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光遇〕》莫陵123

5、云野时代·第二章

　　云野历二十五年，光之子们向自然学习的脚步越来越快。他们学会了通过鸟儿与看似庞大实则温顺的遥鲲交流，学会了通过奖励说服遥鲲帮他们运输货物。
　　只是渐渐地他们开始不满于蝴蝶只在平坦的云野平原上分布，不满于遥鲲只在鸟儿翻译后才前来帮忙。不满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他们开始向自然索取。
　　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云野历四十五年，光之子无意中发现曾经用于捕食蝴蝶的罐子可以将蝴蝶从常驻地转移到别的地方，从此蝴蝶罐子开始在云野普及。光之子们将蝴蝶移到不方便飞行的山洞、浮岛和断崖，借用蝴蝶完善自己的飞行。
　　云野历五十年，光之子们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法与遥鲲交流，只是一直没有人成功过。从此光之子们便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让遥鲲在无需鸟儿翻译的情况下听他们的话，自称，驯服遥鲲。

　　云野历五十五年，族长决定建造三钟塔阵，按照古法设计钟阵，希望能够以钟声为媒与遥鲲沟通。提议一出便得到了几乎全民的支持。很多人主动报名参与建塔，全民都因为有希望与遥鲲交流兴奋不已。
　　只是族长的叮嘱没人听进心里。“比起驯服，我更希望能与遥鲲为友，”他捋着胡子，担忧地看着他的子民，“孩子们，千万别做傻事啊。”
　　羊角辫和丈夫都是第一批报名参加三钟塔阵工程的光之子。为了把声音做得与神庙钟声相似，他们绞尽脑汁，一遍一遍地爬上神庙顶端去摸索钟的构造，一遍一遍地铸钟再因为声音不相像而无奈废弃。当他们终于成功做出和神庙钟声几乎别无二致的钟时，羊角辫几乎高兴地喜极而泣。
　　当他们抱着一人高的钟走出房间时，温暖的阳光打在二人脸上，一只蝴蝶从高处落下停在钟上，风吹过草地形成阵阵绿浪。当丈夫敲响澄黄的钟时，羊角辫看到一只鲲从云海中翻转着飞出，连带着周身的云也翻滚开来，继而慢慢靠近，以新钟为中心环绕着飞起来，发出阵阵鲲鸣。
　　“成功了，成功了啊！”
　　羊角辫和丈夫深深地对视一眼，接着热泪盈眶地相拥。

　　做好的钟和塔上生长的黑暗植物让光之子们觉得为难。原本花只会在昏暗潮湿的地方生长，然而按照法阵建好的塔和钟上老是长出的花似乎全然不顾姣好的阳光，常常是前一天刚烧掉的花第二天就又肆意地长了出来。
　　有光之子向族长提出想办法将这些黑暗植物斩草除根，却被族长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任何一种生物都有存在的理由，即使是有害的也不能完全毁掉。”
　　光之子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每日清理，一个新的职业也就此产生：擦钟匠。
　　族长忽然心慌起来，他的子民似乎已经不记得就连他们的存活都不过是自然的怜悯。他不知道自己建造三塔的决定是好是坏，只能一遍一遍地叮嘱他的子民：
　　“孩子们啊，别做错事啊。”

　　三钟塔阵竣工那天羊角辫和丈夫如愿地负责了一塔的安装。那天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整个云野的气候第一次让人感觉不舒服。
　　钟被一座一座地安装在按照古阵设计好的塔上，随着机关开始在塔上缓缓旋转。当三座钟都完整地安装在塔上，擦钟匠把最后一株生长在塔上的花烧毁时，三座钟忽然齐齐敲响，如奇迹一般的场面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光子——
　　——那一瞬间，大群大群的飞鸟冲破厚重的层云，簇拥着鸣啼着向神庙飞去，无数的白鸟映衬着火辣的阳光，在闷沉的空气中带起阵阵凉风。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鲲鸣，一只巨大的遥鲲从三钟塔的法阵旁缓缓飞出，刹时竟是有遮天盖日的气势。较小的几只遥鲲也慢慢从三塔周围的云海中飞出，环绕着钟塔飞了几圈，然后慢慢地追上最大的遥鲲。站在外侧愣着的几个光之子被遥鲲的翅膀带起，被遥鲲和群鸟携着向神庙飞去。那一瞬，天地都因几只遥鲲身上发出的光而黯然失色。
　　云野历五十六年，光之子并没能实现和遥鲲交流，却将鲲群带到神庙与三塔之间，从此只要钟声响起，鲲群便能从云中飞出，与群鸟一起舞于天地之间。

　　“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没人知道在光之子们希望驯服遥鲲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对遥鲲负责。在那一日闷热的气候里，朝天辫和小七并排坐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鲲群从云海里冲出。小朝天辫小声地喃喃着：“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耐心听你们说话了，小七。”
　　小七歪头蹭了蹭朝天辫的手，第一次没有开口回答。

　　太顺利了。
　　族长皱着眉头看着子民们欢庆的身影，忽然发觉他们的发展太过顺利了。
　　一次尝试就成功的集体迁徙，对光能的利用和学会飞行，与鸟儿沟通以指挥遥鲲，文明的发展顺利得不可思议。
　　像是早已安排好了一样，他们的文明似乎只剩一条路可以走。
　　这一刻，族长忽然心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