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完 ...
-
眠り姬07·完
森鸥外上班去了，爱丽丝也是，这并不常见。你闲在家中无事，于是趁此机会出了趟门，来到了爱德华的墓前。你想，毕竟他已经死了，还是告诉他自己和他的老师在一起的事情吧。
爱德华的墓前有些新鲜的花，但没人擦去墓碑上风雨的痕迹。也许是那些女人给他送来的，他也确实有那样的魅力。你在心中有些不快的想到。
你没有待很久，等回过身准备离开时，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物。以及半年不见的福泽谕吉站在距你十米不到的地方，沉默地望着你。
你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如同那些在夜间发现被尾随的女性一般，随后你将手探进手提包里，摸索着试图打通森鸥外的电话。
“请您先不要给那家伙打电话。”福泽谕吉的声音穿过微风来到你的身边，他仿佛明白你要做什么一般，却没有靠近，只用那种晦暗又悲伤的双眼望着你。“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您，我知道，总有一天您会来的。”
听到这话，你心中升起的已不再是曾经对他的怜爱，有的只有一股想反胃的冲动。这家伙，在这里装什么道貌岸然，深情款款呢？你对他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已经是仁至义尽，就算你在情感上再怎么优柔寡断，此刻也不愿和他多一丝一毫的牵扯。
你想转身就走，他想追，却又在前进的最后一刻猛地拽住了自己的身体，让其定格在一种微微前倾的状态下。他的声音急急追了过来：“我不奢望您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您能看清森医生的真面目！”
“他的真面目？”你觉得荒唐。“谕吉，”你已经习惯了叫他谕吉，就算闹翻，也无法改变这个亲密的称呼。“我之前一直察觉到，你对林太郎诸多不满。但是在我看来，你比他差得远，至少他什么都没对我做！”你激动地身体前倾，有些酸痛的腰提醒了你昨夜的所作所为，你有些底气不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他没有一次违背我的意愿！”
福泽谕吉没有反驳。他依旧站得笔直，身子在海边的风的吹拂下纹丝不动，可你却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股颓势。这个男人太过正直，他无法为自己的罪行辩驳，所以此刻只能站在此处，听着你对他的贬低与控诉。
你又觉得他可怜起来。
为防止你再动摇下去，你决定尽快离开，但此时，他突然动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双手递向你的方向。“请您——”他一向笔直的脊背弯了下去，头垂了下去，直到你轻易看到了他的头顶。“请您一定过目这些资料，我可用己身担保它的真实性，请在过目时避开森医生的耳目，并且尽快谋划离开事宜。若是您有何难办之处，请尽情来找我，我将……”
你厌倦了他的喋喋不休，快步上前，一把抽走那份文件，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他的声音再那份纸袋被抽离时戛然而止，静了两秒之后，你听到他轻声道：“我相信您有能力获得幸福，只要……不在我与他的身边。”
鉴于福泽谕吉什么都没对你做，你并未将此事告诉森鸥外和爱丽丝，你们的生活相当愉快，你也将那份文件早早抛在了脑后。你依旧学习着护理知识，只是身体迟迟不肯好，你只得被迫待在家中，无法跟他们一起去医院做些什么。
但是今天，你对于自己身体不好一事产生了怀疑。
起因是爱丽丝漏在沙发缝隙里的笔记本。
你不是会偷看小朋友日记的人，可那本子上写了你的名字，还画了个可爱的小心心，你实在没有忍住，想要看看爱丽丝对你是否有什么小心思。
可那里面的内容实在不怎么可爱。她竟然记录了你对于好几种药品的耐受性。因为已经学到的医学知识，你知道那些药物主要用于安眠，麻醉，以快速起效著称，若是剂量较小，使用不频繁，对身体伤害不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镇定性药物，详细地记录了计量，用法和使用时间周期，以及一些药品知识的简报。
你手脚发冷，但脑子还很好使，那些简报让你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森鸥外书桌上粘贴的那些简报，你飞快跑进了他的房间，扑在桌前，一目十行的掠过那些文字和图片。
