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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场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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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年级有个“大红人”,但是说为受欢迎显得很奇怪……起码是在我看来。
那个男孩子很聪明,经常有很多人去找他帮忙,还会像向神明上贡一样讨好地双手捧上零食、蛋糕之类的小点心。有昂贵的、也有很普通的路边杂货店里的怀旧零食。
每当有人来“上贡”时,那个孩子总是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虽然他平时也看不见眼睛……),会用比平常高昂数倍的声音、显得很开心的样子收下那些东西。
头发炸炸得,完全一副懒得梳理的样子,眼睛总是像狐狸一样眯起来。作为同学相处一年多了,我估计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江户川君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吧。我也不知道。
我本来就是很冷淡的性格,要不是作为学习委员,恐怕连观察别人的这一行为都不会出现在我身上。要说为什么唯独对江户川同学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大部分的“怪人”都在其他班上吧?而江户川同学又恰巧和他们认识。
因为天才都是奇怪又孤独的吗?
*
我稍微向走廊里侧躲了躲,一阵风从耳边吹过。橘发少年就像一道风一样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愤怒地喊“你这家伙——!!!!”,一边一个飞踢,正中踢在卷发男生的脑后壳,卷发男生发出一声惨叫,他手里的小礼帽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中原中原很轻松地跃起,以太宰治的背为着力点再起跳起抓住他那顶黑色小礼帽。只不过可怜的是太宰治,他又一次收到可怖的攻击了。
已经是再起不能的样子了,我瞥了一眼瘫在地面还在抽搐的太宰治,提了提手里的作业站在拐角等他们闹完。
中原中也转过头来就看到隔壁班的学委站在墙角向他微笑示意,这幅胡闹的样子怎么又被她看见了。中也尴尬地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需要我帮忙吗?”
我低头瞥了眼手里不到胸口的习题册,也尴尬不失礼貌地对中原中原笑笑,“不用了,谢谢你。”
我的视线顺势移到地上已经昏迷了的太宰治身上,“那他……?”
中原中原皱眉,拍了拍帽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很随意地说“不用管他。”
于是我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才不想送这个大麻烦去医务室呢。
*
收回前言,中原中原一点都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老好人了。
2.
我和江户川乱步交集变多了,还是这学期开学之后变成同桌开始多了起来。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学邻国一年调一次座位,我们一个班的人也不多呀……
正在我郁闷要离开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女同桌时,就听到我的名字——正好排在江户川乱步右边,他左面是窗户。
这是什么天选之子の座位啊,我战术后仰。
如果说来的人都把江户川同学当神明一样尊敬着,那隔壁班的太宰同学显然是被当做不可亵渎只能远观的高岭之花一样被爱戴着。又一名成功解决心事的男同学从我眼前开心地跑过去时,我托腮这么想到。
江户川乱步皱眉抱着自己珍藏的零食箱翻了两三遍,才接受这不可思议的事实。
他的零食,已经不满这个箱子的一半了。
得想办法开拓业务,毕竟这可是有关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喂,你想要我帮你追太宰治吗?”
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就被口水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呼呼”
“你在……开玩笑?”我犹豫地直起身,对上他的眼睛。
江户川同学也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的类型,也不会开玩笑,那他在干什么?
乱步挠着头有些困扰,显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事情来解决,还算都算不上是一个案件。希望追到手之后学委可以多给些报酬,他这么在心里嘀嘀咕咕。
“我说……”,江户川乱步皱着眉,祖母绿的宝石一下子只能让我联想到翡冷翠。
“你喜欢太宰治吧。”
我还被那双沁过寒潭水一样的双眼摄住心魂的时候,这句话就横冲直撞地回荡在脑海里,我咽了咽口水。全班都安静下来了,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这里。
热气直冲头顶,“你!你说什么呢!”我恼羞成怒。
“跟我来一下!”
我一个箭步上去狠狠拽住他的手腕,我能感觉到少年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可我不敢抬头去看,匆匆穿过人群,就拉着他向不常用的教室跑去。
跑到只有我们俩的教室里,我反而镇定下来了。一时间,空无一人的教室只有我们俩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鼓起勇气,咽了咽口水,对上江户川乱步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
我上前一步,走到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的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和我一样高,我就这样站在他面前逼问他。
我本来很生气,可我现在感觉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让我更生气了。
“乱、乱步大人帮你解决问题啊!”不满意被人拉着跑还累的气喘吁吁的江户川乱步失去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甚至变得有些心虚起来。
我凝噎了一下。
“……你没零食了就向我下手是吧!”知道他真正意图的我反而有点放松下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又怎样!你本来就喜欢太宰治!”,他像个小孩子不依不饶。
“我没有!你看错了!”
