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咒》雅阙

4、无情雨的阴谋

　　九泉警觉地发现白先生正盯着自己，立刻坐直身体，她只知道对方是个厉害角色。
　　“听说你想送你的奴隶去无情雨？正巧，暮光神教与无情雨还有些关系。”白先生翘起了二郎腿，盯着九泉身后的白絮，砸了咂嘴，“好好儿的姑娘，可惜了。”
　　“可惜什么？”白絮不解，眼神震惊。
　　“成为不了牺牲者，你就会死在里面，反正你活不了。你的主人很好，估计你也没经历过什么坏事……”白先生没有把话挑明了说，晕乎乎问了句，“月末了吗？”
　　印莲有些不悦，这人说话怎么就不说清楚呢，烦躁地回了句，“明天就是。”
　　石头肩头上下起伏，不安地藏进了白先生的怀中，焦虑的模样任谁也看得出来。白先生原本严肃的目光多了一份柔和，像抚摸一只猫咪一样安抚少女的情绪，抬头对九泉说，“石头便是无情雨里的人。明日，无情雨的女孩们会去暮光神教参拜光之子，你们穿上黑民奴隶的衣裳混进去打杂工，自然可以知晓一切。”
　　印莲盯着白先生的嘴角，觉得很不舒服，她想起了白先生初见蓝孤子的提问，不禁笑起来，“白先生，这家伙还蹲过监狱啊？能否详细说说？”
　　靠在墙壁上的蓝孤子没有丝毫反感，反而狡猾地笑起来，对着白先生点头示意。
　　九泉与柳絮以为印莲在缓解尴尬的气氛，附和地捂嘴偷笑。
　　白先生将茶水喝尽，抬头望着墙壁的烛火，露出了精致好看的轮廓，淡淡地回答，“这家伙是个可怜虫，父亲是坤旋，只因母亲是黑民，整个家族就被贵族党压迫得抬不起头来。最后，母亲被处以火刑，而父亲成了傻子不见了踪迹……这家伙不知怎么，竟然妄想挑战坤旋神权，一直寻找着坤旋神力的来源，哪知道他还真的找到了线索……”
　　本想着看好戏的印莲收敛了得意的目光，不自觉地瞥了眼蓝孤子。男人垂着头颅，却能见到他眸间闪烁的星光，那种倔强的、无穷的、充满了反抗的光。
　　“我记得当时这家伙喝醉了，将得到的线索大喊三声，结果被视为挑战坤旋神权入狱三年。若是他再说出那份线索，估计尸体已经断成好几截了！”
　　“线索是什么？”印莲几乎是脱口而出，白先生盯了眼印莲，再转头望着九泉，无奈地叹了口气，晃了晃头，拒绝告知真相，“我不想坐牢，而且，我并不知道那个线索。”
　　蓝孤子抓抓头发，将石头递给白先生的茶水一饮而尽，“废话真多。”
　　“刚才的黑民，白先生认识吗？”蓝孤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晃着二郎腿。白先生盯着那条腿，低沉的声音响起，“腿，放下去，谢谢。”
　　“失礼了，真不好意思。”
　　“他叫灯吾，是个很有趣的黑民。两个月前，我竟然发现他在埋葬一名牺牲者。”白先生摸了摸下颔，眼睛露出了好奇和探索的神色，似乎在黑色的天幕中发现了一颗绝美的明星似的。
　　两个月前，牺牲者萧箬在欢乐庄园等待着可以恩赐于自己的客人。可是，萧箬已经四十六岁了，此前已经流产八次，身材严重走样，不可能有人光顾她的生意。她开始挨家挨户地请求，请求客人赏赐自己吃食，甚至请求牺牲者……
　　“我不要您的时间，我只需要一块面包。”
　　“求求您，你们都是品德高尚的人！”
　　“我还可以服务下去，我还能为你们做事。现在，我只需要充饥而已。”
　　肥胖的男人被敲门声打断了好事，一脚踹断了萧箬的肋骨。老女人倒在街头，痛哭地□□起来，她在痛哭，可是牺牲者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能表露自我情绪的。