虽然有些是手术类的知识，但确实有些关于麻醉和镇定所使用的药品，与爱丽丝本子上的内容重合。显然，森鸥外是知情，并且默许的。然而，最让你毛骨悚然的，却是那上面贴着的化验单，X光片，核磁成像，无一例外，角落都标着你的名字。你的身体早已被彻底穿透，四分五裂地贴在了森鸥外的桌前，让他每日观看。
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想起了福泽谕吉递给你的文件袋，你冲回房间，找到了那个被遗忘了一段时间的包，从里面抽出了所有的资料。你的双手颤抖，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床。
那是几张照片，一些口供整理，还有福泽谕吉的亲笔书信。
照片是偷拍的，模模糊糊地印着森鸥外和爱丽丝的身影，他们一前一后围着一群穿着破烂的贫民区居民前，而他们二人的手上……竟然握着枪！
第二张照片，还是那个场景，爱丽丝不见了，出现的却是爱德华，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正微笑着看着森鸥外说些什么。在他们周围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些尸|体。
这到底说明了什么！一个荒唐的念头自你的心中升起，你打开那份口供，里面描述的事情，证实了你心中的猜想。
爱丽丝就是爱德华。这份口供的主人是如此说的。他并非现场的第一目击者，不过他的哥哥在一家总是说些神鬼传说的小报工作，拍那些似是而非的照片，但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见识到了如此诡异的场面，一个小女孩儿竟然变成了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他没能将消息传出去，晚饭时他在家和自己的妈妈，六岁的小妹妹和十二岁的弟弟讲述这个故事后不久，他在去报社的路上被人捅伤，送往医院抢救，森鸥外主刀。他的妈妈和妹妹在家中因意外失火身亡，只有弟弟因为去孤儿院领本月的救济物资而躲过一劫，现在被福泽谕吉保护了起来。
这一切，正是发生在婚礼前夜。爱丽丝电话里小孩的哭声，根本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一座燃烧的房前。
福泽谕吉在自己的亲笔信里告诉你，森鸥外的目的是为了研究出你可以熟睡二十年不老的真正原因，然后将这份技术拿去换取利益。换而言之，他想让你成为他的小白鼠，他的摇钱树。福泽谕吉对于森鸥外的敌意全部来自于此，他把他拒之门外，不允许他靠近你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因为熟知你眷恋旧情，且对于新世界还不了解，他并未直接挑明，害怕伤你的心，却没想自己定力不足，受到挑拨，最终酿成了如此结果。
可是……可是，给你下药或许是为了让你休息的更好，测试当初沉睡的原因，你在这里确实生活的很好啊！还有爱丽丝，大变活人什么的，怎么可能发生呢！
你近乎是慌不择路地帮森鸥外辩解着，可当仔细回想，福泽谕吉说森鸥外并未在孤儿院外等你，那份手绘的地图，你不时的昏睡，对于森鸥外过度的眷恋，还有他对于你身体的熟悉程度……而且，爱丽丝和爱德华，从未同时在你眼前出现过。
对了！时间！他们总是交替出现在你的面前，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医院！只要有人证明他们中有一人那时在医院，一切就可以被推翻了！
你匆匆出门，叫来计程车赶到医院，正巧看到曾经在爱德华墓地前出现过的女人之一。她身上穿着干净的护士服，正和一个牵着孩子的母亲叮嘱着什么，看起来，她是个儿科护士。
你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打断了她们地谈话。
“请问！你知道爱丽丝吗！”
对方很惊讶，但还是保持了礼貌。“是的，森先生家的那个女孩儿，有时候会来我们这边玩，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玩？”你抓住了关键词，“她不是护士之一吗？”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她半年多前才刚被森先生收养，偶而会来找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虽然她的护理技术是不错，可是护士是需要长期值班的呀，她一周才出现一两次，每次就待一两个小时……”
之后她再说什么，你已经听不清了。爱丽丝并不经常出勤，甚至，她是半年前才出现在森鸥外身边的，就在你被对方从福泽谕吉家里带出来前不久。说的也是，若是她早就被森鸥外收养，福泽谕吉一直在提防森鸥外，怎么会不知道她，又怎么会允许她靠近，将计划和药品传递给你呢？
