论文上交之前必须通过防作弊系统的检阅并附上签署好的证明以示自己没有抄袭,如果没有证明,评分员可以拒绝批改。那也就是说,太专注于论文本身的白玉堂,很可能因为这个疏忽给自己的心血争取到一个实实在在的F!
白玉堂僵硬地抬头望向讲台,展昭的目光扫过来,显然是看出来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疏忽,那眼神中藏着狡黠和怎么都压不下的笑意。
万分难受地挨过这一堂课,白玉堂感到身上都凉了。一个等级,虽然给最终成绩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也不意味着他不能接受。关键在于,这表示他输给展昭了啊,而且还是这么让人输得不服的原因。
让白玉堂濒临狂乱边缘的是,下课后庞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言自语:“奇怪了,怎么今天展博士这么高兴?”“啊?”白玉堂没有反应过来。庞统拉上书包拉链:“啊什么啊,你不觉得他整堂课都兴高采烈的吗?以前他讲课都是波澜不惊心平气和的,今天情绪相当失常啊。”“就是啊,”后面一个女生接口道,“展博士今天整堂都带着笑,不是原来那种礼貌性的,而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呢。”
教室里还没走的人都低声议论着今天展昭的情绪,白玉堂听着,面色越来越黑,实在有愧于自己的姓。
等到人都散尽,白玉堂才狠狠地深呼吸几下,走到讲台前,尽量平静地开口:“展博士,我那篇论文能否给我重新看一下?”
“可以啊。”展昭从包里抽出一个星期前收到的论文,“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我等会有事,所以马上要离开学校了,可能很晚才能回来。”
算你狠!白玉堂眼中已经有了杀意。他现在就得去找台电脑登录防作弊系统,然后把证明打印出来签署,可是如果展昭要出校,那他最早也得到明天才能交上论文,而明天是已经超过期限了,同样一分都没有。
白玉堂一把抢过论文,大义凛然壮士断腕般地出了教室。
展昭一直到看不见他了才继续整理班上其余同学的论文,心里笑的同时嘴上叹了一声:“不是我故意要和你作对啊,我等会真的有事。”
展昭这句话虽然声音小,还是被走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走廊上的白玉堂听到了,于是……白玉堂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在诅咒了很久之后,白玉堂忿忿然作了决定,奔图书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