　　痛苦的流露，引来了男人的厌恶。
　　“真是一个失败的牺牲者，为自己而哭，你真是个自私的人！你背叛了牺牲者！”男人背后的牺牲者轻声说道，赶紧跑上来同男人一起朝着老女人的头颅猛踢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没有呼吸了。
　　白先生清晰地记得，那天下雪了。灯吾裹着黑色的披风来到萧箬身前，他抱起了老女人的身体，庄重地进入一片坟地，他挑选了一块上好的墓地埋葬了女人。
　　白先生偷偷跟着灯吾，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切。
　　灯吾在哭，在为一个陌生人哭，为一个牺牲者哭。即使是黑民，应该也不会将牺牲者当作人来看待的，他为什么要埋葬这个女人呢？
　　“灯吾？吾心之灯，引领未来。”九泉笑着说，听完整个故事，她对灯吾充满了好感。
　　翌日，苦雨从云层爬出来，拽着苦涩的尾巴下坠。
　　他们离开了欢乐庄园。
　　“白先生，石头不见了！”柳絮焦急地叫喊着，白先生微笑着回答，“她回无情雨去了，待会儿我们会见到她的。从现在开始，你们是我的奴隶！”
　　白先生手中拿出几套臭烘烘的灰色破布，印莲被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气得刚要发抖的时候，却被白先生阻止了，“奴隶不会这样。如果暴露，我们会被秘密处理掉的。”
　　“为什么我们要穿成这样？白先生。”九泉礼貌地询问，掌心紧攥着白絮的手指。
　　“九泉小姐，请您忍耐。请不要相信所有体面的人，他们越是体面，越是喜欢鄙视下等人，甚至忽视奴隶的存在。这就是原因。”
　　无情雨草堂为建造得温暖迷人，碧绿的爬山虎点缀整块墙壁，零星的紫色花蕊洒落在坪坝上，石子径蜿蜒悠长，环绕着一片鲜红的玫瑰花圃。自由的蝴蝶奋力飞舞，播撒着奇异的粉末，欢闹的孩童畅快奔跑。
　　创立“无情雨”的商人涂虔正候在门前，身材瘦小，举着小块圆圆的眼镜，体态庄严，神情端正。不过，他是个黑民，也是个行商者。
　　“白先生，孩子们会带您下去的。你身后是？”
　　“前些日子听闻无情雨的屋檐坏了角，担心孩子们被雨淋湿，带了几个能做事的。”
　　“哦，请进吧。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位小姐呢，又一个可怜的女孩能加入我们这个温暖的大家庭，我得好好照顾才是。”
　　白先生摆出了虚伪的假笑，瞥了眼身后的奴隶们，领着众人前往无情雨草堂最黑暗的地方——地窖，四处都飘荡着肮脏和交/媾的气味。九泉捂住了鼻子，白絮吓得瑟瑟发抖，只有蓝孤子冷静地垂下头颅。
　　赤身裸体的人们大汗淋漓，他们原本是暮光神教最虔诚的信徒，他们的身体原本应该沐浴在温柔的信仰之中，洁净、优雅而高贵。此次却被一群奴隶“玷污”着，甚至乐在其中。
　　极致纯净的深处，就是无尽深渊，你以为像天使一样通往高贵吗？其实，我们已经被堕落取悦了。信仰，不过是狼群披着的、光滑的、矫情的皮囊而已。
　　“这是什么？”印莲皱眉，觉得恶心。
　　“这就是无情雨的阴谋。”白先生扭了扭脖子，“利欲熏心的行商者，利用教会禁欲的阴暗人性进行地下交易，创立无情雨，表面是美丽的女士为小乞丐们朗读思想书籍的免费书堂，实质上无情雨的牺牲者成员在月初和月末将前往各大教会进行“欲望清洗活动”，用身体为男性解除饥渴欲望。”
　　“这很难理解吗？”蓝孤子抱胸笑着，“再漂亮的人，也会变成畜生。”