“吉田小姐，你聊得太久了，现在是工作时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的四周突然静了下来，那位护士微微鞠了一躬，随后扭头便跑开了。
你感受到他的靠近，他揽住你的肩膀，将你的脸埋在了他的肩上，轻轻抚了抚你的发。“怎么冒冒失失地跑来了呢？您的身体不好，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此刻，你却觉得如坠冰窟。
别墅里，三方会谈。
爱丽丝一改往日孩子气的，摇晃双|腿的坐姿，身体后仰，靠倒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搁在扶手上，撑住脸颊。这是爱德华的习惯动作。
森鸥外坐在主位上，翻阅着爱丽丝的那个小笔记本，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息。“真是冒失啊，爱丽丝酱。”
爱丽丝笑着——不是那种孩子的笑，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笑。那副样子不适合她，你看着她，只觉得脊背发寒。“这可不怪我，林太郎。我们协议的内容只到让你拥有她，你现在已经如愿了不是吗？”
森鸥外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抬眸看向爱丽丝，目光寒冷。你想起来，你以前也见过他这样看着爱丽丝，就在你刚到这里不久，爱丽丝赖在你身后撒娇，抱着你不肯撒手时。“那你为什么要横生枝节？”
“哎呀，我只是觉得，我可爱的后人需要知道真相嘛，不然岂不是太可怜了？”她扭头看你，眼中又恢复了天真的神气。
你简直有些听不懂了。“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你们的目的不是沉睡和不老的秘密吗？”
“哎呀，那算什么呀，区区不老，有我就够了。”爱丽丝嘟了嘟嘴，“从头到尾，目标都是你哦！只·有·你。”
“林太郎想要拥有你，据说是出于什么爱情……”她皱了皱鼻子，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连林太郎这样没有心的家伙都会被爱情所俘虏，还有那个蠢蛋当初也是……我反正是不理解这个东西，也不需要。这种玩意根本不会带来幸福，只会带来痛苦和无尽的麻烦。喂，你可不许被这东西所困，听到没有！”
“我、我还是不明白……爱丽丝，你到底是……”
“怎么讲呢？我的兄弟，就是爱德华，大概是你曾曾曾曾……反正好几个曾祖父吧。我们一族寿命很长，会休眠再苏醒，也能改变自己的外观，因此，通常都内部消化。不过那家伙爱上了一个普通女人，跟她私奔了，生了一堆孩子，不过因为长寿和青春，却又无法变形躲避的缘故，都被当坐巫女和巫师烧死了。传到现在，就你一个独苗苗。按道理来说，你应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可能是有些返祖吧，反正你睡了二十年。”
“时代大概是在轮回，总之，尽管现在愚昧被清除了不少，民间还是有猎巫行动兴起，我们一族基本都躲起来了，你或我的事迹如果被暴露了，估计日子也很难办。我不喜欢血腥，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和爱德华那个傻子关系挺好，在他选择与自己的妻子一起被烧死前夜答应过他，帮他庇护他的后人，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对了，现在你知道了吧，所谓爱情都是骗人的！长点教训！以后别再爱上什么人了！”
小女孩儿在那里啪啪拍着沙发扶手，你看着她不知所措，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森鸥外，却被吓了一跳。
你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如此难看的脸色，他的手指紧紧握着那个小本子，将纸张捏的变了形。
“从我这滚出去，爱丽丝。”他说道，“合作就此终止，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难说哦。”爱丽丝一点没有表现出难堪，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耸了耸肩膀。“我们一族的天性就是自由散漫，四处游走，像爱德华那样被爱情捆绑的是极少数。如果她想要离开，我可不信你拦得住她。你们陷入爱情的人总是这样子，哼哼……”
她欢快地跳着步子走了，森鸥外则狠狠合上了门，随后他回过身来，和站在沙发前的你对视良久。