“名侦探大人不可能会看错!”
“有天天给人解决心事的名侦探吗?”我笑了,很嘲讽地。
江户川乱步立马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跳三尺高,“那是因为学校太宁静了,但凡出个杀人事件!”
“学校里怎么可能出杀人事件啊!!”
我也突然较上劲了,红着脸像只牛一样顶江户川乱步的额头。
我俩气喘吁吁地瞪着铃铛一样大的眼睛在各自的眼镜后面怒视对方。
啊……
完全被扯开话题了……
我突然意识到。
没力气和他扯有的没的,我无力地一屁股坐在满是灰的课桌上。
“这下可遭了,都是你害的……”
江户川乱步看我这样反而得意起来,他叉腰用手指托着眼镜框,“不喜欢太宰治,你干什么这么在意对方?”
“我也不是在意……”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因为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同班同学向我看过来的惊讶眼神,和太宰治可能知道后的表情。
啊,糟糕,又想哭了。
刚想擦擦眼泪就发现手心黑了一片,呜。
我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头,靠在膝盖上。
江户川乱步嘀咕着,“干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大不了就是拒绝你。”
窸窸窣窣了一阵后,有个东西碰了下我的头顶,“呐,给你。”
我探出头看到少年别扭地递过一条手帕,眼镜不知道被他摘下放到了哪里。
我的第一反应是,那么好看的眼睛又被他藏起来了。
“……我纠结的地方又不在这里。”我接过他的手帕擦擦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
江户川同学拉了把椅子坐到我身前,把胳膊搭在座椅的靠背上,下巴顶在交叠的胳膊上,疑惑地问我:“那你还害怕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太宰治不会和你交往,他不是正想找人殉情嘛……”
我知道眼前这个人没暗恋过别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心情是否能被称作暗恋。
我不是很想和别人剖析自己,也并不想自以为是地剖析别人。可江户川同学仅仅是疑惑地、想要找到答案的冷酷又天真的样子打动了我。
“……我只是会下意识在意和自己很像的人。”我纠结地咬嘴唇,“但其实他和我并不像也说不定,唉,谁都会在意和自己很像的人吧?再加上他确实也挺好看……”
这些心事,我和关系要好的前任同桌都没说起过。
坐在我身前的少年沉默了,我也跟着沉默了。
说实话,能像这样在别人面前还算顺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已经花费我好多功夫了,一想到要向还要相处两年的同学们解释我并不喜欢太宰治这件事就让我从身到心地拒绝。
……但果然最可怕地还是太宰治本人知道这件事。
谁来救救我,呜呜。
“那好吧。既然是乱步大人搞错了这件事,我会替你去一一说明得。”
哎?
我惊讶地抬头去看他。
“你、你怎么又哭了!”发现我眼眶里又悄悄出现要掉不掉的泪水时,江户川乱步镇定无比的表情立马变得慌做一团。
他的表情好搞笑。
于是萦绕在我心头的黑影一样的心情随之散去。我眨眨眼,眼泪划下去的瞬间,我也成功地在本学期展露出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3.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当我提出和江户川同学一起去解释的时候,他只是从漫画书里的世界抬头,拒绝了我,还说什么名侦探造成的烂摊子他自己都会解决。
我半信半疑地回到了座位上,这种乌龙事情没有本人做解释要怎么让别人相信,从而解决啊?
我不理解,但我默默忍受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果然不会再有时不时偷瞄我的眼神,偶尔和太宰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也像往常那样并没有注意到我,和别人说笑着就走向我不知道的方向了。
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在隐晦的少女心事被残忍地放在手术台上直白又血淋淋地解剖后,我却对江户川同学自称名侦探这一事开始相信起来了。
毕竟他有这么——厉害!
“喂,江户川,别睡了,起来收作业了。”
我无语得抱着一沓子习题册,推着睡着死猪一样沉得他。
“唔…?什么作业啊?”
“……?所有作业。”我冷酷地朝懵懂的他伸出一只空白的手,“所有寒假作业。”
大概自那件事之后,我唯一地收获就是勉强得到了可以偶尔放飞一下自我的朋友。
江户川理直气壮地反过来也朝我伸手。
“?什么?”
“给我抄抄,乱步大人忘写了。”
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