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流觞》渡边抓鹅

2、自动写诗机

　　当严飞羽恢复意识的时候正躺在一堆硬邦邦的东西上，他猜测是柴草。内心明白已经无力回天的严飞羽痛苦不堪，忍住凄然长叹的冲动，闭着眼睛继续装死。可惜他还被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半边脸颊。
　　“起来，别装睡。”严飞羽不情愿地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瑟肯就在自己眼前，外形经过细微调整变得更近似于地球人，黑色眼眸在晦暗的光线下分外幽深，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而倒映在双瞳中的自己，正被人肆意揉捏双颊。严飞羽伸手拍开瑟肯：“你是怎么做到捏人脸的时候还这么严肃的？”
　　瑟肯摸了摸自己还带着余温的右手掌心，不动声色地说：“我以为地球人把摸脸作为一种表示亲切的礼节。”
　　“你是蚊子啊？摸一下我脸就肿了。”严飞羽嘟囔着站起身，心里琢磨着，反正鲁本斯也管不到这里，谁爱伺候这家伙伺候去，小爷才懒得管呢，找个机会开溜，游山玩水顺带感受唐朝风貌才是正经事！这么高端的旅游机会，自己说不定还是地球第一人，等出去了，有的是机会秀！
　　“曲流觞。”瑟肯突然说。
　　“哈？”
　　“曲水流觞的曲流觞。这是我在这边的名字。”
　　“虽然不想说，但这个名字……真的很像某些恶俗小说里的炮灰。”
　　“说得你的名字就很有内涵一样。”
　　“可不是嘛，有出处的。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听过没？”
　　瑟肯歪着头想了一下：“可我记得原句是飞羽觞而醉月。而羽觞指的是某种形如雀鸟的酒器。飞羽这个拆分，似乎有点问题。”
　　严飞羽懵了，他没想到鲁本斯所说的瑟本喜好唐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对这个星二代的印象略略有些改观了。
　　“那你还知道李白别的诗吗？”
　　瑟肯点点头，对着窗口露出的一轮圆月就开始背：“枪真看袜光，泥这地涨香。嘎兜蟒仙袜，得兜思过夯。”
　　“噗——什么鬼啊？”
　　“静夜思。我采用了中古汉语发音。你也最好学说关中秦音。毕竟我们现在正处于玄宗天宝元年，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公元742年，坐标——长安。”
　　“你神经病啊！为什么要把语言系统也还原啊。你知道方言有多烦吗？”
　　瑟肯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宛如谪仙：“全方位还原的情景，以及群星荟萃的时间段。愚蠢的地球人，这将是最完美的唐诗课堂。”

　　“所以，我们要在接下来的十四年内，跟随李白杜甫高适贺知章等诗人的脚步，在几个重要节点上与他们同步游览洛阳、开封、商丘、济南、曲阜、扬州、会稽、金陵、幽州，中途返回长安参加天宝六年的科举考试，最后经洛阳返回长安，亲临潼关失守现场，尾随唐玄宗围观马嵬兵变，并参与灵宝之战？”严飞羽面无人色地嚼着名为婆罗门轻高面实为糖馒头的点心。
　　瑟肯倨傲地点了点头：“完美的行程，不是吗？”严飞羽拿起一个金粟平就朝瑟肯扔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这条路线的距离有多长？以唐代的交通速度要走多久？中间又需要多少通关文牒？”
　　“没关系，我们有整整十五年。”严飞羽被噎得呼吸一窒。
　　当天下午，严飞羽收拾好包袱就准备跑路。为什么不是晚上？夜禁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被武侯抓到以后乱棍打死都属于正常执行公务。只是他还没走多远，就再也走不动了。不是他体能差，也不是他不认路，他就是卡在某个位置，死活迈不动步子了，就像有一睹无形的屏障。换个位置重来，照样会卡。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回去。
　　家里，瑟肯正挥毫泼墨，旁边一碗自酿的绿蚁酒已经喝掉大半。见严飞羽灰溜溜回来也不意外，写完手上的东西才倚靠在凭几上，睥睨着严飞羽。
　　严飞羽挺挺腰：“你干了什么？”
　　“账号绑定功能而已。你不能离开我超过五百米。”
　　“我该感谢你没有设置成5米吗？”
　　瑟肯：“我的有效感知覆盖到方圆五百米。这个范围之内对我而言没有区别，你干什么我都知道。当然更远也可以……”他轻笑一声，低声道：“只是……看得没那么清楚”。
　　严飞羽只能认命。现在瑟肯的身份是曲家公子，而他的身份十分坑爹，是曲流觞的书童。在想到有效的问题解决方法之前，他唯一能表达反抗的方式，就是消极怠工。只是该干的还是要干，虽然不情不愿，他还是拿起瑟肯先前写的诗看了起来。字如其人，瑟肯的字体异常狂放不羁，换句话说，难以辨认。
　　严飞羽挑眉“你写了一首五言绝句？”瑟肯矜持地点点头。
　　严飞羽低头细看，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还真是朗朗上口，妙趣横生兼之意蕴深远。”瑟肯内心深以为然，面上却是不显，“谬赞了。”
　　“所以，你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写这种全部由啊字构成的诗？”
　　“这只是一个象征，亲爱的。”瑟肯眸色深沉：“我只是参考了你们地球上由法国数学家Emile Borel所推广的了无限猴子定理。按照这一假设，如果无数多的猴子在无数多的打字机上随机地打字，并持续无限久的时间，那么某个时候，他们必然会打出莎士比亚的全部著作。而我拥有足够高的智力和明确的目的性，具有固定格式的诗也远比需要长句、修辞和角色的莎士比亚更容易通过排列组合得到。配合我随身的辅助计算设备，只要再对平仄韵脚等内容进行学习，我就能制作出完善的自动作诗程序，那其中必然会有未被人写过的千古名诗。”
　　“真是天才的构想——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即使你能成功编写这一程序，它的产出想必也会十分庞大。请问这位流觞公子，您打算如何从中筛选出真正的好诗呢？”
　　瑟肯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