“我被摆了一道啊。”他的声音充满苦涩。“也许她说得对，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想独占您，从二十年前便是如此。”
你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森鸥外当天夜里表现得很疯狂，他拼命的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紧紧拥抱着你，仿佛让将你揉|碎在他的怀中。你知道，他在请求你不要离开他。
你依旧没有回答。
你又被监|禁了。似乎事情发展到这里，你就只有被监|禁这一条路可选。这一次，你的心情倒是相当平和。
森鸥外从未请求过你的原谅，因为他清楚，你不会原谅他。你会想着离开，因为你本就是只向往蓝天的鸟儿，你们相悖的愿望正在博弈，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但显而易见，天平是向你倾斜的。离开的爱丽丝轻轻松松便找来了福泽谕吉，然后把你从那栋被暴力破坏了大门的滨海别墅里带了出来，还顺便准备了行李和车票。
你向他微微点头以表谢意，随后踏上了火车。你不会与他和好的，你感谢他，但也仅限于感谢，你无法原谅他做过的事。
所以，不要再见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对福泽谕吉，还是森鸥外。
你其实想把爱丽丝也丢到一边去。可她根本没办法讲通人的道理。
曾经几次感受到过的壁障再次降临于你身上，你仿佛一个高压锅，外表平静，内心却在反复被烹煮，心肝脾肺都在无处宣泄的委屈和难过中被挤压。终于有一天，你在一家旅馆的浴室里嚎啕大哭，浑身脱力，被爱丽丝搬到床上，随后，一病不起。
“真是个孩子。”爱丽丝坐在旅馆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你一个劲的摇头晃脑，轻声叹息。“睡吧睡吧，我们一族可是很坚强的，你既然能返祖出沉睡，说不定也能得到忘记痛苦的能力。不过，哎……也许普通人还是需要安定的生活……”
你今年二十岁，或者是四十岁。这是个只有你知道的秘密。从你的外表看来，你确实只有二十岁无误。在未满十八岁时，你不知为何沉睡，又在二十年后苏醒。为了避人耳目，你离开原本所在的那座城市，来到这里开了一家咖啡馆。
因为自己是孤儿出身，你很体谅无家可归的孩子，于是最近，你捡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儿。她名叫爱丽丝，今年十二岁，聪明可爱，活泼好动，平时会帮你在店里打下手。
今日店里来了两个有些奇怪的客人，他们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桌上，虽然看起来相互之间认识，却不愿与对方交流，在点了咖啡后也不怎么喝，只是一直盯着你看，却不肯上前来搭话。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工作时间，店内人不多，但外卖订单很多，你忙的不可开交，也顾不上他们，还好有爱丽丝迎了上去。
你一直忙到下班时间，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在洗最后的几只杯子，爱丽丝带着这两个男人来到了你面前。
“鄙人名为福泽谕吉，此地流浪动物救济中心的拥有者。请多指教。”
“我叫森鸥外，一个登不得台面的赤脚医生，请多指教。”
他们同时说道，两只手也齐刷刷伸到你的面前，你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阵仗，手慌乱地在围裙上擦擦水渍，竟一手握住了一个。
“感谢二位光顾我的生意，我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你慌不择言，竟把这样显而易见的废话都说了出来，同时握住对方手的动作也实在不成体统……正当你不知所措时，突然间，你看到爱丽丝站在这二人身后，正眯着眼睛对着笑着。你突然镇定了下来，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请多指教。”
end.
作者有话要说： 钻石磨粉同系列文章详见专栏。目前可以确定的还有：
作家太宰X名家大小姐你X诗人中也。（婚姻，不伦与初恋）
费奥多尔X你（喀秋莎）X费奥多尔。（爱的现象）
白虎兽人敦X上班族·拱火爱好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你X阿富汗猎犬兽人芥川。（二等公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